“轰!!”的一声,丹房方向,一团黑烟冒起。那边的一个红衣少女又叹了口气,美丽秀雅的俏脸上很是无奈,却掩不住担心神色。她端起玉盆,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清水,盆上搭着块毛巾,走到丹房门口,叫道:“师傅!师傅?”
    “红儿,你来了?”将门一推,里面缓缓步出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眉目如画的紫衣少女,只看外表年龄并不比这个红衣少女大。虽然神态端庄,步伐间凛然生威,气质更缥缈得如仙一般,但若是加上后面一片黑烟滚滚作为背景,且衣裳上的那许多尘埃黑灰乱成一片,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刻意端着一张脸走出来,她看见徒弟脸上还是恭恭谨谨的,眼里却全是关心,在心里暗暗松口气,不由得满意地笑笑,暗道好徒弟啊,幸好自己抢先把她收来了!却道:“今儿个的时辰掌握不好,还是爆了……”说着接过毛巾,将脸擦了擦,又净了手。
    这红衣少女也不接话,抿唇浅笑。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许多次,虽然每次师傅都能找出一堆的原因来,以便下次改进,但那丹房还是屡教不改,每天都要爆上一缕黑烟。久而久之,就连最关心师傅的师伯都在这每日一爆中视若无睹,任她去了。
    上官红跟在师傅身边也快十年了,更是修炼得波澜不惊。以她师傅的本领,原不必这么麻烦。一个清尘诀,就可以将身上整理得足够干净。但上官红总念着师恩深重,又知师傅最喜欢用水清洁,不爱用那等法术,所以常备了清水在一边伺候着。
    师傅出来后,考较了她最近的进展,夸奖了几句,才重又回石洞中。她此时正要端水去倒,忽然拐角处跳出一个长得极是丑陋的小孩来,头脸肥大,团做一堆,穿着一身鹅黄衣服。见上官红端着盆,这小孩马上露出了果然这样的表情,嬉笑着问道:“红姐姐,是不是师叔又把丹房给炸了?弄得灰头土脸的?”
    “生儿,别乱说话,师傅只是炼药不顺。”上官红性子最柔,对师傅也是最忠心,怎么都不可能说自家尊长的不好,此时也只得这样答道。但那个小顽皮却不把这当一回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扬起:“哈哈!师叔这是第五十七次炸了丹房吧?也不见有什么长进,难怪我家师傅闻声只是无声叹气,将脸低下去。我猜他私下说不定也在偷笑呢!”好丑的模样,听这声音却居然是个女孩子。
    “丑丫头!怎么又多嘴了?”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她一巴掌,这丑小孩听出声音,赶紧住嘴,换上讨好的笑容,回头甜甜叫道:“皓姐姐,竟是你么?这许多日不见,我好生想念,前些日子宫中的朱果树被灵气催生,得了好大一树的果子,我师傅因两个小师叔最爱吃这果实,摘了大半封藏,等他二人下次来再行招待。裘师叔又因为想炼那百草丹,所以又取了许多去。最后我们几个一人才分得五个,我因为你不在宫中,所以特向师傅求情,多要了七个藏起来,这就去帮你取过来。”
    后面来的也是个少女,穿着春水绿的一身宫装,明明跟上官红长得有九分相像,气质却截然不同,虽没有那如水的温柔,但却别有一种骄傲,自信之意盎然,显得娇艳无伦。她名唤皓月,此时虽凝眉不悦,但一颦一动仍是风姿卓绝。
    刚一回来,正要去拜见师傅的她,却在半路听得这丑孩子竟然敢遍排自家师尊的不是,本想狠狠教训她一顿,偏生对方最怕她,又生得十足机灵,几句话带开,说完了也不等答话,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到了远处才回过头来,得意地冲她笑笑。
    只剩下那娇艳少女顿足气道:“这滑头的小鬼,跑得真快!下次有你的好看!”
    说完,转脸又是另一副表情,眼波化作温和,亲亲密密挽住了上官红的手,笑着埋怨道:“师姐,你怎么还是这般温柔和善,难怪怎么都降不住那几个小鬼头,快被他们爬到头上来了。师傅偏对他们又是这般宠爱,不好好管着点怎么成?”她二人结伴向里走去,桃红柳绿的一对,彼此相似的娇颜顾盼生辉,真是如明珠美玉,相映成趣。
    上官红眉目温雅,只浅浅一笑,说道:“生儿只是顽皮,从没什么坏心眼,她们姐弟三人也是被师傅救出凡尘,因此尤其亲近,跟师傅没大没小惯了,自然不会这么拘谨。就不知道你怎么偏生总爱和她过不去,弄得这孩子每次见你,都跟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一溜烟就跑。难得她这次还惦记着你,给你留了许多朱果,你怎么都该记点情吧。”
    皓月却撇撇嘴,一仰俏脸,冷笑道:“谁要记她的情?这点朱果算什么,就算不在宫里,师傅又怎会忘了我?倒是她,老这么出言不逊,被人听见了,还当我们都没规矩呢!我们不也都是师傅一手救出红尘,怎会没她亲近?”
    上官红心思灵敏,一听此话,忽然笑道:“我就说你怎么老是针对她,原来看不惯她和师傅走得过近,分薄了师傅的关心不成?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脾气!”皓月来历不凡,拜师时本就有千多年的修行。不过之前却始终难成正果,磨难尤多,后来遇见师傅和自己出游,才得了机缘,得以登堂入室,今后才有问仙之道。初来时,怜她磨难多,师傅用了大功夫为她重炼形体,历经百日洗筋伐髓,才得今日这般仙根道骨,美丽容颜。那百日苦痛中,也是师尊一直陪在她身边,伴她度过,所以之后对师傅极其依恋。
    皓月听得这一说,脸上微红,在她臂上拧了一把,娇嗔道:“红姐最不该揭人短处,我本就不耐这些调皮鬼,最厌他们没什眼色,偏爱来吵闹师傅。偏偏宫中外出的事多半派在我身上,又比不得你整日随侍尊前,好容易回来挨着师傅,没话两句,又被那小混蛋搅场,不恼她怎的?下次再敢来寻我麻烦,必要好好整治她一顿。看来我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必分给他们了。”话虽如此说,面上却不见几分恼恨,多半是抱怨罢了。
    上官红淡淡笑道:“你总是这样,每每嘴硬心软,狠话说了不知多少,也没见几次真的去做。生儿他们也是吃准这点,就爱来闹你。一会不定还要再来找你要礼物呢!到时候,他们三个小鬼头加在一起,你反而争他们不过。那两姐妹便罢了,最小的竺苼却是师傅为自己大师兄代收的弟子,最为心爱……”
    “红儿,你是在怪为师的偏心么?”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好笑,换了一身云裳的裘芷仙怀抱着一只玉兔,倚坐在园中一树繁花下,嫣然一笑,“他们兄妹三人一向纯雅天真,又那般聪慧美秀,我难免有些溺爱,可对你二人也是一般疼爱,从未有过厚薄之分啊。”这时怀中的兔子一见人来,耳朵一竖,径直跳下地去,在芷仙脚边蹭了蹭,转头就自己跑掉了。
    二女也不见怪,这只名叫小九的兔子是师傅最喜欢的宠物,听说是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师伯送的礼物,甚是可爱,可只认师傅一人,从不爱叫其他人接近。
    看着自己这对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徒儿,芷仙微微感叹岁月偷换,曾几何时,自己才只是别人膝下的小丫头,现在也被叫做师傅了。看着出宫数月未回的皓月,她神色露出一抹柔和怜惜,柔声招手道:“月儿,辛苦你了!先过来吧。事情办得如何了?”
    皓月赶上前两步,挨在她面前跪下,先行见礼,而后才欢喜地拉着她的衣角,将头轻轻搁在她膝上,喜笑盈盈的撒娇道:“月儿想死师傅了!”
    “你这丫头!”芷仙笑叹着一弹徒儿的额角,才轻轻抚上她那头柔滑的黑发,“说吧。”
    皓月在芷仙面前,却满是娇憨可人的模样,一一将自己这次办的事说来。芷仙听了一一点头,见上官红恭恭敬敬的还站在一边,便让她也挨自己坐下。
    只听得皓月将事情禀告完毕,又道:“师傅,来的路上我曾遇见李太师叔祖,他让我带话给您,说这十五年之约已是定数,只要时间一到自然会遇见,但之前要是刻意去找,反而徒劳无功,让您不要白费工夫了。此外,师傅昔年的那个冤孽最近在昆仑开府,实力不弱,行事却还低调,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听说他不久也会来海上访友,叫师傅遇上时千万当心。还有星云小师叔说,他下月十五要和峨嵋的几位好友聚会于幻波池,有几位旧友多年不见,甚是挂念师傅,托人相邀同去。”
    这话虽是皓月带的,却怎么都听不明白,只隐约猜到跟师傅早年的事情有关。说到这里,她看见自家师傅的脸色忽然不见了笑意,却抬头望着天际,神色间有着淡淡的惆怅,“已经十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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