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骗我的是不是?”萧澈心里还抱有一丝小小的侥幸。
    虽然他知道她确实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但她应该还没有这么狠毒,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如此对他。
    姜知意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反过来问他:“你觉得呢?”
    萧澈虽然是个爱玩的纨绔子弟,但他很明显还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世事险恶,有时候他还挺天真的,跟个傻子一样。
    简单点来说,他非常好骗。
    姜知意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根本不担心他会识破她的谎言。
    萧澈不敢去细想她的话。
    她这样嘲弄的语气,似乎就是在看一个笑话。
    人命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更别说只是下毒让人绝后了……
    她的脾气本来就很不好,仗着一身精湛的医术就随便欺负人。
    萧澈的心慢慢沉到谷底。
    她肯定早就已经对他心生不满,只是迟迟都没有发作。
    今日的事便是彻底把她以往对他的怨气给一把火点燃了,最终烧成熊熊大火。
    断子绝孙……
    这和要他半条命有什么区别?
    虽然方才是他行事莽撞了,但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狠心。
    他知道他做的饭很难吃,衣服洗不好,地不会扫,炼药帮不上忙,蛊虫不敢喂,挑水嫌累,去山里采草药也总是会给她添乱……
    可他不是有意的。
    他以前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
    姜知意见萧澈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眼神也开始飘忽,这模样分明已经是把她随口胡诌的话给当真了。
    啧,看起来真可怜啊。
    她玩心四起,又轻飘飘地开口说道:“这可不能怨我,是你自己闯下的祸。如果你不动我的药材,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惨事。”
    最后那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故意拱火。
    姜知意微勾着唇,垂眸掩住眼底玩味的情绪,低头去逗弄桌上的蛊虫。
    一只黑褐色的长尾蝎从木盒里爬出,慢吞吞地爬到她的手背上,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然后扭动着丑陋的身躯。
    萧澈强忍住心里翻涌的悲意。
    他很清楚子嗣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
    萧家本就支庶不盛,人丁稀少,若是他真的断子绝孙了……
    萧澈微合着眸,语气低落道:“我……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捉弄你,我向你赔罪,还请你不要再生我的气。只是,这毒……这毒还能解吗?若是我出了事,萧家的香火便彻底断了。如此,我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的话断断续续,听起来格外凄惨。
    姜知意抬头去看他,他今日倒是屈服得很快。
    以往她也经常会威胁他,虽然他每次都不得不听从她的差遣,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十分不情愿的。
    萧澈的性子犟得就像一头牛。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还真是头一回看到他主动向她低头认错。
    姜知意微微皱眉,有些惋惜地摇头道:“解不了。这药的药性很重,恐怕已经伤了根本。我也没有办法。”
    萧澈站在那许久,一言不发。
    倏地,他气急攻心,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萧澈胸膛起伏,眼眶都有些发红,他心如死灰道:“你干脆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姜知意被他这动静给吓了一大跳,她没有想到会把他气成这样,“你……”
    虽然她怀疑他现在有做戏的成分,但她此时也已经没了捉弄他的心思。
    万一真把他给气死了那就不好了。
    “行了行了。”姜知意随手拿出自己的手帕扔给他,“把你的血擦擦,我的衣裳都被你弄脏了。”
    她站起身去旁边的木架上打开了一个檀木药箱。
    药箱里都是一些摆放整齐的白瓷药瓶,而在那些药瓶之间的缝隙里,密密麻麻全都挤满了奇形怪状的蛊虫。
    姜知意拿起最右边的那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普通的糖丸,她专门拿来唬人用的。
    “这是回春丹,可解世间百毒,有奇效。看你可怜,就给你吧。不过我告诉你,只此一次。以后你要是再敢乱来,我绝对不会再救你。”
    “真的?”萧澈还有些不相信,她舍得把这么好的宝贝给他?
    姜知意:“不信算了,我不给了。”
    “诶……我信!”萧澈连忙伸手去拿,生怕她真的反悔。
    他看着手里那颗药丸,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方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吃完就滚出去,别在这里烦我,我要炼药了。”姜知意把桌上的几个木盒打开,蛊虫全都爬了出来。
    萧澈看了一眼,只觉得瘆得慌。
    他很怕这些毒物。
    很快,他便直接推门出去了,回到院子里继续打扫落叶。
    ……
    傍晚的时候。
    姜知意还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萧澈看了眼天色,他放下手里的活,自觉地抱着柴火去了灶台,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半个时辰之后。
    姜知意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心里还算满意。
    他做饭的手艺已经越来越好了,进步得很快。
    “这是什么肉?”姜知意尝着那道菜的味道很好,忍不住问了一句。
    “兔子肉。”萧澈回答说。
    他特意费了一番功夫去了一趟山上,他想着抓一些野鸡什么的,吃点肉给自己补补身体。
    其实那时候他并没有吐血,是他故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来卖惨。
    他得吃点好的让自己尽快恢复。
    说起来他运气很好,一进山里就看见了一只被绊住的兔子,那兔子受了伤,行动缓慢,他很轻松就把它抓住了。
    “哪里来的兔子?后山上的?”姜知意立马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兔子的右脚上是不是还有伤?”
    “是,你怎么会知道?”萧澈点了点头。
    姜知意强行忍住心里骂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这兔子是我放出去的,我在试药,给它喂了很多毒。”
    萧澈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半个时辰之后。
    姜知意面无表情地坐在屋里,萧澈也在她不远处坐着。
    天马上就要黑了,只不过屋里并没有点灯。两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周围安静得可怕。
    药效发作得很快。
    他们两个人现在都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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