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阖家团圆夜,老太太高兴,大伙儿自然要陪她一起高兴,哪怕有几个人心底其实高兴不起来。
    真假嬉笑间,宴席也用到了月上中天时分,吃罢汤圆、这个年也就算是圆满了——大爷在宴席才开始时便说过了,洋行和另外几个珠宝铺面明儿就打算开市,一忙起来也就不算过年了。
    金熙捧着细白瓷碗儿,对着碗里四只又圆又大的黑洋沙汤圆直叹气。这汤圆是大厨房宁波籍的邓厨娘做的,味道极其正宗。
    只是这里头又是猪油又是白糖的,香甜虽香甜、热量却很高,难免令她又爱又恨。算了算了不管啦,金熙还很少对什么食物食指大动呢,今天这汤圆却是她很喜欢的一种,反正一会儿还要出去看花灯,多吃点儿也不碍的,多走几圈儿也就全消化了。
    嘴边儿沾着不小心流下来的黑洋沙馅儿、尚没来得及擦,碗里还剩两个整个儿汤圆的时候,金熙又瞧见了老太太直给她使眼色,简直就是一副恨不得把她直接抽走的模样。
    她只得沮丧的将碗儿放在桌上,站起来告退。心头暗道今儿这饭吃的真是不痛快,亏这老太太还埋怨别人不叫人消停……
    走过老太太身边时,又听老太太低声警告:“别想拉着哪个姐姐给你做挡箭牌去,你三姐姐马上就定亲了,不好再陪着你出去抛头露面了!另外那几个,只要我发句话,她们的娘也不敢放她们跟你走。”
    金熙无声哀鸣。老太太这是打算从今儿开始、明目张胆的逼迫她了!今儿先去看灯也就罢了,明儿一定要起个大早儿跟这老太太聊聊心事了。你若不逼迫我,咱们怎么着都好说,否则我可要耍脾气了。
    忿忿然离开老太太的院子,外头正巧有下人报进来,说是覃家四小姐已经在大门外等着六姑娘了。
    金熙点头说声知道了,又嘱咐那老妈子出去传话儿:“请覃四小姐稍等我片刻,我稍后便出去了。”
    回到含香馆洗了洗手脸,只抹了些玫瑰花水;发辫很整齐不用再重新打理,也没再额外戴什么头饰。外套换成一件黑白格呢收腰长大衣,披上条黑色貂绒小披肩,金熙挽上手袋就朝外走。
    春分惶恐的跟在身后朝外送着她,一边递上姑娘忘记带上的皮手套,嘴里一边低声念叨:“您这身打扮,不会又招老太太一通数叨吧?新皮大衣不穿也就罢了,总不能连个头饰也不戴啊……”
    “别说老太太那些话儿了,就算是圣旨也不用全听。我这身儿既不至于寒酸得给金家丢脸,我自己又喜欢,这才是皆大欢喜,老太太若是还挑我毛病的话,那不是故意找茬儿么。”
    金熙这时还不忘跟春分调笑,又嘱咐了几句譬如今儿点的灯笼多,一定要小心火烛,“……大厨房的宵夜想着早些领去,邓嫂子搓的汤圆好吃得紧,冷了再吃难免伤胃。”
    出了金家大门,金熙却有些意外。车是白松涛开着的,副驾驶位上坐着覃慕盈,除此外再没别的什么人。
    只要没有覃慕枫就好!她那笑意一下子就荡漾在了脸上,连蹦带跳跑到车门边,上了车轻快的跟白覃二人打招呼,“……前几日没见到白二哥,白二哥过年好啊。”
    覃慕盈似乎瞧出来金熙一下轻松起来的缘由,心底既是庆幸又是懊恼。庆幸的是,多亏她灵机一动、早早打发几个哥哥到约定好的地点等她们,省得集体等在多福巷里,难免叫金熙不自在;懊恼的当然是这么看来,金熙还真对她四哥喜欢不起来。
    可是这个不喜欢,到底是因为她四哥为人不够讨喜,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若为了四哥那个老底儿,可能还能弥补,毕竟那万美琪不过是四哥年幼无知时犯的错……否则可真是最为难的事儿了,不讨喜的人哪可能摇身变化成可爱的?
    还好金熙并不知道覃慕盈心头所想,否则必得无奈发笑。虽然她不想跟覃慕枫更进一步并不是单纯因为万美琪,只是因为她惧怕谈感情,可既然曾经存在过那么一个人,哪里是解释几句就能令人释然的,说万美琪是她与覃慕枫中间的一座大山都不为过!
    见金熙在后座坐好了,白松涛便发动了车子,“慕盈啊,接下来咱们是去丰盛胡同接那小姐么?”
    听见覃慕盈说了声是,金熙更是高兴起来。既然还有那佳期一同看灯去呢,就算覃慕枫在又能如何,她有那工夫还要陪两个好朋友,难不成他覃慕枫有见缝插针的本事!
    可路上听覃慕盈又说了几句话,金熙的心不免咯噔起来。覃家和那家也有意结亲,要谈亲事的正是覃老五覃慕淮与那佳期?
    我的娘哎,这覃慕淮还不如覃慕枫呢,身上的烂糟事儿更是麻烦……若是这事儿真被父母之命定了下来,佳期可惨了!
    覃慕盈探过头来和金熙说完这几句话,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免有些奇怪:“怎么,小熙你觉得这门亲不够好?我五哥只比我四哥小不到一岁,也算是个有担当的成年人了,他那工厂又越做越好,难道还配不上佳期?”
    先不论覃家这个路数,为何不谈老四的婚事先谈老五的,毕竟两人不是一个房头儿的,父母并不是同一对父母。只说覃慕盈原来并不知道覃慕淮那个女朋友的存在?金熙可是以为覃慕淮只瞒着长辈,哥哥妹妹早都知道了呢。
    听覃慕盈不停追问她,她为难的摇了摇头:“这还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吧?难道你五哥也没打个锛儿,就同意和佳期开始约会了?”
    白松涛虽是开着车,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难道说金熙也知道覃老五有个自由恋爱的女朋友?是了是了,覃老五的新厂子不就在蕴芳日化厂不远处么,说不准就被金熙碰上过。
    听白松涛低声提醒了两句,覃慕盈恍然大悟,不免笑道:“小熙也知道那个苏昕媛?那女孩子不足为道,我们家是不会同意我五哥娶她的,我五哥也舍不得他的工厂。”
    哈,这就是这个年代真正自由恋爱的下场?目标没定准就想自由,根本就不会善始善终。所谓的自由也不过是那个对方被长辈认可了,才敢真正开始约会,可这种约会真的能互相了解性格么,最看重的还不是门当户对四个字,金熙苦笑。
    覃慕盈话是这么说,其实自己也含糊。五哥另有女朋友的事儿,要不要跟佳期交待?不交待吧,万一等哪天闹出来,未免显得她们覃家不厚道;交待了呢,佳期不是得把头摇散了,打死也不愿跟五哥继续交往?
    何况五哥那里也说不准呢。今儿这些事儿可是瞒着他偷偷进行的,用金熙的话说又是一个拉郎配。若被他知道了,尥蹶子发脾气想必也是可能的。
    唉,若真的都能像她和白二哥这样就好了,门当户对不说,两人之间也投脾气……这么看起来,她覃慕盈还是最幸运的那个。
    等三人接到那佳期,又开了十来分钟的路程,便到了约定地点灯市西口。下车一瞧,这一行看灯的人真是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
    郭姝玉由于身孕的缘故,当然要安心在家养胎,覃慕云的媳妇又是个不合群的,因此也没来,除此外覃家的少爷少奶奶全来了,覃慕周是打头的那个、还带着小秋子。
    金熙见状更是心头大定。转头却瞧见那佳期微笑着打量她,不免摸了摸脸蛋儿:“我哪儿不对劲,叫你这么笑着瞧我?”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你瞧瞧咱们这群人的阵势,看看白松涛,再想想咱们俩的身份。是不是你们家也跟覃家……”那佳期低声问道。她并不是个长舌头的姑娘,只是想确定金熙跟她是不是“同路人”。
    金熙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一心庆幸时、她也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弄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呢,那佳期的话提醒了她,原来就是这个缘故——白松涛本就是覃家的准女婿了,她和那佳期无疑会被人当成覃家的准媳妇啊!
    再看覃慕淮,似乎也瞧出了不对劲,因此只是远远地走在人群边上,根本不敢往这边凑,金熙不由叹了口气。
    “我也不瞒你说,我们家老太太是有这个想法儿,覃家怎么想的我倒不知道。可你也知道,我是想独身的……”她苦笑着给那佳期解释。
    “小熙姑姑,什么叫独身?”小秋子的大嗓门蓦然在她们俩身旁响起,吓了金熙和那佳期一跳。
    金熙慌慌张张竖起手指叫小秋子噤声,又低声警告道:“现在可不是在家,这是大街上,不能什么话都胡乱说胡乱问!”
    小秋子一边点头一边压低声音:“我知道了,我小声些好不好。小熙姑姑,我四叔叫我问你,今儿怎么不多穿些?雪可是还没停呢,多冷的天儿啊!”
    那佳期无声笑起来,金熙立刻臊得不成。方才还说是老太太的打算跟她无关,又说她要独身,小秋子来了这么一句,不是成了她对那佳期撒谎了?
    抬头寻到覃慕枫的位置,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却换来那佳期更欢畅的笑,这会不会是以为她在撒娇啊……金熙简直无语了,那佳期高兴有人跟她是一路人、有人做伴了,她自己却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唉,本来还想跟佳期知会一声,那覃老五能不交往还是不交往为好,除非他能先断了苏昕媛那边,甚至厂子里都不再用这个女孩子,她那弟弟的小饭馆儿也别再光顾别再照应。
    可是现如今自己的事儿都缠成一团乱麻,金熙全然没了心思管别人,满灯市如乱花一般迷人眼的璀璨花灯也再没了心思观赏,满心都是两个字——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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