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萧元彻和沈济舟的兵马,在漳水两岸列开了阵势。
    萧元彻胜在将勇,张士佑砍了两员沈济舟麾下的偏将,许惊虎也不甘示弱,同样砍了两员偏将。
    黄奎甲更是用乌金双铁戟砸死了三个,更用胳膊架回阵中,活捉了两个。
    惊得沈济舟脸色大变,几欲鸣金收兵,若不是臧宣霸和张蹈逸两将齐出,堪堪将黄奎甲敌住,怕是黄奎甲真就一路杀奔中军了。
    饶是如此,黄奎甲的威名便在这一战彻底传遍了整个渤海州。
    黄奎甲与张蹈逸、臧宣霸杀了个难解难分。
    沈济舟怕二将有失,毕竟打仗以来渤海四骁四去其二,这俩挑大梁的有一个再有闪失,那对沈济舟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的。
    萧元彻也是怕黄奎甲只顾杀得痛快,臧宣霸还好,张蹈逸可是好算计的大将。
    于是两厢同时擂鼓,令字旗一晃,双方兵士齐出,宛如两股洪流对撞在一处,在漳水岸边厮杀混战起来。
    这一仗从早上一直打到红轮西坠,双方各自抛下了无数士兵的尸体,方才收兵回营。
    一回到营中,萧元彻便带着几分怒气聚将在行辕之内。
    无他,今日一战,不但速战的战略彻底泡汤,更是在战场上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这一战,斗将上,萧元彻一方大获全胜,可是双方士兵混战,萧元彻却是没有讨到半点便宜的。
    无他,还是萧元彻在总兵力人数上比沈济舟来说吃亏太多,双方主力一交手,就算萧元彻的士兵奋力拼杀,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也是异常吃力。
    萧元彻将多兵少,沈济舟将少兵多。
    可是战场,抛开计谋等因素不谈,不是将领决定胜负,决定胜负的偏偏就是谁有更多的兵卒。
    萧元彻升帐不多时,早有人来报,这一场仗下来,自己折损了士兵近三千人。
    萧元彻感到无比的肉疼,只面沉如水,咬牙切齿道:“沈济舟可恨!仗着兵多欺我太甚,照这样打下去,咱们这些人马早晚被他打的一个都不剩......”
    郭白衣出言劝慰道:“主公切勿太过忧虑,他沈济舟不也是折了好些兵马么......”
    萧元彻哼了一声,声音更大道:“沈济舟家大业大,死那点人算什么,咱们可经不起折腾啊!”
    程公郡道:“原本想着集中主力军队,一战打怕沈济舟,可是咱们主力军队也并未讨到便宜,反而暴露了咱们欲速战的目的,这下,沈济舟更不会与咱们速战了,定会将咱们生生的拖在旧漳不可!”
    萧元彻哼了一声道:“议一议罢,这局该如何破啊?”
    众人各抒己见,你一言无一语,说了个没完没了。
    萧元彻听在耳中,知道他们说的话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但大家也皆是为了战事出主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觉得有些聒噪,便见士兵来报,问抓着的那几员偏将如何处置,萧元彻是否要亲自审问一下。
    萧元彻正心烦,哪有这个耐心,朝着来人摆摆手道:“审什么审......都给我砍了!”
    郭白衣和苏凌对视一眼,知道这萧元彻的确是有些急眼了。
    可是众人仍旧讨论个没完,实在没有办法,萧元彻只得冷哼了一声,轻轻的拍了拍桌子。
    众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皆闭了嘴,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等了片刻,萧元彻才望着苏凌道:“苏凌,你有什么好主意或者想法么?”
    苏凌先是一怔,暗中道,和着所有人你都不指望,就指望我苏凌一个人不成......
    郭白衣也是揶揄的朝他笑笑。
    苏凌憋了半晌,实在是没有一点思路和办法,只得将双手一摊,无奈道:“我这次是真就没有什么主意......”
    萧元彻气极反笑道:“你小子倒也够直爽,别人没有主意,多多少少说两句没什么用的空谈,你倒好连这些话都懒得说了是吧。”
    苏凌苦笑一下道:“我这是人脑......又不是电脑,再说电脑也有掉线,也有宕机的时候啊......”
    萧元彻闻言,一脸疑惑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何谓电脑?何谓掉线?又何谓宕机啊?......”
    “我......”苏凌一吐舌头,忙道:“没什么,我最近有点着急上火,方才信口开河,随便乱说的,丞相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萧元彻这才哼了一声道:“着急上火?你有我上火?你有我着急......想不出主意,那你站那里,脑袋凉快凉快,好好想,想出主意了,你再走。”
    说罢,便要草草结束这次行辕议事。
    便在这时,郭白衣却突然开口道:“主公,虽然战事不顺,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快讲!”萧元彻闻言,这才忙道。
    “杨辟写信来,昨日已经率他麾下兵马出发了,若顺利,三日之内必兵临锡州城下!”郭白衣朗声回道。
    萧元彻轻轻一拍帅案,这有了些许高兴的神色道:“如此甚好,告诉杨辟,抓紧行军,我们的军马随后就到,要好言相对,以免他起疑。”
    郭白衣点了点头道:“如此,杨辟军围锡州城之日,便是灞城解围之时也!”
    萧元彻点点头道:“但愿莫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正在这时,行辕门前有人影一闪,一人缓缓走了进来。
    所有人均感觉一股阴鸷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让人觉得颇有些不自在。
    果然,众人眼里,所来非别,正是一身暗红色官服,腰悬细剑的暗影司正督领伯宁。
    伯宁神情阴鸷,喜怒不形于色,缓步来到萧元彻近前,先是拱手朝萧元彻行礼,又略微朝着郭白衣和苏凌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其余的人,他竟似乎视若无睹。
    “伯宁这时来此,所为何故啊?”萧元彻问道。
    伯宁一抱拳道:“主公,属下暗影司这几日探听到一件机密事情,特来禀报......”
    说罢,走到萧元彻近前,从袖中拿出几张纸,纸上写着什么,却是只有萧元彻能看到。
    伯宁将这几张纸放在萧元彻帅案上,又附在萧元彻的耳边悄悄的耳语了一番。
    萧元彻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微缩,微微点了点头。
    待伯宁说完,萧元彻这才颔首道:“好了,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伯宁,你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喏!”
    伯宁甫一转身,阴鸷的双眼又在厅中所有人的脸上划过。
    这一次,似乎在陈尚之的脸前停了一会儿,看得陈尚之都有些尴尬了,伯宁这才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神,大步的离了那行辕,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众人知道,伯宁来,便是有秘密的大事发生,皆在心中揣测不已,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了不少。可是众人等了半晌,也未见萧元彻说话。
    正自胡乱揣测之时,却见萧元彻竟风轻云淡的摆了摆手道:“诸位,今日打了一天的仗,也都累了......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早些回去歇着。”
    众人心中皆狐疑,为何明明有事,看伯宁的表情,似乎这事情还不小,可是主公为何不说明呢?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做主公的萧元彻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直接相问,只得皆怔了一下,随即拱手应诺,这才皆转身退了出去。
    苏凌转身,刚想离开。
    萧元彻却蓦地沉声道:“苏凌留下。”
    苏凌背对着萧元彻翻了翻白眼,暗忖,只要是大帐议事,自己就没正常离开过。
    老板,加班费啥时候给结一下。
    又听萧元彻又道:“白衣,你也留下。”
    郭白衣忙停下脚步,跟苏凌对视一眼,看到苏凌正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也觉得有些好笑。
    待众人走了。
    萧元彻这才拿起书案上的几张伯宁呈给他的纸道:“白衣,苏凌,你俩看一看吧。”
    郭白衣先看了,又将这几张纸递给苏凌。
    苏凌拿了纸,借着灯光看去。
    却发现是写了满满三张纸的名字。虽然都是些名字,可是这名字却是两种颜色,一部分是红色字迹,一部分是黑色笔迹。排列的并无顺序,黑色名字和红色名字互相交错驳杂。
    苏凌细细看了,发现,总体上,红色笔迹的名字多于黑色笔迹的名字。
    苏凌看过这三张纸后,不动声色的将这写着名字的纸交给萧元彻。
    萧元彻不动声色的将这三张纸压在砚台之下,然后朝着苏凌道:“苏凌啊,这纸上的名字,你可都认识么?”
    苏凌一愣,尴尬的笑笑道:“丞相,平素不怎么交际,只是认识丞相身边的十几个人罢了,那纸上的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
    萧元彻点了点头,朝着郭白衣道:“白衣啊,你跟苏凌说说,这些人都是谁吧。”
    郭白衣点了点头道:“苏凌啊,这几张纸上的名字,其实是伯宁搜集的名单,两种颜色的名字,象征着这名字之人的身份不同,红色代表的是文臣,黑色代表的是武将。其上基本是一些主公麾下的中下级官员,更有一些是主公麾下要职官员的子侄亲属。比如这个陈禺便是长史陈尚之的亲侄。”
    苏凌心中一动,这才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郭白衣又道:“这名单里面的人,虽然很多都是官职不大,但是多是一些关键要职衙署的官员。文官如是,这些武将,虽多是裨将、牙将,更多的还是些夫长,但是几乎涵盖了所有各部军营啊。所以,人员复杂,范围之广,令人咂舌啊。”
    “哦,原来如此,小子明白了......”苏凌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萧元彻睨了他一眼,方轻轻哼了声道:“你明白了?苏小子,我还没告诉你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个名单之上,你却明白了?你告诉我,你明白什么?”
    苏凌不慌不忙,风轻云淡的缓缓道:“小子当然明白,这名单不就是阴结沈济舟,倒卖丞相的叛徒名单么......”
    说着,苏凌一脸笃定的看向萧元彻和郭白衣。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惊愕无比,萧元彻霍然站起,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凌半晌,方惊愕道:“苏凌,你怎么就知道的,这是阴结沈济舟的叛徒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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