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昔也只得颔首应下,跟在亦皓身后离开,芩儿亦随了前往。
    马场,如昔再度见到紫风,却丝毫提不起一点兴致,她颔首,“我要做些什么?”
    他只视着她,并不应声,看向芩儿,“你先退下,小心伤着。”
    芩儿看了看如昔,如昔一言不发,待她离开一丈,如昔抬头看向他,“王爷?”
    “委屈你了……”
    “嗯?”
    亦皓知道,唐维之所以冒着杀头大罪把如昔送进宫里,是因为他看出自己为了如昔而渐渐失去谋位之心,所以,害如昔身陷宫墙的,是自己……
    他终只是故作平静,一声轻问,“听说,你至今还未承宠?”
    “……”如昔垂耸着头,她最不愿的,便是听他提起承宠,更不想连他也来劝自己。
    “我很高兴……”他展眉笑着。
    如昔抬起头,疑惑不解。
    “是为了我么?”他问。
    她愣,转而面色微红,颔首不言。
    “哈哈,看你这神情,我是猜对了?”
    “……”
    “我就知道,即使我不说,你也能懂的。”他柔声语着。
    如昔柳眉微蹙,懂得什么?
    “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头顶这一声呢喃,让如昔困惑的抬起头来,入眼的,却是那三分春风七分笃定的笑意,依旧温暖亲切的笑脸,让如昔心中的困惑烟消云散,虽然自己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但只要他这样笑着,只要他开心,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如昔的脸上,渐渐绽放舒心轻松的笑意,恬静闲适。
    亦皓看向一旁的紫风,“这便是你驯服的马儿?”
    谈及紫风,如昔心中顿生自豪,“对啊,王爷觉得如何?”
    他微微点头,笑意入眼,“很好,看来你的马术没有退步。”
    她笑,翻身上马,于上视下,“王爷还没见过紫风跑起来的风姿呢。”话音刚落,马缰轻转,凌风而驰,笑声远远传来,亦皓抿唇浅笑,她依旧未变。
    马场上,如昔骑马驰骋,亦皓负手立在一旁,春风笑意不减,如昔偶尔回视他一眼,似欣喜似羞敛,芩儿眉间微不可见的蹙起,垂眸束手,但作未见。
    宸清宫,王德胜将如昔送去的苦荞泡好,端给亦辰,熟悉的香气随着热气飘渺,亦辰微抿了唇,浅啄一口,若有浅笑,看向王德胜,似问似语,“她对朕,是真有心呢……”
    王德胜躬身一旁,笑而不应。
    几盏茶过,如昔跟在亦皓身后,返回宸清宫。
    兰衣单手负后,一手虚握胸前,颔首侧眸间,笑意弥漫,而他所看之人,亦是回视着他,轻衫随风而舞,墨发轻垂,不知兰衣说了什么,见得她面带红绯,掩唇而笑,弯月般的笑眼,是那样的纯粹自然。
    看着两人靠近,亦辰微眯了眼,沉声浅笑,“九弟这么快就画好了?”
    听得这一声似笑非笑的轻问,如昔的笑意僵在唇角,长睫之下双眸渐渐黯淡。走至堂中欠身一礼,亦皓双手抱拳,朗声道,“皇兄恕罪,臣弟只顾欣赏骏马风姿,忘记执笔作画了。”
    听得此语,亦辰浅勾的唇角笑意微浅,使臣皱了眉头,“王爷,这……”
    亦皓转身看向使臣,“使者放心,画是小王答应使者的,定不会食言,”转而看向上座,“不知皇兄可否借书案一用?”
    王德胜微躬的身子浅浅一滞,皇帝御案,岂有外借一说。
    如昔亦是蹙了眉头,看向亦皓,却见他笑得是那样的坦然自如,如昔心下稍缓,亦皓是随性惯了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随性而为,别无它意,是以如此坦然。却不知,这书案,原就是属于亦皓的……
    亦辰笑勾唇角,“王德胜,给王爷整理书案准备笔墨。”
    “皇兄只需借书案给臣弟就好,王德胜是皇兄身边的侍从,臣弟可不敢使唤。”他笑语着,那样的自然随性,似乎真的毫无深意。
    “呵呵,就按九弟说的办吧。”亦辰大袖轻挥,显得大度而从容。
    使臣朗声大笑,“哈哈,皇上和王爷果真兄弟情深啊,看来传言不假。”世人只道皇帝与慎王兄友弟恭,又怎知这恭顺之后是怎样的纠葛。
    如昔侧坐一旁,既好奇亦皓会怎样画自己,又怕自己的激动叫上座看到了而不悦,袖中十指紧握,颔首默不作声。
    王德胜命人奉了茶水上前,如昔闻见香气,眉间稍见舒展,双手捂着茶盏,浅啄苦荞,暖流自喉间沉入腹中,让人踏实许多。
    亦皓作画,使臣静立一旁看着,如昔饮茶默然等候着,而亦辰微眯的双眸,渐渐深邃,唇瓣微抿,那一惯的点点笑意全然不见,如昔似察觉到什么,抬首向上望去,可那人却正看着侧屋的书案,并没有看向自己,那么,适才冰冷的目光是来自哪里?
    画成,侧屋使臣笑声朗朗,如昔的心也随之而动,不自主的起身,却看上座那人毫无举动,身形微滞,转而一笑,礼向上座,“皇上,画作已成,若无别的事情,那臣妾便回筱雨宫了。”
    “哦?你不留下来看看自己的画像?”
    如昔颔首,“皇上只是命臣妾前来配合王爷作画,既然画已成,臣妾不敢擅自久留。”
    “呵呵,爱妃事事以朕为准呢,既然如此,那爱妃就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朕再去看你。”
    “臣妾告退。”如昔颔首退出宸清宫,心下的紧张稍微缓解,为什么,他总是以一副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不急不缓不温不火的语气,为何会让自己心里如此紧张?
    如昔的紧锁了眉头,径直往筱雨宫而去,步子也见急了些,芩儿亦快了脚步跟上,转角,撞上来人,如昔匆忙一礼致歉过后,却是连头也没抬就继续往前走去。
    “慢着。”一声轻语。
    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势,如昔停下脚步,不禁微咬了唇,看来,撞上的不是一般人。转身,微愕,浅笑,一礼,“见过昭容娘娘。”
    那人回视着如昔,打量一二,目光转至一旁的芩儿,侧眸看了一眼自个的侍婢,见那侍婢略微点头,欣昭容浅浅一笑,“妹妹好生面善呢。”
    如昔礼着,“臣妾冲撞了昭容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呵呵,没能看到妹妹走来,本宫也有错。”
    “臣妾不敢。”
    “呵呵,妹妹形色匆匆,可是有要事?”
    “回昭容娘娘的话,并无要事。”
    “既然如此,便去凝香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罢。”
    “是……”
    凝香宫正屋,欣昭容揽了如昔同坐侧塌,如昔失神之下冲撞了她,此刻心里已是警铃大作。
    欣昭容看出她的紧张,微微一笑,“惜月,给才人看茶。”
    “谢昭容娘娘。”
    欣昭容略有浅笑,“你不必紧张,适才的事情系属意外,本宫不会责怪你,叫你来也只是叙叙话,无它。”
    如昔抬眸看着她,温和的笑脸,和传言中的一样,欣昭容很和善。如昔浅浅笑着,“谢娘娘宽恕。”
    欣昭容亦是回之一笑,“当日在懿和宫远远看过妹妹,只觉清丽,如今再看,倒是添了几分可爱。”
    如昔不明她这莫名的亲好之意,却也只能带笑应着,“娘娘风姿卓越,臣妾望尘莫及。”
    惜月送上清茶,欣昭容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芩儿亦礼退了出去,如昔看着欣昭容,静候下文。
    欣昭容轻抿了一口茶,只道,“今个叫妹妹来,只为一件事。”
    “……”
    “林美人受罚一事,是妹妹遣人来凝香宫的吧?”
    如昔颔首,“臣妾莽撞……”
    还未待如昔说完,欣昭容抚了衣袖,“本宫不怪你,初入宫便受到责难,你能想到来找我,也算是聪明之举。”
    “……”
    “看得出来,你心底善良,人也聪明,所以,本宫才想提醒你几句。”
    “臣妾洗耳恭听。”
    “呵呵,你也不必这么严肃,就当闲话几句,对与不对,妹妹自己思量。”欣昭容浅笑说着,话音稍转,“听说,入宫至今你尚未侍寝?”
    “臣妾福薄,身子一直不好……”
    “呵呵,身子不好,调养就是了,只怕是心里另有打算吧?”
    “……”
    “欲擒故纵这种事,本宫昔日也做过,也正因此,本宫才觉得你和本宫当初很像,你可知,皇上为什么常来凝香宫么?”
    “……”
    “皇上不喜欢后宫争宠,可你若当真无一点争宠之心,皇上也不会喜欢。”欣昭容似有一笑,“这便是个度,争到什么程度能让他高兴而不厌烦。”
    “……”
    “在皇上累的时候,斟一杯热茶,胜过许多关切之语,少说多做,皇上觉得你这温馨清净,便会常来。”
    “臣妾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却是另一回事,”欣昭容眉间微愁,“本宫的经历,不想在你身上重现。”
    如昔见得欣昭容眼底淡淡的哀伤,呢喃出声,“娘娘……”
    “不知为何,看见你便想起曾经的那些事情,”绢帕轻拭眼角,“如今,你为皇上训得北戍宝马,皇上会顾惜你,后宫也会盯着你,越是受宠时,越不可放松警惕,”她敛了神色,“这宫里,任何事都不可能只有好或者坏的一面,例如你救了林美人,同时,你也许就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明白么?”
    “娘娘是说云昭仪责罚一事么?”
    欣昭容微微摇头,“那只是小事,过去便过去了,本宫要提醒你的,是之后种种。”
    “……”那还有什么事?
    “你资质不错,若是懂得分寸,在宫中定能无虞,本宫只担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得不偿失……”
    如昔微咬了唇,从欣昭容的神色中看得出,她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她又不便明说,欣昭容见她垂眸沉思,柔声道,“本宫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好自为之吧。”
    如昔心中虽疑惑甚多,也只得起身一礼,“多谢娘娘提点。”
    欣昭容浅浅点头,眼前人,正面临着当初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能不能安然度过,全看她自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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