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乙幽怨地看着他:“老太公请讲。”
    马太公拈须微笑:“此事易耳。”
    秦小乙极为配合地躬身行礼:“还请老太公赐教。”
    马太公指着北方:“收回燕云十六州,官家一定会将公主许配给你,哪怕你已有七八个妻妾。”
    他看也不看瞠目结舌的众人,自顾自淡淡一笑:“当然,这个不太可能办到。”
    废话,对这事儿赵二赵匡胤都不敢打包票,不然他封桩库是为了啥?
    马太公继续道:“所以,小乙,你须解决官家燃眉之急才是。”
    秦小乙会意:“老太公,您是说西北望,射天狼?”
    马太公颔首微笑:“然也!官家仁厚,若你能解决此心腹大患,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秦小乙无语:你们这蜜汁自信从何而来?西夏也是个硬骨头!
    强悍剽勇如唃厮啰,尚且需要联合回鹘,就大宋这羸弱不堪的西军,凭啥打赢李元昊?
    马太公继续微笑:“当然,西夏尚武,兵锋正盛,其难度不亚于收复燕云十六州。”
    嗯,这老头儿是在消遣我们。
    这是众人的心声。
    马太公好整以暇地拈须轻笑:“故而,小乙,为今之计,惟有富国强兵一途!”
    见秦琪若有所思,马太公提醒他:“小乙,真定府位于宋辽边境,为抵御铁骑,境内河道密布。
    你若能让如此之真定府,产出足以支援沂、并、代三州军用,官家必有厚赐!懂了吗?”
    秦琪茅塞顿开。
    边州补给,历来是赵宋官家们最为头疼的问题。
    雄、霸二州有榷场还好,西北延、庆、环、渭等州,河东路诸军州,补给一直都是大问题。
    折家在府州、王家在丰州虽然各领一军,且这两地实际上与自治无异,但赵祯这几年仍将不停派禁军驻扎。
    那么,这两州补给从何而来?折继闵为何英年早逝?王家更是对丰州失去了控制力,最终让李元昊给夺了过去。
    一念及此,秦小乙心中一凛:马老太公不简单!眼光毒得很!
    马老太公见秦小乙似有所得,心中赞叹不已:这小子虽尚年幼,见识却已如此不凡!
    我只略加点拨,他便知道河东转运之重要!
    好嘛,他俩的想法可谓驴唇不对马嘴。
    秦小乙想的是与河东隔河相望之三州,马直想的却是河东路。他根本没意识到三州的重要性!
    所以说,凡事就怕脑补。
    一老一少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马太公道:“既如此,你们且去吧,小乙留下读书!”
    任大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拱手道:“老太公,小侄有一言!”
    秦家三口连忙回避,任大郎却拽住了秦小乙:“小乙留下,此事尚需你参详参详!”
    秦琪关好房门,任大郎凑到马太公身前,低声道:“老太公,吕相公交待了我任家一个重要任务!”
    马太公眼中精芒一闪:“吕大郎如今圣眷正隆,他所说之事必为官家忧心之事!莫非是河东转运?是否还有买卖马匹?”
    任大郎对老头儿佩服得五体投地:“然也!老太公虽远离庙堂,却仍心怀社稷!小侄拜服!”
    马太公挥挥手:“说正事!”
    正如秦琪所猜测的那样,吕夷简之所以肯以如此低价出让酒税,其原因便在于此:
    朝廷将河东路转运之事,准确来说,是摊派到真定府的河东路转运之事,全权委派给了任家。
    当然,物资还是由官府筹备,任家只负责物流。朝廷相当于出了十万贯外包费,将物流外包给了民间。
    关键是,朝廷还不怕任家谋反,生意人嘛,至于这么点儿事儿都拎不清?
    秦小乙是误会任大郎了。任大郎确实想走私马匹,但那是吕夷简暗示的行为。
    而朝廷为何不惜以十万贯的代价将转运物资之事交给任家呢?
    这是因为真定施行了多年马政,户户有牛,甚至一村之中,连马也比比皆是。
    而且,真定的牛,在北宋是出了名的壮实。
    所以,当秦小乙提出以酒糟喂牛时,任氏昆仲才会欣然应允,盖因牛太多了。
    酒糟产出虽高,任家却完全可以将其消耗一空,而且不会因厚此薄彼而闹矛盾。
    正所谓吃人嘴短。我任大郎免费给你们酒糟,用你们多余的牛拉些货,你们横不能再有意见吧?
    有意见也好办。凡是出牛力的,我多分酒糟便是。若有空闲劳力更好,连人带牛我一起用,工钱我给的起。
    官府征用能有这么痛快?要知道,这正是大宋百姓人人畏之如虎的衙前役之一!
    任大郎郑重其事地将此事前因后果说了一番,最后他道:“老太公,这些都好办,关键是与辽国走私马匹之事,还需您和刘知府私下洽谈。”
    这种事儿上不得台面。要知道,辽国不但严禁马匹输出,而且其有使臣常驻汴京。
    也就是吕夷简,要是换成范文正公,他绝不可能跟任二郎说这事儿。
    吕夷简之所以在史书上评价极高,跟他那几个好儿子,尤其是方正的吕公着相公有很大关系。
    不然的话,他比钱惟演、丁谓这两个佞臣好不到哪儿去。也就王珪这个马屁精捧他臭脚。
    老人精马太公呵呵一笑:“大郎,你别扯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任大郎何其狡诈,他连忙拱手:“老太公莫怪,是小侄出言无状。”
    秦琪有些腻味。他之所以不愿意当官,这就是主要原因。
    他轻咳一声:“大伯,既如此,您留我在此却是为何?”
    他这是在委婉地表达不满。
    任大郎焉能听不出来?
    他呵呵一笑,拍了拍好女婿的肩膀:“小乙,如今咱们是一家人,有些事爹必须告诉你。”
    嗯,他这角色转变得真快!
    秦小乙虽有些无奈,却也无可辩驳。
    老太公都做证婚人了,他一个小屁孩儿还能说什么?
    任大郎正色道:“小乙,官家既然给了咱们如此优渥的条件,咱们任家必须披肝沥胆,不负圣恩!”
    这顶大帽子一压,秦小乙顿时没了脾气,他朝着东南方拱拱手:“官家可是小乙未来岳父,小乙自然倾尽全力。”
    他这是在恶心任大郎。
    然而他失望了。
    任大郎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沾沾自喜:“我家大娘子能与公主同嫁一夫,我任昭辉荣幸不已!”
    秦小乙被他这不要脸的劲儿打败了。
    任大郎收敛笑容,正色道:“小乙啊小乙,你难道没看出,这其中隐藏着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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