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赛因阁下若是有何请求,但说无妨。”房俊客气的表态。
    侯赛因赶紧站起来说道:“商船远航,本就充满了种种风险,这些也在鄙人的预料之中,若是单单损失了商船和货物,鄙人也能接受。但是……在被海盗劫掠走的商船上,还有鄙人的侄子……临行之时,鄙人的哥哥让我带着侄子来到强盛文明的唐国增长见识,可是鄙人却使得他落入海盗之手,回去麦地那之后,没办法向哥哥交待。所以,鄙人恳求侯爵阁下,能否出动战船,将鄙人的侄子解救回来?”
    原来是被海盗劫了,跑这里请求出兵的……
    房俊沉吟。
    水师的职责便是保护商船,守护航道,护佑海上贸易的正常进行。有商船被海盗劫掠,水师自然是要前去解救的,这个责无旁贷。
    但前提是,被劫的商队得是大唐的商人……
    以现在大唐百姓对于歪果仁的鄙视,就算房俊想要出兵,也必然惹起非议。
    凭什么大唐的兵卒要去为了胡人打生打死?
    胡人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能再发一茬,永远都不会缺少前来大唐贸易的湖人,死掉几个有什么打紧?
    见到房俊犹豫,侯赛因也不是个蠢货,赶紧说道:“安拉在上,若是侯爵阁下能将鄙人的侄子解救出来,那些被劫掠的商船上的货物,就全都奉送给阁下,作为谢礼。阁下可能不知,那些商船上满满的全都是宝石和香料,价值连城!”
    房俊顿时冷笑起来。
    价值连城又怎么样?
    特么当老子是傻子呀?拿被劫掠的货物来当谢礼,这算盘打得倒是真精!这个大胡子心眼不少,跟他粗犷的外表实在是不相符……
    侯赛因见房俊冷笑,显然是识破了自己的意图,便有些尴尬,咬了咬牙,说道:“另外,剩余的这些商船上的货物,也全都奉送给阁下本人!只要到时候阁下能够赠送我们返航的食物和清水即可,请侯爵阁下务必答应!”
    刚刚出去转了一圈的裴行俭早已经回来,站在大堂里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听了侯赛因的话语,顿时急了,不停的给房俊使眼色!
    他刚才出去可是问明白了,这支大食国的商队总共有商船五十多艘,被海盗劫掠了半数,还剩下三十几艘!大食国的商人最是豪富,所交易的商品多是香料和宝石,最是受到大唐贵族和世家的欢迎。
    这些东西全都赠送给水师的话,别说是剿灭海盗,就是征讨一个小国也划算啊!
    他不停的使眼色,谁知道房俊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再不搭理他,反而自己眯起了眼睛……
    房俊觉得侯赛因有些古怪。
    一个侄子而已,便将全部商船上的货物全都拿出来,以求得水师前去解救?
    以房俊对于阿拉伯人的了解,这一点有些蹊跷,不合常理。
    古代世界上最伟大的商人便是阿拉伯商人,这些人披着真主的外衣,口里念着《古兰经》,却是锱铢必较将利润谋算到骨子里的最纯粹的商人,这一点比之犹太商人尤甚!
    在他们眼前,亲情是个什么东西?
    多少钱一斤?
    尤为重要的是,侯赛因在阿拉伯四处扩张的时候前来大唐贸易,定然肩负着极为重要的使命,赚取军费也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罢,怎么会为了一个侄子就全盘放弃?
    要知道即便阿拉伯商船的航海技术极为发达,单单靠着季风的远航,一来一回就要两年时间!
    放弃了这一次机会,两年之后再重新来过?
    绝对不合常理。
    而且这个大胡子没喝过茶叶,显然最近几年没来过大唐,却又能说出流利的汉话,对一些比较艰涩的词汇也都精通,显然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难道……在被海盗劫掠的商船当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或者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又或者……就是他口中的那个什么侄子?
    房俊脑子飞速转动,口中为难的说道:“这个……侯赛因我的朋友,不是本侯不愿意替你解救回你的侄子,本侯很是欣赏你这位正直的安拉的使者,可是你要知道,本侯所掌控的水师,乃是大唐帝国皇帝陛下的私军,并不是寻常保护航道的军队,所以……对于你的要求,本侯很是为难啊。”
    侯赛因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但是也听出了房俊的言外之意。他只说为难,却没有断然拒绝,事情便一定有转圜的余地,是自己的报酬没有让对方满意么?
    侯赛因心里很是不爽。
    这个年纪不大的大唐贵族,实在是太贪婪了!
    自己此行的船队运载了大量的宝石和香料,本来是想要来大唐交易一样东西,可是海盗打劫事出突然,迫不得已只能将这些宝石和香料送给房俊以换取他出兵解救自己的侄子,就算是那个必须面见大唐皇帝提出的交易都不得不忍痛放弃。
    可即便是这样了,这个侯爵却还是不满意吗?
    侯赛因心急火燎,他不是舍不得财富,再多的财富也换不来侄子的性命!若是自己的侄子死在海盗的手里,不得不埋葬在远离真主安拉的东方……
    侯赛因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
    可是除了这些商船和货物,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了啊!
    侯赛因急切的哀求道;“尊敬的侯爵阁下,请求您务必要怀着仁慈的信念救救我的侄子!现在鄙人没有更多的财富报答,但是只要鄙人回到麦地那,必将有数不尽的宝石和香料装船,送来遥远的东方作为报答,而且,您将收获所有穆斯林的感谢和尊敬!”
    房俊呵呵一笑,这么在乎你的侄子?
    那就好!
    他微笑道:“亲爱的侯赛因,本侯一向是一个对待朋友热忱而且真诚的人,所以,本侯愿意冒着被皇帝陛下责怪的风险,出兵救援你的侄子。”
    侯赛因大喜,感激得都快哭了:“您真是我所见过就仁慈的人,真主会保佑你!”
    我可不用你们的真主保佑,给我点好处就行了……
    房俊不找混迹的撇撇嘴:“不过你知道的,本侯虽然是水师的最高长官,但是并内有权利命令自己的部属为了一个胡人去拼杀流血甚至丢掉性命。因此,除了你所说的所有宝石和香料之外,本侯还要一样东西。”
    侯赛因自动过滤了房俊的前半截话语,心说你要好处要的这么明显也是够无耻了,他有些愕然的说道:“您还想要什么?”
    房俊说道:“海图!”
    “海图?”侯赛因顿时一脸纠结。
    房俊点头道:“没错,就是你们商队自阿拉伯原来大唐的海图,只要这东西给我,本侯立马出兵,否则,面谈!”
    侯赛因气得脸都红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打劫么?简直比海盗还要无耻啊!
    阿拉伯的商人为什么能够将贸易做到遥远的大唐,而大唐的商人却很少前往阿拉伯的世界?
    就是因为阿拉伯人手里有着连通东西方海洋的海图!
    可是这海图乃是无数的阿拉伯先辈用命换来的,不知道有多少真主安拉的仆从被狂风巨浪吞噬,有多少帆船触礁沉没在距离陆地不愿的海中,有多少穆罕默德的信徒葬身鱼腹、死于海盗之手……
    这样的一份海图,被视为阿拉伯人最珍贵的宝藏,只有最尊贵的家族才能享受它,并且凭借它的指引,来到遥远的东方进行利润巨大的贸易,将阿拉伯世界的宝石和香料带来,并将珍贵的丝绸和瓷器运回阿拉伯!
    所有的阿拉伯勇士都将其视为珍宝,哪怕船队的最后一人丧生,也要在临死之前毁掉船上的海图!
    这样的珍宝,怎么能送人呢?
    若是唐人得到海图,将可以跨越遥远的大洋,直达阿拉伯世界!要知道,单纯的比较造船技术,唐人可是比之阿拉伯人更加精通的呀!
    侯赛因当即拒绝道:“不行!海图是真主赐予他的信徒的信物,我绝不可能将它交到异教徒的手中。”
    房俊并不意外他的拒绝,毕竟海图就代表着巨大的利益,一旦被唐人得到,阿拉伯商人的垄断地位就将消失,唐人完全可以直接前往阿拉伯贸易,精美的瓷器和华美的丝绸,可以席卷走阿拉伯世界大部分财富!
    他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那本侯就爱莫能助了。”
    侯赛因气得脸孔涨红,心下却是焦急万分。
    海图是阿拉伯人的珍宝,可自己的侄子,却是自己的兄长的珍宝,是整个阿拉伯世界的珍宝,未来将会是哈里发的继承者,将要背负这穆罕默德的荣光,带领着整个阿拉伯世界,去征服一切的异教徒……
    他的心中陡然一惊,这个侯爵凭什么狮子大开口,向自己讨要珍贵的海图?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侄子的真正身份,料定自己会舍弃海图,保住侄子的性命?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在麦地那,极少数的知道此次前往东方的人员当中,都不知道其实是自己顶替了侄子的姓名,根本不知道侄子的存在!远在东方的房俊怎么可能知道呢?
    可是,真的要保住海图而放弃侄子么?
    侯赛因神色变换,惊疑不定,心中纠结万分,无法取舍。
    正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薛仁贵的大嗓门响起:“末将薛仁贵,求见大总管!”
    房俊不知薛仁贵所为何事,倒也没避着侯赛因三人,开口说道:“进来!”
    薛仁贵大步进入大堂。
    嗯,手里还拎着个……人?
    房俊目瞪口呆,问道:“你这是干啥呢?”
    裴行俭眼尖,看着被薛仁贵小鸡仔一样拎着的人,仔细瞅瞅,惊呼道:“郭待封?你俩这是干什么呢?”
    薛仁贵犹自满腹怒气,手一松,就将郭待封丢在地上,惹得郭待封哎呦一声惨叫,却是浑身骨头都散架了一般,站都站不起来……
    薛仁贵面色如铁,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启禀大总管,末将违反军纪,殴打同僚,愿领军法,单凭处置!”
    郭待封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此刻也顾不得丢人了,在地上滚了滚,想要爬起来施礼都没能够,动一动便是锥心刺骨的剧痛,也不知道骨头断了多少,内脏移位几许,涕泪横流的哭诉道:“大总管为我做主……”
    房俊眉毛皱起来,厌恶的看了郭待封一眼。
    堂堂七尺男儿,被人打了没啥,可是如此没骨气的哀呼悲叫,实在是丢尽男人的脸面!
    他瞥了郭待封一眼,冷冷道:“有什么话,站起来说!吾大唐军人,能够站着死,也不跪着生,这等哀怨啼哭,成何体统?简直废物!”
    郭待封心里这个委屈啊,你当我不想站起来么?
    可特么站不起来啊!
    驢日的薛仁贵下手太狠,骨头都断了啊!
    只能悲悲切切的说道:“大总管,属下……属下……站不起来啊!薛仁贵残暴桀骜,对同僚猝下狠手,违反军纪,还请大总管将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他全然不提正是因为自己嘴巴缺德方才挨得这一顿狠揍,而是咬死了薛仁贵殴打同僚违反军纪。在他想来,自己好歹是郭孝恪的儿子,而薛仁贵不过是张士贵的故人之后,相比起来自己怎地都比薛仁贵分量更重,房俊应当卖自家一个面子吧?
    可他却完全不知道房俊的心理。
    没错,郭孝恪的儿子自然比张士贵的故人之后分量更重,但是有军纪放在那里呢,房俊岂会因为你是郭孝恪的儿子就袒护与你?起码要论论事情真相、是非曲直!岂能因为你的哭诉便怪罪于薛仁贵?若是如此,水师之中世家子弟甚多,难道以后谁跟别人有了冲突,就拉出来论论家世?
    如此一来,置军法军纪于何地!
    更重要是,做人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啊!
    你郭待封在房俊眼里是个什么玩意?
    薛仁贵在房俊眼中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是三箭定天山、白袍灭高丽的盖世名将!
    只要跟薛仁贵站在一起,你郭待封在房俊心里就天然而悲催变成路人甲了好不好……<!-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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