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烟雨,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股血腥之气,黑暗无形地渗透于天地每一处,天际厚云积浓,星黯稀薄……
    赵家院子里某个女人,不安地坐于床头,她不敢睡,眼睛甚至都害怕地不敢有一刻闭上,时不时地左右望着,仿佛害怕某处地方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窗外的树木的影子被月光映下,扭曲而狰狞地映于木窗外,仿佛是被黑暗中的某种力量所扭曲,如同一只只干枯的手臂,在黑暗中挣扎扑噬,时刻准备着将人们拉入无尽的深渊……
    突然,屋内的某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紧接着,一个低沉而诡异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冰冷而无情,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针,刺入女人的心脏,让她全身泛起恐惧的寒栗,只听那声音在说:“某个人,明知道是她前一个去挑衅某人的结局十分悲惨,最后连尸体也不知所踪,无声无息地没了……却是依旧重蹈了那位的覆辙,是真的气不过自己的华衣被人所抢,肤浅而低蠢。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声音幽幽,女人瞪大了眼,看见屋内黑暗处一团黑影,她看不清里面,而她此时的心跳也在加剧跳动。
    只听那声音继续道——
    “你白天拍了我桌子两下,暗示我今夜丑时出现来找你。你如此铤而走险的找上我,做出了明为挑衅暗为求助的举动,我想,你必然是猜到了什么,而在赵家四郎的院子里,从我遗漏的一点点蛛丝马迹就寻上我,如此聪明的人应该极少……而且,在强硬严苛的赵家,女人一样做了同样一件蠢事,却是没有得到同样结果,必然有着她极特殊的地方,有所仗持……我想,正巧某人生了赵家最新的孙子,尚在哺乳期,必然无论如何赵家也不会于此时杀她……你,就是那个影红的妹妹。”
    黑暗中的璃末,让人无法看清全貌,若是有人看到此时的她,在夜晚之中恐怕要吓破胆子。她此时全身尽是鲜血,咽喉处诺大的伤口,不停地流出鲜血,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洼……
    她守时而来,却未让影红的妹妹看到她这副恐怖的模样。而是让自己身体隐藏在深深的黑暗之中,在屋子里的角落与她对话。
    不然,恐怕这女人更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颤抖地手,泪流满面,却一声也不敢吭,颤抖着手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全身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待得她无声的哭泣了很久,放纵自己一直压抑恐惧良久,才缓缓放开捂着嘴巴的手——
    她颤抖着嘴唇,脸白如纸地说:“茎绿姐姐死了……”
    说完,她甚至有些无力的垂下了头,仿佛就仅仅这几个字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何时死的?”
    “我生完孩子第二夜。”
    “赵家出手杀的她?”
    “不,她是自杀的。”
    璃末沉默。
    影红的妹妹继续道:“不,也不算是自杀的……茎绿姐姐听说四公子院子里在我分娩那夜出事,有人死了,脸色极难看,问我姐姐打听,听我姐姐说是稳婆和中执事死了,不知为何,心神不宁,当夜,她就在大公子炼器之时,炉火忽然暴烈,要袭向公子时,自己冲去投身火海,用生命获得救主之功,保全了自家性命地位,也同时救了一旁的我的姐姐……”
    “她死时,向我姐姐说一句话,并求她照顾好她的家人,彼时,我姐姐便知,那夜,她本就是要寻死的,但为了保全家人,用了那样的法子,而我姐姐,也因受她一命之恩,未将那句话报予公子……”
    影红的妹妹,赵四郎的侍妾锦丹,抬起眼看向璃末所在的黑暗处,她看不清璃末的表情,而她的声音却是微颤,“姐姐只与我说过此事,而我猜测出一些端倪,所以,我明知上一个刁难你的小妾毫无声息地没了,也故意找上你……”
    “因为,我想要一条活路,我和孩子都能活的活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颤抖……
    “你猜到了什么?”
    “人们说你是祸乱赵家四位公子的妖女祸姬,可我知道,你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则,你做了此事却全身未损,赵家没杀你,二则,那夜之后也无人寻到你的遗漏,发现出你……说明,你很强大很有手段,绝不是你如今看起来那般虚弱普通。”
    璃末注视她的脸。
    赵清仁的两个贴身丫鬟非是一般聪明女子,只看茎绿表面可爱天真,却敢用自己一条命换取家人平安之刚烈决绝,但知其心智之强。而与她同级受赵家赵清仁提拔的影红,想来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
    眼前这个女人是影红的妹妹,只怕也不是一般角色。
    她能进入赵四郎屋里当侍妾,并借孩子站稳脚跟,且觑一斑而猜全貌,猜测到了璃末之隐藏秘密,还大胆的来到她面前,明为刁难实为求助,种种举动也说明她是极大胆聪慧的女子。
    于是她缓缓问:“你的孩子,是有什么问题?所以让你铤而走险找上我这个陌生人?”
    锦丹一怔,她以为璃末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茎绿死前说了什么,可她居然是问了最核心的问题——她的孩子怎么了?
    是呵,若不是她的孩子有异样,她堂堂一个赵家的侍妾,如何会冒险求助一个来历不明,实力难测的陌生人呢?
    锦丹咬咬唇,道:“你为何不问茎绿姐姐说了什么,让我猜你是出事那夜杀人的高手。”
    “她说了什么?”
    “她死前对我姐姐说,她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我,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的……但也求我姐姐,能照拂她家人一二。”
    在赵家,茎绿仅仅是说漏了一句,于她而言,便是弥天大祸,非死不可的。所以茎绿如此惶恐,害怕事情被揭发。她救赵清仁一命,就算揭露出那夜风波是因她之错漏,也至少能保全家人性命,而影红的照拂,更是增加一成自己家人平安顺遂的砝码。
    不愧是赵清仁的贴身侍女。
    但比之茎绿更聪明的,可能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仅仅从茎绿那句“对不起”就猜测出事情的大概,并赌博式的上门向她“求助”。
    至于影红,她是未猜到,还是猜到了假装不知道,为茎绿掩盖,也不得而知了。
    璃末最后问了一句:“你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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