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我作证!
    尹秀还是被几个人看着,留在外面,只剩路易吉和颜容两人,在办公桌前对坐。
    颜容端起咖啡,抿一口便是满嘴的霉味,直冲天灵盖。
    皱着眉头,他又看向路易吉,只见那个打扮精细的绅士,正津津有味地砸吧着嘴,似乎是在品尝美味。
    【大概是我山猪吃不得细糠,喝不出这纯正英吉利亚咖啡的美味。】
    忍着酸涩,他再喝了一口,这次咖啡直接从嘴角渗了出来,难以下咽!
    擦了擦嘴,颜容说道:“路易吉先生,没记错的话,您跟威尔逊爵士认识吧?”
    “错了。”
    路易吉摇头,“说错了颜探长,应该说,威尔逊爵士,是我的爱友亲朋,手足兄弟啊!”
    似乎现在还有些难过,路易吉擦了擦鼻子,“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能明白我这种心情吗?”
    颜容有些感慨地拍拍路易吉的手背,“我明白,我完全明白,路易吉先生,您要节哀啊。”
    “不,你不明白。”
    路易吉摇头,“所以我说了,这事我一定要写信给苏格兰场,让他们派最好的警探过来调查,一定把那个凶手绳之以法!”
    “不不不,不需要。”
    颜容连连摆手,“路易吉先生,不用那么麻烦了!杀人凶手就在外面呢,就是你们厂里那个尹秀!”
    “哦?”
    路易吉眉头一挑,“果然是他啊,我就说这个年轻人,将来肯定是能做出一番大事的,不管是干好事还是做坏事。”
    他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点头道:“如果是他的话,虽然好像没有动机,不过世上的坏事啊,不是为了钱便是为了女人,恰好他两样都很喜欢,而且劣迹斑斑,所以他能干出这样的坏事,我不感到意外。”
    颜容欣慰道:“是,我干巡警几十年了,哪个人好,哪个人坏,哪个人上厕所没擦屁股,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路易吉小声嘀咕道:“看是不可能看出来的,闻一闻到倒还有可能。”
    颜容没听到,只是站起来冲他伸出手,“那路易吉先生,一切就麻烦您了,到时候还请您到时候到警署录个口供,拆穿尹秀的不在场证明!”
    “好,没问题,警民合作嘛。”
    说着路易吉拿过出勤表,用笔在上面改改画画,“这小子来没来厂里,我能不知道啊?几个混蛋拿着出勤表改改画画,想骗谁?”
    用笔改完后,前面的几个圈也变成了叉。
    颜容很是满意,直到看见昨晚的出勤记录时,他脸上的表情才再次僵住。
    那个位置,还是一个代表着出勤的圆圈,没有变动。
    “怎么……”
    路易吉淡淡道:“就是这样的,昨夜他确实在厂里工作,还在我这里喝了咖啡,我没有必要替他隐瞒什么,还有别的事情的话,伱们也可以联系我的律师。”
    颜容冷着脸,他已经习惯这厂里人的古古怪怪了,淡淡说道:“路易吉先生,我想让厂里的工人都出来,集合一下,这会不会妨碍到你?”
    “妨碍是肯定会妨碍到的,在这里,每分每秒,流水线上跑过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钱,我总不能因为你要做安全宣导,还是别的,就让他们停下来吧?”
    “这是调查令。”
    颜容又把手中的纸张出示了一遍,“请你配合。”
    路易吉只能摊手道:“好吧,你是老大,你想怎样就怎样。”
    “路易吉先生你说笑了,我不是什么老大,我是九龙区总探长。”
    ……
    夜风萧瑟,厂里的工人刚从热火朝天的工厂里走出来,难免觉得脖子上有些发凉,直起鸡皮疙瘩。
    这会儿他们在监工的指示下,站成整齐的排列,肩膀挨着肩膀,脚尖对齐脚尖。
    土瓜湾的工厂一向都是这样的军事化管理,工人进厂,第一件事不是上流水线,而是在操场上排成一行站好,接受监工的训话。
    不过这里的工人认为,所谓的军事化管理,本质上是拿的比别人少,做的比别人多,待遇比别人差的意思。
    迈克站在空地的最前头,只用眼神便能把一个个工人按在队列上,像一颗颗螺丝钉,纹丝不动。
    尹秀和颜容并肩走出,身后则是几个一脸戏谑的警探,持着漆黑的警棍。
    扫视了一眼众人,又带着笑意看了一眼尹秀,颜容清了清嗓子。
    “各位,我想你们也知道了,昨夜,中环金钟大酒店发生了一系列惨烈的凶杀案!本港的大慈善家威尔逊爵士,以及几位有名的绅士,小姐全都遭遇了不测!
    但是,在我们警方的全力追击下,终于还是抓到了嫌疑人,现在我们欢迎各位知情人提供线索,协助我们破案!”
    他这话一出,又看到他旁边正戴着手铐的尹秀,众工人一下叽叽喳喳,低声交谈起来。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认识尹秀的,即便不曾跟他说过话。
    但对于这土瓜湾第一位高级机械技师,大多数人提到他的时候,心里不可能毫无波动。
    虽然说起来高级技师也不过是打工仔而已,可这个位置一向是洋人担任的,本地的工人,就是手再灵巧,也只是充当助手而已。
    说明书上那些弯弯曲曲的蝌蚪文,便是拦住本地工人的第一道难关。
    这使得他们也格外关注尹秀,至于其中是羡慕,佩服,嫉妒还是别的情感,便不得而知了。
    对于他的作风,为人,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曾经在维多利亚港救起过好几个小孩,也有人说他在钵兰街跟大肚婆讨价还价,更有说包租婆的老公回乡下的时候,尹秀时常半夜去她家里修水管……
    种种传说,也叫尹秀在一些人眼中,越发变得不真实起来。
    但颜容又问了一遍之后,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尹秀。
    有的人将双手或插在兜里,或抱在胸前,或是看天,或是看脚面,均是左顾右盼,不往前走一步。
    这也在颜容的意料之中,不管是道上混的,还是在厂里打工,出卖人都难免要遭别人的唾弃和孤立。
    这些工人如此的反应,反倒正中了颜容的下怀,以便他使出真正的手段。
    “要不这样吧,嫌犯尹秀说自己昨晚上在厂里工作,有不在场证明。
    我们现在征集证人,如果有人昨天晚上在工作时间见过他,请站出来提供证词,跟我们回警署录个口供,这样也能还他的清白,为他洗刷冤屈。”
    顿了顿,似乎感到有些好笑,颜容又问道:“怎样,有人愿意吗?去警署录个口供?”
    这一次,原先叽叽喳喳的细碎声响也消失不见了,死一般的沉默确实地覆盖在众人身边,压得人不敢抬一下头,耸动一分肩膀。
    生不进衙门,死不进医院,对许多人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divclass="contentadv">更何况,港岛的警署,你要是没有关系的话,进去难免要脱一层皮。
    碰上阿sir心情不好,或者看你比较顺眼的时候,随便找两宗案子让你帮忙背一下,进去蹲个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这些警署的警力一向是不足的,以至于很多案子都积压起来,上头一给压力,除了找那些南亚人顶罪外,便只能多找些本地的倒霉蛋了。
    而且,找人进去审一审,打一顿也是创收的一种手段,原告变被告也是常有的事情。
    在这些有牌流氓的长期威吓下,进警署不挨打反而成了一件不正常的怪事。
    颜容,那更是一个制造冤假错案的高手,就是一个瘸子走路上,跟他对视一眼,他都能凭“直觉”查出对方是江洋大盗来。
    种种因素影响之下,一时竟无人敢站出来,或者发出一点声音。
    尹秀淡淡道:“颜容,你是一定要往死里砌我的生猪肉(栽赃)?你我都清楚,威尔逊爵士根本不是我杀的。”
    颜容瞥了尹秀一眼,轻蔑一笑。
    “怎么?砌你不起啊?我一年里砌别人多少生猪肉了,就是到了鬼佬法官面前,他也是点点头便作数了。你呀,准备好接受环首死刑吧。”
    “哼,谁死还不知道呢。”
    尹秀冷哼一声,袖子微微一抖,无声无息间已握住了几把锉刀。
    这种小工具,平日里是用来给那些零件打磨,以让尺寸出了差错的部件达到使用条件,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可以轻易割断别人的喉咙。
    真要杀人,一草一木都是好兵器。
    颜容没听到这话,只是从尹秀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森冷的杀意,好像慢慢开始实体化,从眼里逸散出来,叫人心底发寒。
    那是野兽一般的眼睛,带着森冷的敌意。
    等颜容再想看清楚时,那敌意却好像突然消失的无声无息了,尹秀的眼神平静,淡然。
    “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就连雷老虎都被调动了?”尹秀问道。
    颜容愣了一下,随即厉声道:“这是你该问的事情吗?你再多说一句,我一定把你毒哑。”
    说着他又似乎感觉不太过瘾,又补充道:“要怪啊,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要你死,我也就只能照做,有钱有势的人,不是你一只蚂蚁能打倒的。”
    尹秀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啊?”
    “这世上不少人都以为自己权势滔天,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的,以为自己动动口,别人就会死,就会永世不得翻身。
    结果呢?还不是我们这些从垃圾堆里摸爬滚打的小人物,小角色扳倒了?世事无绝对,还是别把鼻孔抬得那么高比较好。”
    颜容冷笑了起来,他只当尹秀这是在嘴硬,放些莫名其妙,又毫无意义的狠话而已。
    直到有一人站了出来,“我叫刘金发,别人都叫我大口,我可以作证,尹秀昨晚就在厂里,我见过他。”
    尹秀看了他一眼,才想起这人,大口在上次的僵尸之乱中被火屎哥咬了一口后,又被尹秀给救了。
    尸毒入体不深,但他底子本来就弱,所以自那以后脸色一直显得有些苍白。
    此刻大口站在那里,在众人注视下难免有些紧张,腿肚子直打转。
    颜容轻蔑一笑,直到看见又有人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我是鹌鹑,李正荣,跟尹工不在一个组,但昨晚见过他,我可以作证。”
    鹌鹑,终究没把花名改成凤凰,瘦小的身子显得有些佝偻。
    他手上挂着一串念珠,胸口更是垂着几条护身符,整个看起来像个卖法器的小贩。
    大概是因为上次被尤里妹妹的鬼魂吓到,使得他更相信神佛了,初一十五必定吃斋念佛。
    “黑面,也可以叫我陈二,如果要作证的话,我可以去,我那天晚上也看到尹哥了。”
    上次被鬼骗着打了好几晚上麻将,差点被吸干精气的的黑面,在被尹秀救回来后,还是没戒掉赌博的习惯。
    此刻他脸上还有几处被高利贷追打的痕迹,乌青斑驳,肿胀着脸。
    这三人站在那里,莫名地显得有些滑稽,可并不好笑。
    颜容看着这三人,咬牙切齿道:“做伪证,可是要坐牢的!你们明白吗?”
    “明白!”
    三人异口同声应着,脸上都是坚定平静的神色。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衣服摩擦与脚步声。
    “我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他昨晚在厂里!”
    “我在上厕所的时候遇见他了,很大!”
    “那晚,人家在他的房间里……”
    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站到了那三人的旁边。
    许多人仍不敢直视颜容,只是低垂下眼睛的脸也依旧显得平静,从容。
    【疯了!这厂子里就没一个正常人!】
    颜容面色极难看地瞪了一眼尹秀,实在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么术法。
    “这次你运气好,以后走路小心点,我颜容一定盯死你,别让我找到机会,找到机会我一次就x翻你!”
    尹秀笑道:“你一定有机会的。”
    他身后这时候终于有个警探敢开口了,“颜sir,我们要不要把这些人带回去?”
    “带?带到你家里去吧!”
    颜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在远处,三道身影也慢慢没入了黑夜里。
    “看吧,我就说尹哥仔那一卦是大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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