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政殿。
    可怕的气息笼罩了整座大殿。
    肃穆,阴沉。
    努尔哈赤端坐御座,看着跪在殿下的代善,双目里难掩怒色:“……混账东西,本汗让你闭门思过,你把本汗的话当做耳旁风了不成?”
    “抢夺自己儿子的府邸和财产,还要奏请杀子,谁给你的胆子?”
    若非对方是他的亲儿子,努尔哈赤恨不得拔出金刀,一刀劈了对方!
    “父汗息怒!”
    代善连声道。
    “息怒?”
    努尔哈赤上去一把提着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到了面前,霸道强横的气息如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代善感觉整个人都几乎要窒息了。
    “父汗……”
    “你也是前妻所生,我可有苛待于你?”
    “没……”
    “我许你汗位继承人之位,令你重权在握,可有不公于你?”
    “没……”
    “你也知道没有!”
    努尔哈赤怒声斥道,“可你呢?偏听偏信,纵容后妻,甚至连亲生骨血都如此刻薄,妄言杀戮,若大清之未来交到你的手上,只怕要二世而亡!”
    代善脸色一变:“父汗,我……”
    “不要说了,回去体面的处理好此事,你若不想体面,那本汗就帮你体面!”
    努尔哈赤一扬手,直接打断了代善的话,冷冷的说道,“从今日起,未来大清的汗位,你便不需要惦记了!滚吧!”
    “……是,父汗。”
    代善深吸了一口气,跪拜完后,才退出了大殿。
    迈出大殿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与大汗之位彻底没有了关系,一颗心本能的变得空落落的。
    而他一出来,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殿外——皇太极。
    代善本能的皱眉。
    “二哥……”
    而皇太极眼神微动,却主动上前,代善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皇太极看着他的背影,却不以为意,迈步走进了大政殿。
    大政殿内。
    努尔哈赤重新端坐在了御座上,刚刚狠狠斥责了代善一番,他心中的怒气已然发泄出去,此刻面容平静,再难窥见半分情绪波动。
    “拜见父汗!”
    皇太极叩拜在地。
    努尔哈赤看着皇太极,并未让其起来,一时间,皇太极维持着叩拜的姿势,静静地等待着这位当今的大清之主的吩咐。
    大殿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良久后,努尔哈赤终于开口:“年后讨明,你有何想法?”
    殿前问政!
    皇太极的心微微一震,意识到这无疑是代表着努尔哈赤对他的考验,若是通过,那么他距离汗位势必更近一步。
    想到这里,他强忍心中激动,说道:“父汗曾经说过,譬伐大木,岂能遽摧?必以斧斤斫而小之,然后可折!”
    “儿臣认为,想要推翻大明,也是如此,必先扫除漠南蒙古和李氏朝鲜,解除后顾之忧!”
    “同时,不断袭扰边地,掠夺人口,令大明持续失血,而掠夺来的人口也可派往东北开垦荒地,储备粮草,壮大根本!”
    “再者,满汉一体,善待汉民,对于主动投降归顺者,予以重用,以汉制汉!”
    “……”
    皇太极越说越顺畅,将心中思虑很长时间的政策一一说出。
    而努尔哈赤看着眼前这个年轻魁梧,雄姿英发的儿子,听着对方侃侃而谈,言语间描绘出来的雄图伟业,一时间,心神竟不禁微微摇曳失守!
    “若我能年轻三十载……”
    一丝难以言说的忌惮和贪婪,以及妒恨一闪而逝。
    寿祚。
    这是承担皇道龙气的代价。
    他虽有强大无匹的力量在身,可皇道龙气的侵蚀却也同样可怕,再加上他遭受算计而受的伤,以至于寿祚的问题已经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痛!
    努尔哈赤听着听着,便闭上眼睛。
    直到皇太极说完,他才睁开眼睛,微微点头:“你说的很好,看来你平日没少思考这个问题。这样吧,年后讨明,你便跟在本汗的身边吧。”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刚刚你所说的一切,整理成奏章递上来。”
    “是,父汗!”
    皇太极的心中不禁一喜。
    他知道,自己的策略是入了努尔哈赤的眼睛!
    尤其是年后讨明,让他跟随左右,那无疑将会是某种信号!
    “去吧,本汗有些乏了。”
    努尔哈赤挥了挥手,皇太极便退出了大殿。
    殿外的寒风吹过,却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内心的火热,反而如星星之火,渐有燎原之势!
    而来到大汗金帐的杨凡,看到的便是这样状态下的皇太极!
    龙骧虎步,器宇轩昂,眉心处的紫意越发醒目,尊贵无比,头顶上的气运隐隐竟形成了一个紫色华盖,贵不可言!
    “见过叔父。”
    皇太极微微一礼。
    “嗯。”
    杨凡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问道,“你这是从哪里而来?”
    皇太极微微一笑:“回叔父的话,刚刚我被父汗召见,去了一趟大政殿。”
    “听说代善入宫,你可瞧见了?”
    杨凡再度问道。
    皇太极神色不变,说道:“二哥他也被父汗叫去了大政殿,之后便自行离去了,若叔父无事,那侄儿便先回府了,父汗还有些事交代给我处理。”
    “那你去吧!”
    杨凡摆摆手,目送着皇太极的背影消失在了宫门口,眼神里划过一丝异色。
    看对方这样子,努尔哈赤似乎并未斥责对方半句,反而予以了重用?
    而此时,大政殿中。
    努尔哈赤依旧端坐在御座上,略显出神。
    不过,若有人细细打量,便会发现相比于以往那位英明神武,雄健无比的大汗,此刻的他在神态间却显出了几分老态,鬓角上有细微不可见的白发。
    这白发每要显现,便会被一股惊人的气血抹去,重新化作浓密黑发。
    “你这个儿子,颇有气数啊,尤其是胸有韬略,羽翼颇丰,已有人主之相了!”
    一个幽幽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了殿中。
    努尔哈赤眼神一闪,再度如烈阳般闪耀起来,整个人重新恢复了巅峰的状态。
    他淡淡的说道:“是吗?看来我大清终究是天命所在,有如此后继者存在,未来之大清如何能不推翻大明,一统天下?”
    “那又如何,你还能看得到那一天吗?”
    “……”
    这个问题,让努尔哈赤彻底沉默,一张脸也慢慢变得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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