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妤原本就消瘦的身形,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更加清减了,她从嘤嘤的哭声中抬起头来,见是沈棠,哭得更见凄厉,“大姐姐,你终于来了!”
    沈棠遣退了宫人,柔声问道,“逆贼已经束手就擒,正该是高兴的时候,怎么哭成这样?”
    沈紫妤抱住沈棠的胳膊,眼泪仍旧不止,“皇上还不曾找着,也不知道是生是……我怎么能高兴地起来。”
    她转过脸去,带些惊恐地说道,“我心中闷得慌,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怕……我怕……”
    沈棠笑着安抚她,“不会有事的。”
    她忽然想到方才路上与端和担忧之事,低声问道,“伪帝也曾来过你宫中,当时你可有发现他不妥?”
    沈紫妤一窒,随即抹了抹眼泪说道,“嗯。来过两次,但都是略坐一坐就走的,开始时我还颇觉得奇怪,皇上对我一直都很好,怎么会突然那样冷淡了下来。”
    她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没几日,又听说要迎秦三小姐入宫,这时候才真正起了疑心。皇上的喜好我最清楚了,秦三那样的女子是无论如何也入不了他眼的,更何况,皇上平时对永宁伯颇有些微词,万没有道理要与秦氏合作。但那时发现端倪已经晚了,寝宫已经被封,我形同被软禁,无法将消息递出去,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棠暗暗松了口气,撇开话题轻声说道,“让宫人们弄些吃食来,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先喝点清淡的粥羹养养脾胃。”
    她话音刚落,便有内侍脚步匆忙地进来禀报,“皇贵妃娘娘,皇上找回来了,此刻正在皇极殿,威王殿下命奴才前来请娘娘和公主,还有世子妃过去一趟。”
    沈紫妤腾地一声立了起来,紧紧抓住内侍的胳膊问道,“皇上的情形如何?”
    内侍将头垂得老低,“皇上是被抬着进来,威王殿下已经派人去将太医院所有还留下来的太医都过去了。”
    沈棠闻言心中一紧,刚待再问几句,却见沈紫妤夺门而出,往皇极殿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转头又向内侍问道,“皇上受了伤?”
    内侍困惑地摇了摇头,“倒是没见血,皇上虽然脸色苍白,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我看威王殿下很是着急的样子,还不准动静闹得太大,怕惊动了太后娘娘。”
    太后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若是皇上有个好歹,恐怕后果严重。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皇上安然无恙,继续执掌大周江山,他虽然算不得什么明主,却也不是什么昏君,只要外围不再起叛乱兵祸,想来百姓要过些安稳的日子并不是奢望。
    沈棠加快了脚步,紧紧追着沈紫妤,很快便到了皇极殿。
    太医院倾巢而出,院判此时正在细心诊断,他面色沉重地问道,“发现皇上时,不知道周遭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是沈沐将皇上救出的,他回忆了一下说道,“原本皇上是被关在一个小庄上,当时我见他神志有些不清,但身体还是无恙的。后来不知道怎地,又被挪了地方,换到了另外一个庄上的地窖中,我们寻了一整夜才找着皇上的。那地窖似乎废弃许久,霉味很重。”
    他想了想又说道,“刚发现皇上的时候,他的后脑似乎是受过重创的,摸着还有血迹。”
    院判立即将手探了过去,果然,皇上的后脑处还有轻微的血迹渗出,他沉声说道,“看来皇上是因为脑部受了重创而导致昏迷不醒的。”
    他将皇上的眼皮翻开,又对着威王说道,“瞳孔散大固定,肌肉无力,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呼吸也越来越弱了。恕臣无能,恐怕……”
    沈紫妤厉声喝止道,“休得胡言,皇上万金之躯,岂容你胡言乱语?皇上不会有事的,他还有呼吸,明明还在呼吸,怎么会有事?”
    她一边哭着说着,一边又转身将沈棠拉上前来,“大姐姐,这些庸医胡说八道,您替皇上看一看,皇上他没事的对不对?”
    沈棠听到院判的诊断时,心中便知道皇上已经没有救了,若是在前世,皇上或许还可以依靠呼吸机的帮助如同植物人一般活下来,但在这没有吸氧机的时代,便是再高明的神医也无法让一个脑部正在慢慢萎缩衰竭的人,重新活过来。
    她见沈紫妤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与此同时,还有威王和沈沐殷切的目光,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等到亲自上前诊断了之后,才低声说道,“院判说得没错,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了。”
    沈紫妤不敢相信地望着沈棠,她不断用手扯着沈棠的身子问道,“大姐姐是神医弟子,跟那些庸医是不同的,皇上明明只是太累了睡过去了,大姐姐快告诉大家,皇上没事的,他休息够了就会站起来。快,大姐姐快!”
    端和的眼泪不断涌出,她心中也对这个结果难以置信,不肯接受,但是她知道既然院判和沈棠都已经这样说了,那结果便不可能再有奇迹发生。
    她心中其实一向都对以各种小手段上位的沈紫妤有些轻视,但如今看她这肝肠寸断的模样,才知道沈紫妤虽然心机有些深沉,但对皇上果然是有几分真情的。
    这份伤心欲绝让她产生了认同感,不由将沈紫妤拉在怀中,带着哭腔说道,“小四,皇兄救不回来了,哭闹都是没用的。咱们便在这里守着他,好不好?”
    沈紫妤终于无力地瘫倒了下去,她一边哭着一边微弱地点头,“对,我要在这里守着!”
    太医们跪了一地,院判的面色也不太好,皇上是在他手中驾崩的,看来他身上这身院判的官袍很快就要易主了,在皇上断气之前,他们都要跪在地上,不能离开。
    沈沐将威王和沈棠叫到了殿外,他满眼泪光地望了里头一眼,然后低声说道,“皇上并无子嗣,这继位的只能是威王了,但恒王祸乱刚过,宗亲和朝臣都还余惊未了,那位虽然剃度出家了,可难保会有什么人拿他做由头,为了确保万一,咱们还是需要做一些准备。”
    皇上还未咽气,但继任者的人选却是必须要考虑好的事情,如今先皇所剩下的子嗣,唯有前太子和威王,前太子早就被废,又已经出家,那威王便是唯一的人选了。
    威王也并不惺惺作态,他知道推辞不得,便倒也坦然接受,“今日已经将禁卫军的统领处置了,现下掌管禁卫军的是景阳王的庶弟,是个信得过的,应当不会再出什么茬子。”
    他随即皱起了眉头来,“倒是恒王那边…...这一夜已经过去,不知道西域女王要如何处置恒王,还有宫中隐藏的那些效忠恒王的青衣卫,若是不将他们连根拔起,真是让人不得安心啊!”
    西域女王痛恨恒王的背叛,但是同时却也无法忘怀对恒王的感情,同时恒王还是王子的亲父,该对恒王如何处置,确实是一个痛苦而纠结的问题,恐怕不是一时三刻就能作出决定的。
    沈棠了解这点,因此并不着急,但却问道,“那假扮皇上的人,还有永宁伯府的人,如今都在哪里?”
    威王沉沉说道,“那假扮皇上的,你道是谁?”
    沈棠不解地问道,“谁?”
    威王冷哼了一声,“是夏止,从前京畿卫统领夏承恩的侄儿夏止。夏承恩被人杀死,他却一直都无踪迹,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混入了宫中,一直都易容混在皇上身边。他们夏家,原本就是恒王的人!”
    沈棠想到了永庆门前夏承恩的死法,当初让她疑惑不解,如今却豁然开朗。夏承恩确然是恒王的人,但是却在与罗贵妃的相处之中起了私心,事败之后与夏止逃出,只是他那点本事远又怎能敌过秦家和青衣卫?
    挂在城门之前,是为了震慑其他的恒王党,背叛恒王的下场很惨烈,连夏承恩这样老奸巨滑心思阴沉的人,都无法逃过恒王的手掌,其他的人自当更加掂量掂量。
    而夏止,也许本就不是与夏承恩一路的。
    威王沉声继续说道,“至于永宁伯府,永宁伯那只老狐狸倒是还在府中,只是他的几个嫡子嫡孙,却都不见踪影,想来是事先得到了风声,早就逃了出去,这人海茫茫,若是他们有心隐藏,一时之间,还真不容易捉住。”
    沈棠想到,永宁伯恐怕早就看出恒王此仗败去的可能很大,但他出于某种别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却一直都不肯放手,只是不管是多么狠毒的虎狼,也都有护犊之心,他终究还是不忍心让秦氏一族从他手中覆灭。
    她忽然想到了秦焱,他当初西门放她离开,因此而被打断了左手,失去了左手的习武之人便等于废掉了一半的修为,这样的他,面对逃亡生活的时候,该有诸多不便吧?
    这样想着,沈棠心底便有淡淡的哀伤,秦家虽然罪无可恕,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秦焱的身影,可是他数次救她,若是真的让他死在她面前,她心中也会有所不忍。
    威王低声说道,“我早就将他们押入了天牢,本来是想等着皇兄来办的,可是如今……”
    他叹了口气,“也罢,那就等着到时一并发落罢。”
    就在这时,殿内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皇上……驾崩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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