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是个混不吝的,但这人又是一个好村长。
    这人喜欢逛窑子,美名其名曰,关心落魄妇女的幸福生活。
    这人将自己的地分给村民,还热心帮助村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人是地主。
    这人是县丞。
    这人还是个举人老爷。
    陈子安揉了揉眉头,这小小的石首县,居然出了王秀才、刘胜两大卧龙凤雏,当真是人才济济啊。
    “刘胜是吧,有何高见?”
    陈子安摸不清这人的性格,也不知道这人的志向,这人不受掌控,这人目的不明。
    程大刀,你真是给我带了个大麻烦啊。
    陈子安看向帐篷的出口处,那里立着一个面容松垮,吊儿郎当,站没站相的人。
    “高见?什么高见,我就是觉得你们不错。”
    刘胜打量了一下帐篷的布置,又看了几眼帐篷里的女人,眼神露出稍许思索,随后又吊儿郎当起来。
    众人看向刘胜,刘胜也没有改变的意思,反而挎着个肩膀,径直走向陈子安。
    “你退后。”
    小环直接挡在陈子安面前,一脸警惕的看向刘胜。
    李良玉也是冷冷的看了过来,没有阻止小环。
    金胜花看了看小环,又看了看李良玉,皱了皱眉,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防着我干嘛?就我一文弱书生,我能干什么?”
    刘胜拉了拉肩膀的衣服,抖了抖肩膀,向小环的旁边绕道。
    “你退后,别靠近我家公子。”
    小环一脸平静,“嗡”的一声,一把利剑已经出鞘,架到了男人脖子上。
    “别吓人好吧,要杀我,你们早就杀我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刘胜一点也不慌,反而还用指头点了点剑刃。
    看了一眼出血的指尖,刘胜苦着脸,将指头放到嘴里。
    “你可以试试。”
    小环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皮笑肉不笑。
    刘胜顿时打了个寒颤,刚想说什么,陈子安说话了。
    “小环,放他过来。”
    小环警惕的看向刘胜,默默让出了身子。
    刘胜扫了一眼屋里的三女,看向陈子安,松松垮垮的行了一个拜礼。
    小环收起剑,就这么站在刘胜身后。
    刘胜行了礼,走到陈子安的案几前,直接坐到地上,胳膊撑着案几,一手托着下巴。
    “我说兄台。”
    “嗯,怎么了?”
    “你这里可比窑子得劲多了。”
    “找死!”
    “混账!”
    话音刚落,一把利剑已经落到刘胜脖子上。
    李良玉已经不是面色冰冷,而是面带杀气了。
    金胜花倒是毫不在意,这营地全是女人,男人除了躺在床上的刘胜金,就只有陈子安了。
    这里可比窑子夸张多了。
    “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我觉得你还是小心点,我看你今天走不出这帐篷了。”
    陈子安也面带寒气。
    这里的女人是真的辛苦,跟着小环、李良玉天天杀人,连着一个月没带休息的,资本家看了都得流泪。
    可谓是组织的基石,劳苦功高,怎么能受如此侮辱。
    “好好好,我道歉。”
    金胜花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说道:
    “道歉能解决问题,还要衙门干什么”
    刘胜冷笑一声,敲了敲桌子,直接说道:
    “你们在乎衙门?你们眼里有衙门?”
    说罢,刘胜再次扫视众人,一脸冷漠的说道:
    “兄台,恕我直言。”
    最后,刘胜死死的盯着陈子安:
    “你们这是在造反。”
    “啪啪啪。”
    “聪明。”
    陈子安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从身后掏出一本名单,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
    写完,陈子安向刘胜展示了名单,上面一个个指印鲜红如血。
    最上方是陈子安的名字,后面是李良玉,小环,程大刀……
    最后一个名字没有指印,写的是:
    刘胜,刘玄德。
    “现在,你也是造反的一员了,小环,打晕他。”
    那刘胜面露惊恐,撑起胳膊就要起身,但是小环的一拳,已经结结实实的打到了刘胜头上。
    “搞定。”
    陈子安拿出印泥,捉着刘胜的手,将指印按在上面。
    “小环,拉出去,扒光衣服吊起来。”
    “给他留……”
    “什么都不留。”
    就这样,营地发生了一件趣事,一位书生被赤条条的吊起,一根小豆芽迎风飘扬,惹得营地众女娇笑连连。
    她们闯荡江湖,最喜欢割那些采花贼的命根子,这对这些女子来说,只是小场面而已。
    陈子安看着众女,还得是江湖儿女,开放得很。
    有人甚至还用棍子逗那小豆芽,看得陈子安眉头直跳,当真彪悍。
    ……
    石首县,知县府。
    “老堂尊,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粗壮男人跪在知县面前,一脸的惊魂未定。
    “我们才出村子没多久,就遭到了埋伏。”
    “百十号人啊,他们拿着长刀,一看就都是亡命之徒。”
    “这些人都绿林人,杀人不眨眼啊。”
    “一个照面,兄弟们就死了一半啊……”
    知县瞪着眼睛,怒气从他的眉下迸发,他紧闭着嘴唇,将这怒气死死的按在脑海。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是。”
    粗壮男人不敢多看县令一眼,连滚带爬,离开了大堂,从后门溜出了知县府。
    知县阴沉着脸,那人的话是真是假?
    为什么其他人没回来,就回了他自己。
    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知县从大堂起身,走到了书房。
    书房被砸后,又重新布置,这次夫人在书房添了一面西洋镜。
    什么意思,是让我知道我老了吗?
    知县的心中不断胡思乱想,他来到西洋镜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透过这面镜子,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这身官服穿了几十年啊。
    少年举人,初到县衙时的意气风发。
    年少莽撞,饱受打击后的阴沉抑郁。
    青年初成,执掌县衙时的成熟稳重。
    中年落魄,官场飘零后的踌躇不前。
    直到晚年发妻仙逝,他终于知道自己升迁无望。
    一生漂泊,他的心中除了银两和最后的底线,再无其他。
    现在的这官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再无当初神气。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摘下了官帽。
    扪心自问,他是个好官吗?
    他讨好地主,但是县衙粮仓的粮食足够全县吃三年。
    他交好绿林,但是从此以后,再无土匪劫道。
    他拉拢商人,县衙各职终于不缺饷银。
    难道,这知县做的还不够吗?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他?
    为什么百姓还要反他!
    书房外,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看着知县站在西洋镜前,满头白发,腰背佝偻。
    她眯起眼睛,面容平淡,等着知县回神。
    呵,好也罢,不好也罢,他是这石首县知县,没有倒在职位上,就要为朝廷,守好这片土地。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他不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平庸知县,他是少年举人,是天才。
    戴好官帽,知县重新坐到书桌后。
    “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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