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
    路乘风感叹连连。
    果然,朝中百官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
    尤其是做到一部之首的大官,都各有高枝可依。
    户部尚书李丰年是宣王的岳丈,吏部尚书王实朴是太子娘家前辈。
    “那么,其余四部的首脑,分别又是何人?”
    路乘风喃喃自语着,慢慢回顾起来。
    “兵部尚书一职,由于前任兵部尚书刘茂林告老还乡,目前暂时出缺。”
    田子方心直口快,答道。
    提及六部,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兵部了。
    人都笑他是个武痴。既然是个拳脚功夫看家的武夫,他的梦想,要么除恶扬善仗剑走天涯,要么投身大军收取关山杀贼无数!
    在眼下这个所谓繁华盛世,浮华背后都是盛世蝼蚁。
    云州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流落四方,偌大一个云州,已是个死城空城!
    田子方心中感触,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忍不住骂道:
    “他娘的!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竟然告老还乡!不过五十出头而已!哪里老了!就这么急着落叶归根?我看他许良一点也不像是个良人!呸!”
    田子方狠狠的啐了一口之后,托起自己的大腮帮子,又爽朗一笑道:
    “这北疆边关战火尚未熄灭呢!堂堂兵部尚书就带头临阵脱逃!他不愿当这官儿,不如给我田某人来试试看!我田子方敢拍着胸脯发誓,若我有一日掌了兵权,必定尽忠职守,战到我最后一滴血流尽,也绝不后退半步!”
    这番豪气干云的意气之词,叫路乘风心中也暗自热血狂涌!
    他拍了拍田子方的肩膀,大声叫好了几句,提议道:
    “好!我大靖国有田大哥这样的仁人志士,何愁关山收不回,何愁云州不为家啊!田大哥,你若真想从军,我回去找父王为你写个推荐信。我那后妈也是将门之后,推荐你去她父亲定远大将军莫桑榆军中,你看意下如何?”
    “谢过小殿下的一番美意!不过,我田某人暂时还得报答小吴大人的恩情,京中不太平,还是先护好他左右。从军之计,来日方长。若是此后投军,我田子方更愿意去云州前线,杀得那北端蛮子满地找牙!”
    田子方笑着,婉拒了路乘风的好意。
    “行,也不知道兵部尚书如此要职,后续会是何人接任,我们拭目以待吧!”
    路乘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应声道。
    “工部尚书陈茂时,向来为人低调,行事沉稳,擅长钻研工器建造之事,在朝中不甚多言多事,有时间都用来与那些顶尖的手艺匠人和制造大家打成一片。我田某人倒是从来没听说谁提过他半嘴坏话。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田子方行走江湖时,听到江湖中人和平头百姓们,茶余饭后骂的最多的,无非就是吏部和兵部,也有人骂户部的,但却从没听人骂过这个工部尚书。
    倒是听了好几个民间手艺匠人,提起工部尚书陈茂时来,都是赞不绝口,
    说他是个懂行之人,是个沉下身子来跟大家打成一片的好官儿。
    听得多了,田子方便也脱口而出能说出陈茂时的几句好话来。
    “那是自然,陈茂时原本就是建造世家出身的,祖上都是手艺匠人,从小耳濡目染的,对那些活儿也是发自天性的热爱。只不过一不小心高中科举,又由于在工部领域术业有专攻,专业技能太过突出,因此被皇上钦点成了尚书罢了。”
    路乘风言语之间对陈茂时也是赞许之意。
    他笑了笑,神色之中颇为欣赏,道:
    “我还听说啊,这个尚书他还不想当呢!这个陈茂时,还真是有点个性!与朝中百官都不相同!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也就是说,工部尚书陈茂时,乃皇上钦点,并非太子或宣王门下?照小殿下的说法,这人这么有个性,应该也是不爱站队不掺和党争的吧?”
    田子方挠了挠头,问道。
    “该当如此。除非背地里藏得太深,还有何私相授受之事。就目前我知道的情况而言,确实是个官中的异类!”
    路乘风被他一问,也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回答道。
    言罢,又感叹道:
    “不过,由于陈茂时这个尚书不爱管事,他们工部之中,内部也是四分五裂的,尚书之下,从官到吏,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有站队或摇摆之人,都是正常的。”
    田子方听的连连点头,接着说道:
    “那就是刑部了!刑部尚书高恕。一介严官酷吏,却整天被人叫做恕老爷,还真是讽刺!呵呵!”
    路乘风听田子方那口风不佳,便警觉的问道:
    “田大哥此话怎讲?那高恕可有何耸人听闻的传言在外?”
    “小殿下可知,我们大靖国有十八大酷刑?那酷刑中,十之八九就是这高恕创设的。我们大靖国目前推行的严刑律法,就是在他手下一手改革而成的。虽然他身为刑部尚书,身在其位自然要谋其政,但他的手法也太残忍了些!小殿下可听说过鼓刑?”
    “鼓刑?是何刑罚?”
    路乘风眨巴了两下他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就是从活人身上剥下一张完整的皮来,做鼓面。由于他履新刑部尚书之前,是在大理寺居要职。坊间传说,大理寺门口的那面大鼓,就是被他活剥下来的人皮制成的……还有,还有……”
    田子方牙齿间像忽然漏出一阵冷风来,噤若寒蝉道。
    “还有什么?”
    路乘风急切的追问道。
    田子方牙关间像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上下碰撞,发出铿的一声响,又吸了一口凉气,这才道来:
    “还有的酷刑多了去了!凌迟!枭首!木马之刑!这些酷刑在他手底下都不是什么少见之事!还有更残酷的我就不说了!说多了小殿下今晚会做恶梦的!说出来我自己也会恶心的吃不下饭了!不说了不说了!”
    田子方刚说了几个常见的酷刑,却忽然打住了话头,连连摆手,将脑袋摇的像是一面拨浪鼓一般,言
    尽于此。
    那么,六部之首,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礼部尚书何旭之。
    话说礼部虽然也是六部之一,但给人感觉总是不如其余五个部门那么夺目那么不可或缺。
    然而,这礼部尚书何旭之,又是谁的人?是宣王的排头兵还是太子原来的马前卒呢?
    路乘风努力回想着在京华城中几个月对朝中局势的各种见闻,却始终觉得这礼部尚书何之旭,就像一个面目模糊的背影,总叫他看不分明。
    “田大哥,你之前说,是礼部上了道折子给皇上,然后皇上才将龙凤呈祥花灯案直接指定给大理寺管辖?”
    路乘风凝眉,沉思了片刻后,问道。
    “对!我听吴大人前几日下朝回来后说的。说是当朝奏请,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就恩准了。那日下了朝,大理寺的人就来我们京兆府大牢里将人提走了。”
    田子方不假思索道。
    “糟了!天威难测!游老爷若是还在京兆府的话,倒还一切好说,既然已被大理寺拿了人去,还是皇上亲自下旨的,恐怕凶多吉少啊!”
    路乘风的心上凝上了厚厚一层冰霜,覆盖住了信马由缰的自由草原,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小殿下!那游老爷就是你心上人的亲爹吧!在京兆府大牢中我都交代好了,狱卒们从不敢过多苛责他,从不上刑!只是,我听说,大理寺的地牢,可是有人进无人出啊!小殿下可还有什么妙计?其实我们都知道,一切都是北端蛮子在暗中捣鬼!”
    田子方的话语,朴实却真挚,简简单单的却直指目前最令路乘风焦心的现状。
    对啊,他也知道大理寺地牢之十八道酷刑,可是,他目前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为爱劫狱吧?此举太过莽撞,恐怕会带来更大的祸患,殃及更多无辜之人!
    那么,还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路乘风简直想穿了脑袋瓜子,还是束手无策。
    他便急的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京兆府大门中来回踱着方步。
    北端蛮子、火噬雷珠、龙凤呈祥、天降灾火、四句谶语……
    上元佳节以来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路乘风脑海中一幕幕不停的回放着。
    “也许,我可以去求父王,请他上奏龙凤呈祥花灯被燃一事的幕后隐情?或者,求他带我进宫,我当面去求皇爷爷?对了,念骄,念骄妹妹最是深得皇爷爷喜爱了,她若肯帮忙,皇爷爷说不定会愿意放人?”
    路乘风一边想着对策,一边自言自语道。
    “或许可以放手一搏?只是,牵扯到北端人、北端术法,皇上会否怀疑游家勾结北端,故意在暗中破坏祥瑞,滋事生非?这样一来,游家岂不是更危险了?”
    “暗通敌国乃十恶不赦之重罪!若是真被如此定罪,不仅仅救不了游老爷了,反而会将游氏全族都顶上耻辱柱,灭族之灾大祸临门!”
    一想到此,路乘风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就像大夏天里刚经历过一场高烧不退的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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