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鱼白薇听见这句话后,心中情绪是何等翻涌似波涛。
    家妻,
    家师。
    二词,仅仅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含义。
    妖女的确是妖女,仅仅只是三言两语,便又以碾压姿态将鱼白薇说的胸膛起起伏伏。
    真是不经说。
    裴知南走上前,小手轻轻一扇,便是激起阵阵波涛,使得她瞧着都有些目眩。
    而忽然被这样一袭击,鱼白薇顿时清醒过来,红着脸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表情又羞又恼。
    “既然你想来,我这当女主人也不是什么小气的性子,”裴知南则是一脸笑意轻佻,“便就允了你。”
    “你!”
    鱼白薇忽然觉得胸膛胀得疼,看着裴知南那妖冶窈窕的背影,气得恨不得朝地上跺上几脚以泄气。
    可她堂堂李清明之师,如何又能做这等小女孩生气的事?
    冷静,消气,消气,冷静。
    她在心中这般劝自己,可却越劝越觉得委屈,哪有这样的?一个妖女,抢走了她的徒儿,还天天说自己,欺负自己!
    真当她这个师尊没脾气吗?
    等等!
    鱼白薇脑光一闪,一肚子的委屈都消除了大半,淡淡喊道:“裴知南。”
    “怎么?”
    裴知南已经躺在了庭院那处凉亭的竹椅上,浑身透露着一种慵懒的绝美,似乎连庭院中的那种蜂蝶都吸引到了,纷纷振翅围聚而来,落在竹椅边沿。
    “你刚刚说自己是我家徒儿的什么?”
    鱼白薇站到她面前,颇有种居高临下地姿态,这对二人来说,可是头一回的新奇场面。
    “怎么?都让你在我家逗留了,你这女人还不感恩戴德?”
    裴知南的姿态完全称得上是一位恶妇了,虽不如凡尘那些心机手段高深的大妇丑陋,可目光中的揶揄却更甚。
    “我问,你刚刚说自己是我家徒儿的什么?”
    裴知南不耐,拧眉与其相对,凝望了一会鱼白薇这张明显藏着恼怒的面庞,忽而笑了:“你难不成是要倒反天罡?区区家师,也敢在我这位家妻面前放肆?”
    没有李清明,裴知南的情绪反而更加真切。
    “家妻?”
    鱼白薇念了一遍,差些忍不住叉腰,“我瞧你才是倒反天罡,区区家妻,也敢这般对待家师?”
    “难不成不知道师长为尊吗?”
    “你既然承认了是我家徒儿的妻,那还不给我……”
    一口气将憋着的情绪通过这些话语倾泄完,鱼白薇觉得呼吸都畅通了许多,胸口也不胀了,“给我敬茶!”
    谁说我可爱憨笨的师尊只是熊大无脑的?
    通通给我站出来!
    ?
    裴知南眉头一皱,一时得意,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当下竟然也有些恼怒,她冷冷瞪着颇有些作威作福的鱼白薇,目光像是藏着什么凌厉刀剑,“痴人做梦。”
    鱼白薇微微一笑,终于是赢了这妖女一会,心情好不愉悦。
    于是开始乘胜追击:“你看看你自己,哪有半点为人妻的模样?目无尊长,这等姿态,如何能当得好这个家的女主人?”
    一句话,也是戳到了裴知南的胸口。
    “怎么?你当师尊的,觉得自己能将手伸得这般长?”
    “至少教教你还是够的,我这当师傅的,帮徒儿教教妻子也不是什么问题。”
    “呵,你扪心自问,自己可有半点为人师的模样?”
    “怎,怎么就没有了!”
    鱼白薇一听,也是有点急了,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我这当师尊的,心胸宽广,换成其他人,哪个会让你进这个门?”
    误打误撞之中,她似乎也找到了应对这个妖女的办法。
    又是一句话,让裴知南冷了下脸,目光如针,“你当真以为李清明在意你不成?”
    鱼白薇反而更是自傲,摆出了在李清明面前的那副师尊姿态,笑着说:“或许是不在意吧,不过他现在应该是去紫云峰给我报平安了吧?”
    一句语气轻松地反问,彻底杀死了这场比试胜负的悬念。
    见她这般模样,裴知南是真的憋了一肚子恶毒的,能将这个大熊女人哭的话语,可还没道出口,就见到李清明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回到了院子。
    “咦,大大姐姐,你果然在这呀!”
    一见到鱼白薇的身影,小家伙也是有些高兴,对自己好的疼自己的人,她是一个都不会落下。
    跑过来,就是要抱抱,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对月当中。
    “大大姐姐,你好香哟~”
    鱼白薇也是被这般亲昵地接触弄得有些脸红,想要喊她不要这样,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呼~
    见到自家庭院没有成为一堆废墟,李清明狠狠松了一口气,自打没在紫云峰找到鱼白薇,他的那一颗心直接悬到了喉咙,背后控制不住地流了一身汗。
    鱼白薇若没在紫云峰,那想都不用想就是在这处城中小院。
    这两人一撞,不得又打起来?
    他一秒钟都不敢耽搁,慌慌张张地赶回来,好在是一片‘和睦’。
    “大大姐姐,你想没想我呀?”裴逐鹿仰着脑袋问。
    “嗯啊,”鱼白薇自然是想的。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是时常想念这个小家伙,同时也每时每刻都在担忧李清明。
    甚至日日夜夜都待在了这处庭院,每每宗门有宝舟回宗,就要跑去观望上几眼,想要第一时间确定这对父女的安危。
    但在知道他们的归期后,她反而没那么急迫了。
    又或者说,忽然摇摆起来了,鱼白薇心心念念着李清明能够完好归来,却一想到裴知南也会跟着回来,心中委屈渐升,纵使她在外人眼中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剑主,也免不了这些七情六欲。
    不过,等真见到了李清明,那些心中的影影绕绕全都消失不见。
    他,能回来,就好。
    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清明其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问:“师尊近来可还安好?”
    鱼白薇不经意地撅了下嘴,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要轻轻给他来上一拳,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这时,啪嗒一声响。
    亭子下的那张竹椅直接坍塌成了一堆碎块,裴知南轻骂道:“什么破椅子!”
    然后转身就进了屋子。
    “放心,她要是敢欺负你,为师一定狠狠……”见到这般情况,鱼白薇不以为意,端着架子就安慰起李清明来。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家伙接上了,“打她屁屁~打阿娘的屁屁!用力!~”
    李清明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哪敢应啊?
    到时候真动起手来,被抽屁屁的怕会是师尊您啊!
    还有你这小家伙,现在叫得有多欢,到时候哭的就有多惨。
    唉~
    李清明忽然觉得以前那些什么后宫番,后宫文,全他妈是骗人的!
    和谐,和谐个屁!
    日内瓦,退钱!
    能哄着就哄着吧,他这师尊身上的孩童性子是真的从未变过,从某种角度上说,也就是大点的小家伙而已,甚至比她还爱哭。
    “小逐鹿,饿了没,师祖姐姐给你们准备了一桌好吃的。”
    “我好喜欢你哟,大大姐姐。”
    “不噢,要喊我师祖姐姐。”
    “我记住啦,大大姐姐!”
    “小笨蛋!”
    “嘻嘻,那大大姐姐就是大大大笨蛋!”
    见到李清明平安归来,鱼白薇立马也就抛下了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转而被那种日常的淡淡温馨包裹,颇像一家之老开始享受天伦之乐。
    又或者说,选择性地将裴知南适当忽略。
    李清明在庭院多站了一会,心中难免有些感慨,短短三年时间,他的生活,他身边的人与事,都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又或许,能变得更好?
    “阿爹阿爹,你快来呀!”
    躺在鱼白薇宽而软的怀里,小家伙也没忘着喊他。
    “这就来……”
    不过等坐到桌前,见到满桌佳肴的时候,李清明也是愣了愣,瞧这色香味俱全的一碗碗,哪有半点像是鱼白薇能做出来的。
    似乎早就提前预料到了李清明的这种眼神,鱼白薇不满地哼了两声,“怎么?觉得我做不出来这样的吗?”
    李清明笑笑,“哪是,只是觉得能吃上师尊特意为我准备的菜肴,感动得有些愣神了。”
    接着也是开启吹捧工程。
    女人嘛,不管是哪种型号,什么材质的。
    多吹(吹)总是好的。
    “才是一小段时日,师尊的厨艺竟然进步如此之大,看着都去千味楼当首席大厨了。”
    看见李清明竖起大拇指,小家伙擦擦口水,也是而竖拇指,“阿,阿爹说的对!”
    鱼白薇眼眸低垂,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你这……尝都没尝,就这样瞎吹嘘!”
    语气带着点点的不满,可谁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喜悦。
    在这段时日中,她实在也是无心修行,就跟着李清明开的那几家的酒楼大厨学习,虽然自己把控不了食物成品的造型,一旦将一些菜肴的火候点,调料前后的加入顺序分量全都变成清楚详细的清单,做饭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在系统化的学习模仿下,只要不是什么天生味觉丧失的,总能做出七八分的样式来。
    以往,她堂堂紫云峰剑主,何须学这些?
    不说多的是人服侍,有李清明在也不需要她十指沾阳春水,凭着本能做出来的东西,能吃才有鬼。
    沉下心,让那些大厨掰碎了教她,味道不如但也差不了多少,又是练剑的,刀工切菜更是轻松。
    但这也是最为理想化的设想。
    这样的一桌菜,却是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努力,经历了多少不少曲折,才得到的成果。
    如果不是福伯允诺了高昂的学费,酒楼的股份,那些厨子还真教不了。
    不过,能得到李清明的一句称赞什么也都值得了。
    “那,那你快尝尝味道看。”
    鱼白薇忍不住开口催促着,可脸上却要维持为人师表的矜持,不能有太多的眼神波动,可一双眼睛都已经黏在了李清明的手上,恨不得他快点用筷子夹菜尝尝,然后再出言夸夸她。
    夸,继续夸!
    不准停!
    可下一秒,她却忽然喊住了李清明,“等等。”
    “嗯?”
    “还少个人呢。”
    李清明愣了愣,他不是忘了裴知南,只是二女之间素来不合,再加上她一向也不爱吃这些,也就没想着去喊了,说不得去了,还要挨一顿说落。
    “你,你快去将,将……”在称呼这里的时候,鱼白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顾及着自己当师尊的颜面,不情不愿地开口:“将为师的徒媳喊来。”
    李清明又是愣了愣,还真不想动弹。
    “是要去喊阿娘吗?我去我去!”听见有自己表现的机会,裴逐鹿高高举起小手,一下就要蹦到地上。
    李清明见了,急忙拦住。
    要是让自家女儿这张抹了蜜的小嘴说上几句,今晚他就别想好过了!
    “我去,我去,你坐着先吃点。”
    裴逐鹿犹豫了下,乖乖坐回原位,看了眼满桌佳肴,抹了抹又往下流的口水,却动也没动,她可是要等着自家阿爹回来再吃的。
    李清明几步走到书房,便瞧见了裴知南身姿慵懒地卧躺在软榻上,见到自己来,眼帘抬也没抬。
    “不去跟你师尊厮混在这做什么?”
    一句话,直接就是让整间屋子醋味弥漫。
    “喊你吃饭。”
    “滚。”
    裴知南轻斥一句,翻了个身,将自己那曲线窈窕又惹人遐想的背部留给李清明。
    李清明心中轻叹,早早猜到裴知南会是这样反应,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气恼的,反而觉得相当有趣。
    看惯了妖女我行我素无法无天,这种故作冷漠地小女子姿态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只不过,这顿饭怎么也得把她喊过去。
    “一桌好菜佳肴,去尝两口也好,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安心吃一顿。”
    “滚!”
    可真是油盐不进呢。
    李清明眉毛一挑,“真的不去吗?”
    “再啰嗦就骟了你!”
    “师尊说近来手艺增长了不少……”
    李清明话才说到一半,裴知南的身影就已经到了门边,语气冷幽幽:
    “呵,净爱说这种丢人的狗屁,就她那狗也不吃的手艺?”
    直接被吊成了翘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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