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看了一眼刘端,压低了声音,阴恻恻道:「一旦圣上将那萧璟舒女娘纳入后宫,名义上母仪天下,也算配得上她是萧元彻之女的名头,这样一来,萧家与圣上有了姻亲,他萧元彻便多了一重顾忌。以萧璟舒这一女娘掣肘萧元彻,岂不美哉?再者,圣上只要对那萧璟舒多些恩情,笼络其心,何映料想,她必然会反助圣上也未可知吧......」
    刘端眉头紧锁,忽地冷冷地看了何映一眼,声音也变得郑重起来道:「朕对璟舒,实出于真心实意,朕可以以封萧元彻为公来向他求娶璟舒,但何映,朕要正告你,朕娶了这女娘,便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倘若你要利用她,达成你所谓的那些目的,朕决不答应,也绝不允许!」
    说着,他灼灼的盯着何映一字一顿道:「何映!你明白朕的意思么?」
    何映一怔,冷笑一声道:「圣上如此怜香惜玉,竟然爱那萧家女甚于江山社稷乎?」
    「啪——」刘端一拍龙椅,斥道:「何映!注意你说话的分寸!即便你是原来的贺日央,也没有资格如此的放肆!朕警告你,休要在萧璟舒的身上打主意......否则,你所有的谋划,朕不但不支持,还要你统统落空!甚至必要的时候,连你的真实身份,朕亦可公之于众!......」
    何映的脸上也顿现愠色,不过瞬息之间,他便恢复如常,淡淡一笑拱手道:「圣上既然如此说,何映遵旨就是......但愿圣上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这个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要清楚你如今的身份!做好你的本分!」刘端面色愈冷道。
    「是!奴才明白......」何映淡淡的回道,更是朝着刘端不咸不淡的拱了拱手。
    刘端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看了一眼何映道:「既如此,将你的计划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朕!记住不要隐瞒......若胆敢欺瞒朕,朕一旦发觉,将立时终止与你的合作,到时候可别怪朕不念当年旧情!」
    刘端的声音又柔和了许多道:「当然,只要你实心实意的为朕,为大晋江山社稷,等朕坐稳这江山之后,还你贺家应有的尊崇!」
    何映眼中一道异芒一闪而过,表面上却无比的恭敬叩首,山呼万岁。
    刘端很满意他恭敬的态度,这才将他叫到近前,何映附在刘端耳旁,低低地说了起来。
    刘端认真地听着,时而皱眉摇头,时而眉头舒展,面带喜色。
    直到最后何映说完,他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叩首,口称万岁道:「圣上,若依奴才所言,大晋可幽而复明也!」
    刘端半晌无言,似乎还在消化方才何映所言所语,半晌方摆了摆手,示意何映起身,他叹息了一声道:「若你之谋划能够功成十之七八,朕便可重振朝纲,上可慰列祖列宗,下可安江山黎庶了......」
    他深深地看了何映一眼,缓缓道:「何映啊......你有心了......」
    何映恭敬更甚,忙又跪倒叩首道:「奴才所做,皆为圣上,皆为大晋江山永固!九死不悔!」
    刘端点了点头,方淡淡道:「好吧,既如此......朕这大内中常侍的位置空悬已久,便给你坐了吧......」
    何映赶紧叩头谢恩,刘端却故意提点道:「记住,这中常侍是朕给你的......朕也可以随时将它拿回来!你可明白?」
    何映的神情极度谦卑,叩首道:「奴才明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忽地见龙煌殿禁卫长自远处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高举着一封信大喊着道:「圣上!圣上......前线,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刘端和何映对视一眼,方沉了沉心
    神,缓缓道:「呈上来......」
    那禁卫长来到刘端近前,一眼看到何映,便是一愣。按照大晋的律法,八百里加急,当天子亲自龙目阅处,观看之时,当屏退所有近侍,可是看刘端的举动,丝毫没有避讳这黄门的意思啊。
    禁卫长稍有犹疑,站在原地,并未将手中之信呈上。
    刘端哼了一声道:「愣着干嘛,还不速速呈上来!」
    禁卫长一横心,叩首道:「圣上,本朝八百里加急,闲杂人等应当全部屏退......」
    刘端淡淡道:「朕自然知道......朕的身边如今有什么闲杂人么?」
    那禁卫长硬着头皮指了指何映道:「微臣不敢......只是这黄门似乎......」
    刘端哼了一声,眼中射出一道利芒,直视禁卫长,冷笑道:「你说他啊?也是......朕忘了告诉你......此人名何映,是朕方提拔的中常侍......随侍朕左右,可有问题......?」
    「什么......中常侍......!」那禁卫长瞳仁急剧收缩,半晌方道:「不知圣上是否知会了中领军许惊虎将军或者萧丞相......」
    「啪——」刘端猛地一拍龙椅,怒道:「大胆的奴才!内侍诸人的提拔与裁汰,似乎朕还能做主吧!萧丞相也是说过的......朕无需跟萧丞相知会,那许惊虎,又算什么东西!要不要朕砍下你的头颅,发往前线,告诉一声许惊虎啊?」
    那禁卫长脸色一变,赶紧跪倒叩首道:「微臣口不择言,还请圣上宽宥!」
    说着,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双手递了过去。
    刘端不动声色的接过,去掉封漆,细细地看了起来,只是他越看,脸上的神色变化越快,从难以置信到欣喜若狂,到最后更是蓦地站了起来。
    何映在一旁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刘端的神色,见他的神色非同往常,不由得低声道:「圣上,那军报上写了什么?......」
    刘端眼中仍是抑制不住的意外和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一挥手将那禁卫长打发走了,这才将军报递到何映手中,颤声道:「日央......你快看看......!」
    何映接过八百里加急军报,展开来看,不一时,也蓦地呼吸急促,激动非常。
    待何映看完,刘端猛然将何映的手攥住,眼神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欣喜若狂,颤声道:「日央啊,萧元彻重伤,被沧水关守将蒋邺璩的弩箭射中了心口,如今生死不明,据那军报所报,此贼八成是没个好了!此乃苍天不弃我大晋啊!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用谋划什么了......只需等萧贼毙命的消息传来,一切将尽归大晋,尽归朕也!」
    何映虽然也很激动和意外,但还是多了一丝清明克制,沉声道:「圣上,此乃天大的喜讯.....只是,这消息的来源真的可靠么?奴才的意思是,萧元彻就算重伤难治,如此消息必然全面封锁,绝对不可能这么快传回京都啊......小心有诈!」
    刘端闻言,颇有十足把握地摇头笑道:「日央啊!你多疑了......你不知道,朕虽然处处受制于萧元彻,但朕的身边还是有些心向大晋的死士的......不仅大内有,各大朝臣身边有,便是连萧元彻此次出兵的军中亦有......朕曾跟他们约定,若是他们传递消息,便走八百里加急,这是最安全的,八百里加急,沿途无人敢盘查和阻拦,消息可直达朕的手上......只是将封漆从红色改成黄色便好......方才朕拆封漆之时,已然注意到了,此乃黄色封漆......朕敢断定,这消息是朕安插在萧营的死士秘密传回的!」
    「原来如此......」何映深吸一口气,
    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但愿如此吧......不过,既然军报中写明萧元彻中了弩箭,就算命不当绝,情况也定然危急......不知圣上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刘端想了想,看着何映,似有意试探他的本事道:「何映啊,你觉得朕当如何处置啊?」
    何映略加思索,遂拱手道:「依奴才之意,圣上当隐忍不发......」
    「隐忍不发?你的意思是让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么?」刘端哼了一声,不满道。
    何映一笑道:「非也!圣上请想,天下皆知萧氏二子萧笺舒与四子萧仓舒明争暗斗,此事若是真的,萧元彻定然不久于人世,那萧笺舒定然会带着灞城守军奔袭前线,接管萧元彻的大军,圣上可密切注视萧笺舒的动向,一旦萧笺舒真的如此做了,便能够确定,萧元彻重伤不治为真......」
    刘端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说下去......」
    「一旦萧笺舒接管了整个萧元彻的军队,圣上便可治他无皇命而擅调军队,拥兵自重,僭越丞相之位的罪责,并昭告天下,讨逆伐萧,萧元彻新死,萧笺舒谋位未稳,到时其内四分五裂,其外扬州刘靖升,益安刘景玉,锡州刘玄汉,这些我大晋皇族诸宗室,岂能不奉诏讨贼?再有,那渤海沈济舟岂能坐视?定然重整旗鼓,趁萧笺舒立足未稳,攻伐萧笺舒,夺回他失去的地盘。到时候,萧笺舒各处树敌,岂能不败乎?」
    刘端闻言,眼神奕奕,不由得挺直了腰杆,连连点头道:「是也!是也!到时各路人马必然斗得你死我活,而朕正可借他们的手,相互牵制,相互削弱他们的势力和兵力,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也!待他们皆式微之时,朕再派我大晋天兵,收复失地,讨伐不臣!如此天下定也!」
    何映重重地点点头道:「圣上英明!大晋必当拨云见日,国祚永续也!」
    刘端哈哈大笑,朗声道:「此乃天助大晋也!」
    他忽地看了一眼何映,似有深意道:「只是,如此重大的消息,朕岂能一人据之?何映啊......传朕旨意!......」
    「圣上您......」何映有些不解道。
    「擂响龙煌鼓,在京六品以上所有官员,即刻入龙煌殿!.......」
    刘端一字一顿道:「朕要大聚群臣于龙煌殿,与百官众卿,为我大晋丞相萧元彻......祈福!」
    何映眼神连闪,轰然应命道:「喏!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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