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房间里,贾英雄就嘟囔开了,“周老头有病吧,我就说了一句话,怎么都成我的意思了!还有陈青,你小子也跟着顺风扯旗,真真是气煞我也!”
    陈青笑呵呵道:“四叔,你这么个聪明人,这会子怎么就糊涂了呢!”
    “我怎么糊涂了?”贾英雄道。
    “你何止是糊涂,简直是傻透腔了,周大人很明显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除了钱辉兆,单单是那句‘与钱通判不睦’就说了两遍,你怎么就听不懂!”正心撅着嘴,一脸鄙夷道。
    “我x!”贾英雄爆了句粗口,道:“周老头不笑不说话,看着挺和善的,没想到竟然如此阴险!”
    “你以为呢!”正心道。
    贾英雄寻思一阵,极富正义感说道:“可这件事明明就不是钱家指使法明干的,咱们要是硬赖在人家身上,真凶岂不是逍遥法外了?”
    “哎呦喂,我的好四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对于周大人来说,失窃案再大,也是小事,只要把钱通判赶走,谁还敢提这件事,到时候,能抓真凶就抓,抓不住也就算了,关键是保住这个官!”陈青道。
    贾英雄被两人没脸没鼻子的一顿数落,脸也红了,道:“那依你们俩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
    正心道:“据我观察,周大人就是个一般的官,既不是什么清如水,明如镜的清官,也不是贪起来不管不顾的赃官。”
    贾英雄道:“那就是个一般的赃官。”
    正心嗤嗤一笑,道:“那个钱辉兆我没见过,不过看钱家那几个小王八羔子却是嚣张跋扈得很,一斑窥全豹,我想那钱辉兆也强不哪去。”
    贾英雄又道:“那钱辉兆就是个跋扈的赃官!”
    陈青道:“周大人还说只要咱把这件事办了,就支持咱们来利州府开钱庄······”
    贾英雄这次反应倒是挺快,道:“我听你们俩的意思,就是要帮着这个一般的赃官,诬陷那个跋扈的赃官了?”
    二人但笑不语。
    “这事我得好好想想!”贾英雄说完,忽然又想起法明的事情,终究不放心,对正心道:“你给我大哥,还有甄秀才写信,叫他们小心一些,最好聚集在一起,以免法明报复。”
    这事不能耽搁,正心赶忙回去写信,陈青也告辞离去。
    整整一夜,贾英雄辗转反侧,在“栽赃陷害”这个问题上,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除了为数不多的是非观念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以自己超凡脱俗的智慧,却被人当枪使,心里总不是太舒服。
    第二天天不亮,贾英雄照例起床练功,虽然颇为寒冷,不过空气却冷得透彻,冷得爽利,练完功,出了一身透汗,见东方天际朝阳初升,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心情说不出的愉悦,早把昨晚的纠结忘到了九霄云外。
    周峰带着六儿亲自送来早饭,伺候着贾英雄吃完,便催促着赶去比赛场地。
    贾英雄五人加上十几名家丁仆人,浩浩荡荡赶到赛场,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彩旗飘飘,鼓乐喧嚣,一派热闹气象,州府众位官员端坐高台之上,一个个严肃庄严,不苟言笑,不时有小厮往来穿梭其中。
    高台下面,右手边也排列着不少座椅,此时是座无虚席,这是利州府名流富商的位置。
    秀秀小姐身份所限无法落座其中,一些好事之徒却别出新意,在名流富户的位置旁边,另外布置一席,青罗伞盖,紫檀木的雕花桌椅,铺着织锦软垫,小桌上摆满各色水果茶点,秀秀笑语莺声,安坐其上,韵儿侍立一旁,不少公子哥陪在左右,反倒最是热闹。
    贾英雄离得老远便看到这副景象,忍不住撇了撇嘴,对正心,陈青二人说道:“这女人啊,还是得温柔,这秀秀也不见得比大脚婆娘好看,可你们看看人家多受欢迎,再想想大脚婆娘,整个梁泉县,谁见着她不躲着走!”
    两人嘿嘿笑了一阵,正心促狭道:“大侄子,你怎地突然提起甄姑娘,是不是这几天没见着,想她了?”
    “我呸!就是八百年不见,我也想不了她!”贾英雄怒道。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已经来到高台之下,马虎的名声昨日已经传开,此时不可避免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不过因为马虎外形实在太过骇人,谁也不敢靠近,远远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官家小厮上前询问一番之后,发给贾英雄一个木牌,带他来到起跑线前。
    这时候,已经有十余匹马等候在那里,一见马虎,立时逃窜,有几匹马还因为惊吓过度,当场就瘫了,最后是被人拖着走的,马魁大会自然也就不能参加了。
    又过了一阵,钱天龙骑跨青背枣骝驹赶了过来,接受昨天的教训,他不敢与贾英雄并立,而是和其余参赛选手一起,在一丈之后站定,如此一来,就成了贾英雄一人突前,众人随后的局面,相信如此谦让的景象,在任何赛场也是见不到的。
    眼看着就要到巳时,参赛的还是只有不到二十人,贾英雄不免诧异,他记得周峰说过,往年马魁大会都是万马奔腾,极为壮观,怎地才这么几个人参加?
    他哪里知道,昨天钱天龙出糗的事情,早已传播开来,再加上亲睹马虎的真容,谁还愿意上去丢人现眼,之所以还有人参加,要么是为了第二,第三名而来,要么就是期待奇迹。
    巳时已到,周大人站立高台之上,开始讲话,“列位,今天就是咱们利州一年一度的‘马魁大会’······”
    千篇一律的讲话贾英雄实在没兴趣听,暗暗寻思方才正心的话,“对啊,老子怎么就突然提起大脚婆娘了呢!难不成真是几天不见,想······”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人生艰难,他还是想落个善终的!
    周大人絮絮叨叨半个多时辰,终于说道:“现在,马魁大会正式开始!”
    整个赛场立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贾英雄忽然有了感触,就连上学时候也是如此,每当领导讲话完毕,台下总是热烈鼓掌,究竟是因为领导讲话精辟,高屋建瓴呢,还是因为终于讲完了?
    州府的一名书办来到起跑线前,他做这项工作已经不少年,却从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开跑,也不知该说什么,手中一条青巾高高举起,叫道:“预备!”
    随着这一声,青巾缓缓落地,只是再也不是往年万马奔腾,风驰电掣的场面,贾英雄抱着肩膀,安坐马上,马虎小翻蹄,散步一样,缓缓向前踱步;马虎向前走一步,后面的马才跟着向前挪一步,有人耐不住性子,玩命催动马匹,便又重蹈了昨日钱天龙的覆辙。
    围观百姓哪里见过如此景象,一个个哭笑不得,就连秀秀小姐身后,那一直不苟言笑的韵儿也忍不住低低浅笑。
    贾英雄觉得威风抖得差不多了,将身子贴在马虎背上,抖动丝缰,马虎一声长嘶,骤然加速,好像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奋蹄疾驰而去,再看剩下马匹可就惨了,呼呼啦啦趴倒一片,好容易爬起来,贾英雄早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马虎许久未曾放开了跑,越跑越是兴奋,口中不时发出长嘶,周遭景物还来不及看清,便已从眼前划过,贾英雄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嘴里怪叫连连。
    最多也就是三分钟的时间,贾英雄忽然发现左手边好像有一座土丘一闪而过,急忙回头观瞧,貌似还有几个人站在土丘顶上,冲自己晃动旗子,这才知道跑过了,赶来带住马虎,向来路跑去。
    直到上了土丘,贾英雄也没见到钱天龙等人的影子,更换号牌之后,他驾着马虎,向城门方向奔去。
    为了防止马匹有快有慢,相互冲撞,赛道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一个环形,马虎一阵疾驰,距离城门不过四里多路,人山人海的景象已经遥遥在望,道路的右手边出现一片不大的树林,一人一马正待疾驰而过,忽然林子里弓弦响动,六支利箭呼啸而至,分作上下两排,下面一排射马,上面一排射人。
    射箭之人显得极为老道,速度,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疾驰之下,根本避无可避。
    贾英雄无论如何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行凶,间不容发之际,他身形冲天而起,同时,双手猛地按向马虎的脖子。
    这一按重逾千斤,马虎脑袋向前一栽,身子立时翻滚起来,滚出老远,虽然狼狈,却也总算躲过了三支要命的利箭,似是愤怒,似是惊恐,马虎发出一声嘶鸣,远比平日响亮数倍不止。
    贾英雄避过三箭,尚未落地,又是六箭射来,他强提一口真气,一个云里翻的跟头,险险躲过,落地时,就势一滚,扑向树林。
    林子里又是六箭射出,贾英雄凭借流萤身法轻巧闪过,穿入林中,远远的就见前面六个黑衣人已经冲到林子边上,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六匹马,只是有三匹马倒在地上,估计是被马虎方才那一声嘶鸣吓瘫了。
    三人先一步飞身上马,夺路而去,另外三人无马可乘,只要拼命奔跑。
    兔起鹘落,贾英雄纵到一人身后,举掌便打。
    那人听到背后恶风不善,反身就是一刀。
    贾英雄变掌为爪,将刀身抓在手中,反手一拧,夺了过来,右脚顺势踢出,踢在这人小腹之上,旋即又攻向另外一人。
    这三人功夫不过尔尔,一时半刻之间,尽被擒住,另外三人,却已踪影不见,贾英雄怒火中烧,一顿拳脚将三人打昏,解下三人的腰带,捆在一起,在地上拖着,拉出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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