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终究是难以平安的。
    宁簌琳从不问政事,在她的骨子里,那些事都是男人的事。
    作为一个女人,她所渴望的仅仅是四海升平,丈夫每天能够回来,带着轻松愉快的笑,这便够了。
    江山有多大与她无关。
    所住不过就是这后宫的一处院子罢了。
    她在后宫亲手缝制着婴儿的衣裳。
    宇文峰就这么看着宁簌琳一针一线的缝制衣裳。
    这便是安宁与温馨。
    但这样的安宁温馨终究是短暂的。
    宁簌琳的针线缝不了宇文峰身为草原雄鹰的翅膀!
    她的温柔也留不住宇文峰身为帝王的壮志雄心。
    他离开了簌琳宫,去了天鹰军营地。
    在他的一番勉励之后,五千将士杀气腾腾的从大荒城驻地向枯石堡而去。
    两百里地,在冰天雪地中行军,队伍走得并不快。
    天鹰军统帅宇文化比较有文化。
    当他得知玄甲营据城而守的时候就决定采用围而不攻的战术——
    他很清楚枯石堡。
    那厚重的石门不开,在这样的气候之下,根本不可能攻上城头。
    就算是攻了上去,己方的损失也不会小。
    骑兵的长处是骑马打仗,而不是去爬墙。
    自己的兵,每一个的命都很金贵,可不是那五百玄甲营的老鼠可以比拟的。
    所以五千骑兵带上了两万扈从。
    这两万人架着牛车,牛车上满满的装着营帐粮草还有箭羽等等。
    这是在荒国的土地上。
    他有着无忧的后勤补给。
    宇文化采用的策略就是一个字——
    耗!
    枯木堡的粮草肯定是充足的,短时间也耗不死玄甲营这五百人。
    他要保证这五百人无处可逃。
    他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那时冰雪融化,攻城的器械也准备充足,便是这群老鼠去死的时候了。
    战车上,
    宇文化穿着一身明亮的盔甲,看着对面的军师微微一笑:
    “说那玄甲营不懂得打仗吧……却又将第三鹰给打残了。”
    “说他们会打仗吧……原本可以跑,却偏偏留在了枯石堡!”
    “枯石堡是一座坚固的城,可也是一座坚固的坟!”
    “区区五百之数想要守住一座城……本大将军就要让他们爬不出那座坟!”
    “打仗,是要动脑子的!”
    “你们中原人说兵者,诡道也!”
    “本大将军深以为然。”
    “这么大个枯石堡,就算是将两万扈从也算上,也不足以将其围个水泄不通。”
    “如果玄甲营狗急跳墙,找到了咱们大军薄弱之处……冲出包围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抵达枯石堡之后,你吩咐下去,枯石堡外,重重叠叠都给本大将军架设好帐篷!”“让每一个帐篷里白天都有炊烟,夜里都有灯盏。”
    “要让玄甲营以为处处皆兵,不知道咱们兵力的真实布置,便不敢轻易弃城而逃。”
    “让将士们没事就去骂骂阵,放心,他们不敢出来。”
    “这个冬,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后的美好时光了。”
    “至于过年……今儿个是年三十了,听说这是你们中原人的重大节日,咱们荒人,可没有过年这么一说的。”
    “左右闲着,来来来,你给本大将军说说你们中原人是如何过年的?”
    ……
    ……
    长乐城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
    就算是祁山下的那处温泉别院里也一样。
    “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样子!”
    钟离若水指挥着下人们将这处新建尚没有多久的别院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在风雨连廊,在院子里的那些树上,在亭子中,都挂上了采买来的大红的灯笼。
    “我记得小时候在京都时候,奶奶对过年就特别的重视。”
    站在院子里的雪地上,看着这白色的世界妆点的红色的灯笼,钟离若水又道:
    “奶奶说年三十是一家团圆守岁的日子。”
    “守岁并不重要,重要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那种感觉。”
    “她说……看着儿孙,就像看着桃树结出的果儿。”
    “儿孙们喜气洋洋,便觉得那果儿是甜蜜蜜的……”
    萧包子抿了抿嘴,摸了摸小腹。
    小腹依旧,只有缠在腰间的那把无为软剑。
    “我也想儿孙满堂!”
    “可这肚子却不争气。”
    “昨儿个晚上我掰着指头数了一下,从和他认识到现在……有八次之多了!”
    “这种子怎就那么难播下呢?”
    夏花顿时就乜了萧包子一眼,嘀咕了一句:“你至少也有八次了,我才、才三次!”
    吴沁羞愧垂头,双脚在雪地上来回的蹭,一小会便蹭出了一汪水来:
    “过年就好生过年,咱不说这一茬,行么?”
    萧包子笑了起来。
    走了过去。
    牵起了吴沁的手,安慰道:
    “莫急,我曾经在晚溪斋种了许多瓜,入了夏就结出了许多瓜。”
    “可真正的大瓜却在秋后!”
    “咱们五个,指不定你会最先怀上!”
    宁楚楚笑了起来,“萧姐姐你也莫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太在意反而有患得患失之心。”
    萧包子一听这句话,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温小婉!
    温小婉一夜助李辰安破境便离去,她会不会无心插柳呢?
    该没有那么巧吧?
    就在这时,李辰安带着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与李辰安并肩而行的,正是温煮雨!
    “小婉不在我身边,这过年便没有年的味道,所以我们就结伴而行,从京都来了这里。”
    “本打算昨日就来找你的,却遇见了苏亦安和他的父亲苏明堂。”
    “便去喝了一杯茶,出来时天色已晚,想着再来找你恐不太方便。”
    听到小婉这个名字,李辰安心肝儿一颤,不作痕迹的问了一句:
    “小碗去哪里了?”
    温煮雨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被这厮给糟蹋了啊!
    他一捋短须,一声叹息:
    “倒是回来了。”
    李辰安吓得一哆嗦。
    “来京都了?”
    “没有,她在煮雨小筑。”
    “对了,”
    温煮雨止步,李辰安心里又是一紧,以为温小婉将那事告诉了温煮雨。
    那就得叫他一声岳父大人了!
    “她来信说广陵城今年也下了一场大雪。”
    “她说她去了几次李府,你的父母身体都还不错……你父亲每日会喝三两酒,你母亲做的菜很好吃,你妹妹与她相处甚好,她在广陵城并不寂寞。”
    “这个年……你母亲邀请了她去你家过。”
    萧包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向了钟离若水,低声问了一句:
    “这叫什么来着?”
    钟离若水摇头一笑:
    “这叫釜底抽薪……对于我们而言,便是后院失火!”
    “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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