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琪手中,火把微弱的火光渐渐黯淡,最终熄灭,惟余一缕袅袅轻烟。
    他心头却愈发火热。
    他已过了南柳庄,距被围在西古城中的秦家村,已经极近。
    他再次仰望星空,粲然一笑。
    对这里的道路,他熟稔至极,于是他快马加鞭,向家赶去。
    那边厢,心情极为复杂的秦琪老爹老娘,将钦使赵凌志送到院门外。
    “师弟,弟妹,留步!明日贫道在府衙恭候二位大驾光临!”
    秦二郎亮了亮自己手中的圣旨。
    “这…似乎不合国朝规矩吧?”
    赵凌志似笑非笑:“师弟,此乃有名无实之事,有甚合不合规矩之理?
    官家既已知师弟欲在真定府终老,收回权力同时,敕封便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对了师弟,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秦二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有!还请三师兄附耳。”
    赵凌志凑到他口旁,听到他说出一个人名,忍不住愕然。
    “他行吗?”
    秦二郎颔首:“没问题!此人胆大心细,行事果断,人品、家世也毫无问题。而且,官家似乎也已于暗中观察此人良久。”
    赵凌志默然片刻后,缓缓颔首。
    “那贫道便如实禀告官家。师弟,稍后小乙便会归家,有些情况,如今还不能让他得知。”
    秦二郎笑了笑:“师兄放心,一切都在弟心中。”
    赵凌志拱拱手,唤来散于四周警戒的护卫,打着灯笼转身离去。
    夫妇二人目送他消逝于暗夜中后,孙幼娘俏脸一沉,娇喝一声。
    “秦二郎!”
    秦二郎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娘子,何事?”
    “你是不是应该给老娘解释解释?”孙幼娘大发雌威。
    秦二郎赔着笑:“娘子,此事是先父临终前嘱托,你也知道,爹精于卜筮,所以我才能迎娶你这才色德三绝的贤内助。”
    他这拍马屁的本事,丝毫不亚于他儿子,秦家,绝对算得上大宋家风之典范。
    他这彩虹屁威力不俗,孙幼娘果然转嗔为喜。
    “那是!高家那糟老头子还看不起妾!哼!二哥,您说,妾比那高娘子强百倍,对不对?”
    她这一撒娇,秦二郎登时色授魂与,连连颔首。
    “对,对!娘子你比那高娘子强千倍万倍!咱们早些歇息吧!”
    孙幼娘妩媚地白了他一眼,旋即蹙起眉头。
    “二哥,小乙马上要回家,你不怕丢人?对了,自打他病愈后,咱们怎么一直生不出孩子?”
    他们儿子是神医没错,但这种事儿…做父母的实在难以向儿子启齿。
    秦二郎对此倒也看得开。
    “娘子,生不出来也好,反正咱们秦家绝不了后,你还能少受些苦。”
    孙幼娘想起那如二次元美少女的葫芦身材宅男女神,有些失神。
    “那耶律槊古身段极好,我看是个好生养的,要是她能进咱秦家门儿该多好。”
    秦二郎头大如斗:“娘子,你还嫌小乙不够乱?那任娘子不是省油的灯,遑论公主和郡主…”
    孙幼娘打断了他的话:“咱不能要求公主和郡主多生养,燕子又太瘦,耶律槊古多生几个孩子,不好吗?”
    她这神逻辑怼得秦二郎哑口无言。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怼”。
    等等,耶律槊古有官人啊…好吧,当我没想。
    他曾给耶律槊古看过面相…还嘴贱把结果告诉了孙幼娘。
    秦琪不知道的是,他老爹秦二郎的卜筮之术,的确是得自秦万良真传,甚至隐约青出于蓝。
    他准确算出了萧孝忠逝世的时间。看官们别忘了,秦二郎夫妇,都曾近距离观察过耶律槊古。
    可怜萧孝忠还没死,他老婆便被孙幼娘惦记上了。
    也正因此,孙幼娘才会对耶律槊古那般大方。
    赵祯的抄后路计划,被完美执行。
    秦小乙已完,他的人生,已经被儿控孙幼娘规划得明明白白。
    见丈夫哑口无言,孙幼娘得意洋洋,她心中的怨气也暂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依我看,到端午节前,还应给那丫头多送些吃食过去才是,在契丹,天天吃羊肉可不行。”
    秦二郎反驳:“娘子,人家契丹那边也种地,不是只放牧的,营州那边良田也极多。”
    孙幼娘又开始盘算耶律槊古的财产。
    “二哥,懿州紧挨着营州,对吧?要不咱们给她送去大豆良种和新肥,让她种大豆如何?二哥,他们那儿都吃什么蔬菜?”
    秦二郎有些抓狂。
    你管人家做甚?她又不是你儿媳妇!
    当然,与秦小乙一样,这话他只敢在心里默念。
    将门虎女孙幼娘即便不开无双,他们爷俩也惹不起。
    “契丹气候偏寒,所以他们通常种葵菜吃,对他们而言,大白菜不如葵菜好吃。”
    孙幼娘不知从何处寻来纸笔,默默写下“昆布粉”、“大白菜种子”、“十三香”、“锅底料”、“新肥”等字眼。
    秦二郎愕然。
    “幼娘,你这是做甚?”
    孙幼娘一本正经:“等三郎派人回来,妾便将这些东西给耶律娘子送去,契丹的饭太难吃!
    小乙炖的白菜,难道不比葵菜好吃许多?唉!耶律娘子受苦了。”
    秦二郎惹不起她,只好默默走开去看书,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人家堂堂契丹长公主,会差你这些吃食?
    这土坯房内,归于平静。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孙幼娘刚将纸收入袖中,便听到“哒哒哒”的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登时大喜,霍然起身跑到院门外。
    暗夜中,璀璨的星光下,她依稀看到一人一马,从西边疾驰而来。
    她高喊:“小乙,是你吗?”
    那人随之高呼:“娘,是孩儿!孩儿回来了!”
    秦二郎也跑了出来,正好迎上翻身下马的儿子。
    秦二郎接过缰绳,笑道:“小乙,你先跟你娘回屋,我把马牵到马厩。”
    孙幼娘一把拽起儿子的袍袖,不由分说带他进了屋。
    她迫切想知道,那寿宁郡主是不是好生养…啊呸!长得漂不漂亮。
    “儿啊,你跟娘说说,那寿宁郡主臀儿…嗯哼,长得漂不漂亮?”
    她险些说秃噜。
    秦小乙有些傻眼。
    我这一路紧赶慢赶,结果还是赶在那臭道士屁股后面吃土?
    我太难了!
    得,老娘的问题不能不答。
    “娘,那寿宁郡主增一分则肥,损一分则瘦,身材如一个完美葫芦般凹凸有致,这个倒是次要;
    关键是她长得极为娇艳,嗯,就像海棠花一样…”
    孙幼娘的关注点显然与秦小乙截然相反,她打断了儿子的话。
    “小乙,那寿宁郡主身段真如你说的那样?”
    她满脸狐疑。
    秦小乙不疑有他,颔首道:“是啊娘,她不但人漂亮,还特别温柔呢。她那声音,简直如杏花雨一般,润到人骨子里…”
    孙幼娘再次打断了儿子的话:“儿子,她今年多大?”
    秦琪挠了挠头:“娘,孩儿不知道。”
    孙幼娘乜了他一眼:“她有多高?”
    秦琪莫名生出危机感:“不清楚。”
    孙幼娘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她爱吃什么,饭量大不大,你总该知道吧?”
    秦琪觉得自己药丸。
    天可怜见,他与赵绮颖,拢共才说了不到十句话,其中有五句,还是处于“壁咚”状态下。
    这“壁咚”,当然是反着的,他是被“壁咚”的一方。
    他咽了口口水:“娘,我和她只是初识。”
    见孙幼娘无双槽已满,身上隐约迸射出绚丽夺目的火花,下一秒要开大,他连忙展开自救。
    “娘,官家派孩儿宣读圣旨,孩儿如今是钦使。”
    他这个无敌buff,给自己加的极为及时,孙幼娘冷冷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拿出来,快念!”
    秦琪慌得一批。
    看您这架势,只要我念完,您就要开大,对吧?
    女性处于生理期,惹不起。
    他认命了。
    “娘,还是等我爹进来再念吧。”
    他想趁着自己有无敌,能拖一时算一时。
    对他老娘的脾气,他比他老爹还清楚。
    她这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孙幼娘识破了他的险恶用心。
    “秦二郎!快滚进来!磨磨蹭蹭做甚!”
    她话音未落,躺枪的秦二郎便快步进了屋。
    “来了来了!”
    孙幼娘怒视着亲儿子,冷冷道:“念!”
    秦琪无奈地掏出几道圣旨,找到锦袋上写着老爹老娘的那份,当即站起身来。
    “秦霄贤、孙幼娘,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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