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刹的失神,亦辰的眉间有了少有的困惑,如昔紧咬唇瓣,泪落清浅,哽咽语着,“皇上最喜欢的颜色是云紫,皇上最喜欢听笛曲,最喜欢的曲子是《饮觞》,皇上不能食用杏仁,年幼时曾因食用杏仁昏厥,皇上喜欢莲子,莲子虽苦,却能利于心智,皇上最擅长画梅,曾因一幅《墨梅》得到先皇多次赞扬……”
    如昔每说一句,亦辰蹙眉就更深一分,“皇上可知臣妾最常用的茶是什么?”
    亦辰紧抿的唇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什么?”
    如昔怅然,“是苦荞。”
    只一语,亦辰紧蹙了眉头,凌冽的双目直视着她,用那好似能将她一览无遗的目光探视着她,如昔哭红的双眼让亦辰眼中有那么一瞬的疑惑和不忍。
    渐渐的松开紧箍着如昔的手,他知道自己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可心底却有那一丝的迟疑,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如昔的手腕已经被亦辰箍得紫黑,骨间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就是她这一声吸气,亦辰垂眸视向那纤纤细手,赫然的紫黑让他不禁蹙眉,他竟不知自己下了这样重的力道……
    如昔知道现下亦辰还不会相信自己,忍痛去柜中取出自制的苦荞,走到桌前亲泡一杯热茶,一旁侍奉的侍婢已然被眼前这变化惊人的一幕吓愣,眼睁睁的看着如昔一个人取茶,泡茶,再亲自送到亦辰手上。
    如昔强忍着疼让自己受伤的左手展露在亦辰眼前,带泪语着,“皇上勤政爱民,对茶水膳食亦不挑剔,可臣妾知道,皇上心底里其实还是最喜欢苦荞的,皇上的母后,已经薨逝的贤仁太后最喜欢的就是苦荞,这是臣妾自制的苦荞,皇上可愿尝尝?”如昔尽量哀婉的说着,将心中的紧张按捺在泪水之下,成或不成,在此一举了!
    亦辰肃脸正眸,习惯了怀疑、习惯了警惕的他,此间依旧怀疑的盯视着眼前人,可他却未发觉自己心里竟有那么一丝希望能去相信她。
    如昔见亦辰依旧犹豫,微咬了唇瓣,又是迫出一行清泪,“臣妾自知有罪,可臣妾只想皇上能尝一尝这茶,如此,臣妾的心意也算传达给皇上了,皇上再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也无怨无悔……”
    闻着怀念已久的茶香,看着那人一脸真诚哀恸的面容,目及那手腕上紫黑的瘀伤,眉头渐渐舒展,紧抿的唇角终是轻吐一句喃语,“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如昔并不回答,只直视着亦辰,“皇上,这茶,您愿意喝么?”
    像是从闷热山谷走到了阔然海边,亦辰紧绷的脸颊渐渐松了几分,“来人,传御医!”语着,亦辰扶起福身的如昔,接过她手中的茶水,浅尝一口,“茶,很香。”或许,她只是身为唐维的女儿而已,并无其他。
    如昔笑眯了眼,将眼眶中的最后一滴泪水溢出眼角,满足的笑意让亦辰看得一愣,原来,被人在乎的感觉是这样的舒心,蹙眉轻语,“还疼么?”
    如昔摇摇头,微微笑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应该还是有用的。
    亦辰微抿唇,“这么重的伤,怎么会不疼。”
    如昔笑眯了眼,“嗯,很疼。”见得亦辰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如昔的唇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有皇上心疼,臣妾不觉得疼。”
    亦辰微滞,看着眼前女子,她脸上的幸福和满足让他有那一瞬的犹豫,却也张开了双臂将其纳入怀中。
    如昔心下轻颤,酸涩心疼让自己再度泪流,只是这酸涩泪流,是为了祭奠她再也不能回首的曾经,那日他那一句,春风莫如昔,绕指复又去,如今,真的已经逝去了……
    面对眼前的拥抱,如昔迟疑的伸手回抱着亦辰,为自己对他的欺骗,深深的拥抱着他,对自己的丈夫,道一声对不起。
    感觉到如昔的拥抱,亦辰舒心一笑,将首埋在她脖间,深深呼吸着那淡淡的兰花香气,复而渐渐松开手,托起如昔的脸颊,微勾了唇角,“以后,不要再用兰花熏香。”
    如昔略有一滞,带了浅笑,“嗯。”
    亦辰轻轻颔首,在她朱唇上印下一吻,见得她脸上红霞密布,心里的欣喜跃然更胜,手指轻点了她的鼻尖,“爱妃脸红起来,娇媚无限。”
    如昔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吻震住还未回过神来,一声暧昧至极的轻喃更是让她羞红了脸,未及多想已是应了一声,“皇上……”语气中的嗔意,让如昔自己亦是失神一愣。
    “哈哈哈!”亦辰朗声笑着,再度将佳人揽入怀中,深邃的眼眸似带着些许戏谑笑意,却在灯火闪烁之下掩藏不见。
    笑声远远传遍了筱雨宫,东屋也好,正屋也罢,所有人都能听见皇帝的笑声。
    林妍柔的绣针不慎刺入甲缝,血珠凝流,她失神的看着眼前血红色,想起前日里她说过的话,听着皇上在她屋子里放声朗笑,她真的看不懂了,那个与她互赠信物的妹妹,那个说要与她同甘共苦的唐歆幽,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不愿受宠的她,心底里究竟是何想法,还是说,她的那些说辞,都只是糊弄自己的?在这宫里,究竟有没有真心?
    苦涩的笑意沉在唇角,到底还是不及她心思深远……
    第二天一早,合宫都知皇帝宿在了筱雨宫,即使是唐才人不适不能侍寝,皇帝还是在她屋里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朝才离开……
    晨起后,如昔坐在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指腹划过脸颊,为什么,同样的一张脸,今日,却这样的让人生厌?
    一旁的媶儿忙过来为她梳发,笑意难掩,“才人忍让了这么久,今日终于算是如愿以偿了。”
    如昔木然空洞的双眼因她此言透露出淡淡的悲伤,如愿以偿了么,不是,而是她将愿望埋葬了……
    媶儿看了看如昔,担忧道,“才人气色还不见好,要不要换个药方子试试?”
    如昔扯了扯唇角,勉强笑着,“不必,把药停了吧,修养几日再说。”她的药,只会越吃越不见好……
    媶儿担忧之色未减,“才人,眼下皇上宠爱才人,才人应该考虑……”
    如昔知道她接下来定要说到子嗣,便出声打断道,“怎不见芩儿?”
    媶儿被打断话头,略有一滞,语道,“芩儿姐姐一早就出门了,兴许是给才人准备药膳去了,皇上早上离开时吩咐的,说才人晚上睡得不好,让医所的人准备个安神的方子。”
    如昔心下略有一紧,皇帝心思深沉,从第一眼她便知定是不好相与,昨夜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接下来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才行。
    从格窗看向对屋,念及林美人,微见浅愁,“林姐姐的风寒可好了?”
    媶儿微嘟了嘴,“您还说呢,今早奴婢见着钰儿,臣妾和她招呼,她却假装没有听见走开了。”
    “……兴许人原本就没听见。”如昔知道钰儿是林妍柔的家婢,最是护着她,想来,昨夜林研柔多少有些不悦的,自己劝她不要争宠,可昨个皇上却宿在了自己这……
    如昔轻叹一声,林妍柔与她不同的,她是不能受宠,所以避开,可林研柔不是,她因为自己不喜欢,便想着林研柔也不喜欢,这难道不是私心想要个同路人么?林妍柔要不要恩宠,是该她自己决定的。
    这既已入了宫的,谁不想得到皇上的恩宠?就如那寻常人家,谁不希望夫君疼爱自己。
    即使是她,若无亦皓的缘故,她难道就不想要皇帝恩宠么?
    心念及此,酸涩之意点点泛在心田,昨夜她说的那些都是亦皓告知她的事情。
    常言道,最了解自己的人除了至亲,就是对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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