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连珠炮般一口气说下去,却看到冯思齐眼中的阴霾更深了。她惶然住了口,喃喃问道:“你不相信我说的?”
    冯思齐不语,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半晌,才自嘲地微微一笑,沉声道:“原来,你跟他之间还有这么多故事。”
    柳絮紧紧地闭住了嘴,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悄然爬上心头,她微微扬起头,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是没办法说清楚了……”
    冯思齐冲口而出道:“办法很简单,到医院检查一下就真相大白了……”话才说到一半,他已经意识到说得太莽撞了,惶惶然伸手拉住柳絮的袖子,急切地说道:“絮儿,你不要多心,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我只是……不去也没关系的,真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过……”
    柳絮却早已白了脸,一双漆黑的眸子大睁着,一眨不眨地瞅着冯思齐,难以置信地轻声说道:“你说让我去医院检查是吗?你就这样不信我?!”她深深地吸了两口冷气,连连点头道:“何必去医院那么麻烦呢?后街上就住着个稳婆,叫她来检查一下,黑白立知!”
    她忽然住了嘴,摇头笑道:“不不不,不能找她,到时候也许你还会说我拿钱买通了她替我说好话……还是你自己去找一个来查好了,去医院也成……”她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说下去,嘴角向上微微勾着,带着一脸恍笑,眼泪却流了一脸。
    “絮儿,我错了!我刚才一时迷了心窍乱说的,你就当我放屁,千万别往心里去,行吗?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冯思齐张皇失措地抓住她的两手,双眸中盛满了惶恐。
    柳絮摇头,眼神清亮地瞅着他,绝决地说道:“不!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想法子证明我的清白!就只有一样……”她定定地望着冯思齐,声音清冷如冰:“检查完了,我跟你从此就是陌路人,今生今世,老死不相往来。”
    她语气平缓,面色冷静,仿佛在说着一件不相干的琐事。冯思齐骇然望着她,脸上一点一点失去血色,哑声说道:“我错了,你原谅我……”
    柳絮望着他惶惶然的目光,心底掠过一丝抽痛,颓然垂下眼皮,疲惫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好没意思,好累……我先回房了。”
    冯思齐满腔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只是愣怔地瞅着她落寞的背影转身离去,心底某个地方仿佛突然塌陷了一块,痛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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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起来,柳絮拿着小木梳坐在窗前梳头,小丫头进来回话:“二少爷说,他今天不去厂里了,专门陪着姑娘出去逛一天去,请姑娘快点梳妆,他现在正在厅里等着姑娘呢。”
    柳絮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垂了眼皮没说话。
    走到饭厅上,冯思齐见她来了,老远地就站了起来,含着笑柔声道:“今儿天气真好,秋高气爽的,闷在家里才是可惜呢,我陪你出去玩一天怎么样?咱们先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去吃西餐,下午去什刹海划船去,你看我这安排如何?”
    柳絮望着他含笑的眼神,听着他兴兴头头的话语,看得出他是在竭力示好和挽回,不由得一颗心便有些软化下来,也便勉强笑了笑,说:“好。”
    两个人并排坐了辆洋车出来,秋阳和煦,凉风习习,正是最惬意的季节。看了电影,吃了牛排,也才刚到下半天,冯思齐情绪很高,又带着柳絮转头直奔什刹海。
    到了地方,冯思齐微笑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到外头去给你买洋汽水和零食,咱们带到船上吃。”
    柳絮点了点头,他便兴致勃勃地转身急步走了出去。
    柳絮抬眼四望,但见黄昏斜阳下的什刹海水面平静,泛着金黄的柔光。岸上垂柳的枝叶已微微泛黄,映着那粼粼的波光,格外有一种萧索而平静的美丽。
    她不由得缓步向前走了走。不是礼拜天,来逛什刹海的游人很少,四周一片静谧。柳絮信步顺着岸边又往前走了走,前面是一座假山石,她便坐在一块看上去还平整的大石头上,等着冯思齐回来。
    发梢上掠过柔柔的凉风,随着那轻风传来的,还有假山石后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声音压得很低,似是一男一女,隔得有些远,完全听不清楚。大概是一对青年情侣在这隐秘的地界在谈情说爱。
    柳絮倒有些尴尬起来,无意打扰别人的鸳梦,她赶紧站起身,准备悄悄地离开。然而脚下一滑,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不自禁“哎哟”轻叫了一声。
    山石后马上传来一个女人警惕的的声音:“谁?!”马上便有人走了出来。
    柳絮勉强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脚腕,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打扰了……”一语未完,她吃惊地看着来人,喃喃道:“四姨,原来是你在这儿?”
    再然后,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震惊,她看见常五爷也从山石后面绕了出来。
    几个人咫尺相对,柳絮于震惊和厌恶中有些手足无措,微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还是四姨娘反应快,立刻满面春风地含笑道:“哎哟,絮儿,你也来了?是和二少爷一起来逛逛的?早起就听他张罗着带你出来玩儿,没想到也来这儿了。这个天气,划船最是舒服……咦?你来了多久了,我竟没听见脚步声……”一边掩饰地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轻声道:“我托五爷做了一笔金子,有些赚头,城里人多嘴杂的不好说话,所以选在这清静的地方说一说,你可千万别给我说出去呀,咱们家里那些人,听说我赚了点小钱,更得要吃了我了……”
    柳絮根本对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又见他二人的私情被自己撞破,心里有些不得劲儿,只想速速离开,当下勉强冲四姨娘一笑,道:“思齐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过去了”,便冲四姨娘点了下头,正眼也不瞧常五爷,转过身急步去了。
    四姨娘瞧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了,脸色发白,从齿缝中颤抖着挤出几个字:“糟了,一定被她听去了!”
    常五爷叨着雪茄,搔了搔头皮,满不在乎地说道:“不一定,我们说话的声音这么低,又隔得这么远,她不一定能听得清楚……况且,真听去了又怎么样?她未必有胆子敢跟人乱说去!就算真说出去了又怎么样,老常还怕这个不成?”他边说边仰天而笑。
    四姨娘急怒攻心,一拳擂在他胸口,低声斥骂道:“你个活土匪,当然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娘俩可怎么办?老头子和死老太婆知道了,我们娘俩还有命活吗?”她一边说着,心里越发害怕起来,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转着圈子。又惨白着脸瞪着失神的眼睛问常五:“我们刚才都说什么了?”
    “你说把钱都转存在华丰钱庄了,然后就埋怨我,说——”常五爷故意斜睨着四姨娘,拖长了声音,学着四姨娘的口气似笑非笑道:“你说,“思弘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却从来不过问他的事,一个铜子儿都没攒给他,全靠我一个女人虎口里抢食,累死累活地给他攒些家财,还得时刻防着别人抢了去……”
    四姨娘的脸越发惨白了起来,喃喃道:“完了,完了,这话一定是被姓柳的小蹄子听了去了!她悄没声儿地藏在那儿也不知多久了,也不知听到了多少,但这件事一定是被她听去了!完了,完了……”边说,边一屁股坐在了适才柳絮所坐的大石头上。
    常五爷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听见就听见,没什么大不了的,谅她一个小娘们儿也不敢乱说;就算真说出去了,你们家那姓冯的老东西还真敢把你怎么样么?笑话,借他一万个胆子!”
    四姨娘急得跳脚:“放屁!你别跟我说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我们娘俩这辈子还指着冯家过活呢,难道还能指望你?好歹弘儿现在是冯敬亭名正言顺的儿子!我在冯敬亭面前能说一不二!我们娘俩指得上你么?要能指上你,我当初也不会带着个两个月的肚子嫁给冯敬亭了!我早把你看得透里透外,你个活土匪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你管过谁?!就算你真要我们,我们还不愿意跟着你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呢!我就罢了,弘儿也丢不起那个人,一但事情暴露了让他以后怎么活人?怎么在这世上立足?!”
    四姨娘愣愣地坐在那里,忽然脸色一沉,眼睛里闪出两道冷冽的凶光,从齿缝中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不成!不管她有没有听到,她不能再活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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