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今日亲眼见过先生,可对他还有所怀疑?”
    蒙武默不作声。
    蒙恬的心立刻悬起。
    “父亲还是觉得,先生是别有用心之人吗?”
    蒙武摇摇头。
    “今日和先生一见,确实叫我大为震惊,对他也更为敬佩。只是……”
    “父亲但说无妨。”
    蒙武思虑许久,这才深吸一口气。
    “为父总隐隐觉得陛下对先生的态度不一般。”
    这种感觉,不想是对待一般谋士。
    好几次,陛下看先生的眼神,和他看公子扶苏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多了些慈爱、疼惜。
    蒙恬的心都快跳出来。
    不得不说,父亲的感觉的确很准。
    但这可不是件好事。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啊。
    稍有不慎,就是砍头重罪。
    尬笑着道:“父亲您说什么呢。许是今天太热,您看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蒙武也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
    叹口气,喃喃道:“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哎,老了老了。”
    ……
    另一边,黑风岭内,赵牧之的房间。
    总算是把这对话痨父子赶走。
    “这对父子也太反常了。老赵,我怎么感觉他们对你的态度不像是对待管家?好像,你才是主人。”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话,却让嬴政心中一惊。
    这小子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都怪蒙家这对父子。
    刚才一惊一乍的,做的实在太过。
    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云淡风轻。
    “原来少爷也会有感觉出差的时候。不过是因为蒙家人好,对待一个管家,也能做到亲如家人。”
    赵牧之满不在乎地摆手。
    “不说这些事。老赵叔,今天是你第一次在我这住,那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说完,神秘兮兮,从地窖里拿出两坛酒。
    嬴政哑然失笑。
    他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只是酒。
    果然是从市井长大的,所见还是有限。
    但此事和自己也有关。
    以后若是有机会接他下山,一定要带他去见各种稀奇有趣的事物。
    总之要把这几年欠他的,全都补回来。
    正想着,赵牧之已经给他斟了一杯酒。
    “老赵,你来尝尝,这酒可是……”
    许是因为他帝王之身,几个孩子对他都带有惧怕,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坐在一起正常吃顿饭。
    这还是头一次。
    嬴政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不等赵牧之说完,就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咦?
    这酒怎么和平时喝的不一样?
    酒香醇厚。
    更不想其他酒那边猛烈。
    喝到肚子里很舒服。
    咂咂嘴,还有股淡淡的梅子香。
    回味无穷。
    赵牧之一拍大腿:“暴殄天物啊!”
    “老赵,你那么着急做什么?都不等我说完,没人跟你抢啊!”
    “习惯了,习惯了。”
    赵牧之一边摇头,一边又给他斟满一杯。
    “这叫梅子酒,是我亲自拿梅子酿的,不轻易醉人,很适合夏天饮用。”
    吾儿居然还会酿酒?
    梅子也能用来酿酒?
    一时间,嬴政已经不知该为那件事震惊好了。
    “切记,果酒是用来品鉴的,不可牛饮。”
    嬴政点点头,按照他所说的,小口品着酒。
    一股淡淡的果香再次在口腔中迸发。
    这种感觉很奇妙。
    难怪吾儿会说这是宝贝。
    草率了。
    两人夏日乘凉对饮,好不快活。
    虽说果酒不醉人,但毕竟是酒,三巡过后,二人皆已有了醉意。
    “对酒当歌,结尽四海之友;酒之所兴,自与知己对酌。”
    赵牧之即兴所作一首诗,惹来嬴政赞叹。
    好小子,还有点文采,不愧是他的种。
    能和一人畅饮,还是嬴政头一次。
    醉意上来,忍不住道。
    “少爷,你说你怎么总想着造反?你图什么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天下他秦王能坐得,我赵某人为何坐不得!”
    没想到他还有这份豪情壮志。
    嬴政震然,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果然是他的孩子,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有野心,敢想事,敢成事。
    这份豪情,也是扶苏和胡亥身上所没有的。
    只是他张口闭口要反大秦,还是让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不舒服。
    “少爷,你有志向,又有胆识、谋略,若是能够投靠大秦,必有一番作为,何须费心费力走造反这条路呢?”
    赵牧之不置可否地摆着手。
    “老赵,早就跟你说过了,大秦,气数将至啊。”
    完了。
    嬴政那把想捅人的刀又按不住了。
    这臭小子,到现在了,还不忘诅咒大秦灭亡呢。
    好不容易压住火,无奈道。
    “你总说大秦要亡,可如今陛下体内毒素已解,不会死了,大秦又怎会亡?”
    赵牧之就差大笑。
    “老赵叔,要不怎么说你只能是管家呢,看事情太片面。”
    “秦的灭亡是必然,就算秦王不死,大秦也没有几年了。”
    嬴政听着,差点被气昏。
    感情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都是白干了呗。
    不服气道。
    “少爷,不是你说的,陛下他统一度量衡,统一币制,是千古一帝吗?那有他在,大秦自然是繁荣昌盛千秋万载啊。”
    “千古一帝不假,但凡事均有两面性。秦的律法实为苛刻,早已让百姓心中不满。这种怨念日积月累,会形成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在未来某一天掀起,就会是惊涛骇浪。”
    嬴政为之震惊,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的律法是几代人的心血,一直被认为是最公正完善的。
    如今突然被说律法有问题,隔谁心里能好受。
    赵牧之虽注意到他神情不对劲,也只以为他作为老秦人,如今却让他反秦,心中不快。
    “老赵叔,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你以为,想反之人,只有我一个吗?”
    炎炎夏日,嬴政却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连嘴唇子都在打颤。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谁想反大秦?”
    眼神也随之一寒,冷若寒星。
    难道是有人跟这小子说了什么?
    赵牧之醉意更浓:“正值大旱灾年,百姓生活本就困难,再加上官府暴政,修筑长城,哪一件不是雪上加霜,要人性命的大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齐,想反?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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