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精神一振,心道终于来了!
    这老太太不愧为宋初四名将潘美之女,攻势果然犀利!
    他神情肃然,微微躬身。
    “老太君,此事说来话长!您既与家祖家父是故交,则当知孩儿精于卜筮之术。”
    潘太君微微颔首:“不错,老身还听说,令祖曾多次给你托梦。”
    秦琪恍然。
    难怪赵祯、衮衮诸公都不曾怀疑自己。
    于是,秦琪将皇城司暗中查探自己之事,原原本本对潘太君说了一遍。
    最后,他重点强调。
    “老太君,按照原本走向,曹氏虽会做后宫之主,官家却始终不喜欢她。
    十三年后的刺杀案,官家始终怀疑她是元凶。其详情大体如下…”
    他将历史上庆历年间那次着名的宫城刺杀案讲了一遍。
    此事发生后,那毁誉参半的老狐狸夏竦的态度极为暧昧,赵祯的态度更为暧昧。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看过许多典籍记载,因此,这件事的始末、当事人的反应、态度他说得极为流利,绝无胡编乱造之可能。
    由是,潘太君再也坐不住,她霍然起身:“孩子,这便是你预见到的未来?”
    秦琪也跟着站起身,摇了摇头:“潘太君,这应该是家祖让孩儿看到的未来。
    潘太君,此事的内情孩儿看不到,但自此之后曹家地位一落千丈,却是不争之事实。
    那逻卒做事忒不严谨,他只听到了孩儿自言自语的前半段,却未听完整篇故事!
    潘太君,孩儿敢问,若您无子嗣,您收养的改曹姓义子继承了武穆公遗产。
    然而此恶徒在武穆公百年之后却尊其生父为父,不认武穆公为先父,您心中作何想?”
    潘太君气得浑身哆嗦,龙头拐用力杵地:“畜牲!禽兽不如!”
    秦琪颔首拱手:“孩儿也这般认为,然而曹氏却同意此恶徒所为,潘太君以为,曹氏为皇后,是曹家之祸,亦或曹家之福?”
    潘太君满脸狐疑:“官家无子?”
    秦琪用力颔首:“仅有一女,忧愤而夭。那恶徒,为赵允让十三郎,尊赵允让为皇考不说,其子还断了大宋国祚!”
    潘太君一口老牙险些尽数咬碎:“那曹姝婧竟如此糊涂?!”
    秦琪叹了口气,躬身拱手:“潘太君息怒,彼时曹太后无权无势,此事由不得她做主!但以潘太君看来,曹家将如何?”
    这答案还用想?
    从神宗朝开始,曹家便已渐渐没落。
    潘太君冷静下来:“孩子,你有办法逆天改命?”
    秦琪拱拱手:“孩儿之能,潘太君想必已亲眼目睹。”
    他专治不孕不育的名声,都已传到了汴京城,潘太君焉能不知?
    别人不说,秦霄仁两口子,便是活生生的案例。
    潘太君稳了稳心神,正欲开口,话头便被秦琪堵住。
    “潘太君,万幸如今一切都来得及!曹氏本欲嫁为人妇,如今进宫做女官镀金,再嫁根本不是问题!”
    宋初理学不兴,且历经五代十国乱世,百姓们对贞节本就不是太看重,何况在宫中做女官,保持清白之身者大有人在。
    最关键的是,赵祯这个颜值控,看不上曹氏。
    潘太君咬牙切齿道:“孩子放心,老身这便派人接回曹姝婧!”
    秦琪暗暗松了口气,但提起来的心却丝毫不敢松懈。
    “潘太君,孩儿如今的情况,您想必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孩儿如今已上了契丹必杀名单!”
    潘太君悚然一惊:“这是为何?莫非你与那耶律娘子之事,被萧孝忠发现了?”
    这句话暴露出来海量信息。
    张若谷果然迫不及待,他果然不知内情!
    曹家对自己极为关注!
    哎呀呀!这就好办了!
    他未做任何艺术加工,只是将前因后果的顺序颠倒了一下,将契丹中京之事描述为:
    他派了十多名高手、其中夹杂两名高高手,去中京暗中协助耶律宗真夺权。
    然而,耶律宗真太傻太天真,他以为自己已经搞定了萧孝先,却险些被暗中勾结了萧孝友的萧孝先,送上一记背刺。
    万幸那两位高高手早已安排妥当后手,不待萧孝先发难,便抢先端了其老窝,顺便宰了潜伏其中的萧孝友。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耶律宗真这恶徒居然倒打一耙,声称对此事毫不知情。
    于是乎,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秦小乙,成了无辜的背锅侠。
    最后,小乙哥一脸无辜地摊开手。
    “潘太君,情况便是如此!若无意外,契丹使团不日将抵汴京,向官家讨要我这元凶。”
    潘太君气得颤抖不已。
    “无耻!无耻之尤!契丹蛮子还讲不讲道理!孩子莫怕,我曹家一定保你安然无恙!”
    她扶着拐杖站起身时,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虽然她戴着老花镜有些滑稽,但老花镜,却丝毫掩盖不住她目光的锐利。
    秦琪心中感动不已。
    真可谓患难见人心!
    等等…这节奏不对吧?我是来拒婚的!
    潘太君凝视着他:“小乙,老身给你安排几名高手如何?”
    秦琪当即拱手:“老太君无需费心,任家高手众多。”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开诚布公。
    “老太君,孩儿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您想让曹家维持如今时般长久兴盛,不必非联姻不可。”
    潘太君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她看向身后侍立的贴身大丫鬟。
    “大郎家那大娘子何在?”
    那大丫鬟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回老太君,奴婢来时已派人问过,大娘子…”
    “笃!”
    潘太君用力一杵龙头拐。
    “说!”
    那大丫鬟吓得一激灵,期期艾艾道:“大娘子昨夜与几位娘子饮酒至近子时中,至今宿醉未醒,奴婢派去之人未唤醒她。”
    秦琪闻言一怔。
    潘太君怒不可遏,用力挥起龙头拐,却只轻轻点了那丫鬟一下。
    “你…唉!罢了,此事与你无关,你速去叫她洗漱!”
    秦琪瞳孔一缩。
    收发由心,好高的武功!这老太太,绝对不似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丫鬟盈盈一礼,当即跑出这处暖阁。
    潘太君尴尬地摇了摇头:“让小乙见笑!那丫头亲娘早亡,大郎又长年在外戍守一方,是老身疏于管教!”
    不知为何,秦琪竟想到了与曹娘子境遇相似的李清照。
    他拱拱手:“老太君莫生气,曹娘子也是个苦命人。”
    他暗暗警惕,我决不能被苦情戏打动。
    无数选秀节目告诉我,苦情戏贼不靠谱。
    于是他继续堵死话头:“老太君,此番孩儿能否绝处逢生,还要靠那出使大宋的耶律娘子,其人极善妒。”
    潘太君有些狐疑:“官家会任由契丹带你走?”
    秦琪苦笑:“那当然不可能。但孩儿担心,耶律娘子听说官家赐婚后,会因爱生恨。若她狮子大开口,大宋将进退两难。”
    其实,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耶律槊古决不像任丽燕那么小心眼儿,但此事妙就妙在:潘太君不知。
    相对于潘太君的单刀直入,秦琪这一系列绵里藏针,更让人难以招架。
    他从不与潘太君正面对决,只是旁敲侧击,却屡屡直指要害。
    他见好就收,当即送出台阶。
    “老太君,任仁济秦家的股权,孩儿可做主出让一部分,详情您可与家母细谈。
    既然曹家与秦家乃世交,那么有互利关系在,岂不是比联姻更加稳固?
    何况曹娘子是个苦命人,做妾太委屈她。公主、郡主暂且不提,仅任氏与那耶律娘子,便让孩儿头疼不已。”
    他都没敢说,寿宁郡主其实是江湖大佬。
    潘太君重重叹了口气。
    “孩子,你有所不知,雨霏那孩子自打见过你,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小乙哥想起曹娘子那妩媚诱人的俏脸和窈窕娉婷的身姿,他不健康的脑子里,突然想起“淫雨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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