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郁为了不让俩崽崽担心,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没事,就是骨折了而已。”
    方遥眉头深皱,此人不是体修,却用体修用的掌法,而且内功深厚,一掌就把景郁打得肩骨碎裂,着实反常。
    “明画,你等下不要上场了。”方遥说。
    “嗯。”
    苏明画点头,她自知剑法不如小师弟厉害,连小师弟都不敌那人,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她上去也是送人头,搞不好还要受伤。
    随后,祝雯月、袁成秀以及丹霞宗和藏机阁的两位弟子接二连三地上台打擂,皆是败下阵来。
    汤康连战数人,完全不见疲累之色,反而越战越勇。
    半个时辰后,在场与他同境界的各宗亲传弟子,竟全都败于这汤康之手。
    此时此刻,赛场的看台上已经快炸了。
    “这个散修是哪里冒出来的,竟强悍如斯?”
    “以一己之力挑翻了数位掌门亲传,金阳宗大弟子袁成秀在他手里都没撑过一炷香,当真可怕,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各大宗门还有人吗?”
    “还有方遥没上。”
    “历届宗门大比的魁首都是宗门弟子,今年总算杀出来一条黑马,给我们散修争光了……”
    在场的宗门弟子对汤康言语质疑,而散修们却兴奋激动起来,快要把汤康推崇成神。
    而主位上的各位宗主见自家弟子皆败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之手,面对这一变故,都有些齐刷刷地黑脸。
    虞望丘的神色有些凝重。
    宗门大比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四境擂台,但因为各宗元婴境的弟子数量相对稀少,并不单独成擂台,会和金丹境擂台混打,参比时将修为压制到金丹期比试。
    突破到元婴后期的弟子们便不再有资格参加大比,毕竟元婴后期的境界放在其他小宗门中,都是能当长老的程度。
    若景郁、苏明画他们输了也罢了,他们都是金丹期修为,此人是元婴初期,虽然在压着修为打,但多少会占些便宜。
    但袁成秀和另外一位丹霞宗弟子,可同是元婴期,在此人面前竟也未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如今,最后的希望就只剩下方遥了。
    “这散修究竟是什么来历?”丹霞宗不禁皱眉问。
    这百宗大比年年来,都是百花齐放,以切磋交流为目的。
    结果今年却莫名其妙杀出一个散修,让金丹和元婴期弟子们全军覆没,全看他一人出风头了。
    “此人我见过,”藏机阁的宗主有些忿忿地插话道,“他在数月前曾来过我宗踢馆,打伤我数位弟子,后来没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又在宗门大比上出现。”
    “怎么未曾听过此事?”袁鹤问。
    “……”藏机阁宗主一噎,谁会把宗门被踢馆的事情到处宣扬啊。
    “虞宗主,似乎就只剩下你家大弟子还未上场了吧?”
    随着衍月宗主发问,其他宗主们的眼神同时都齐齐地落在方遥的身上。
    “但愿,她能顶住……”衍月宗主喃喃道。
    一个散修打翻了所有宗门大弟子,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若真让他夺得魁首,汤康这个名字不出明日,就能传遍整个修仙界,同时各大宗门的面子里子也会一并全部丢光。
    哪怕是平日与灵霄宗不太对付的宗主们,此时都无比希望方遥能赢。
    方遥在袁成秀败下擂台时,便已从座位上起身。
    她原本还想着,在擂台上亲手教训袁成秀一顿,却没想到意外杀出个散修来,直接霸场。
    这发展真是让她意料不到。
    袁成秀此时的后背也挨了那汤康一掌,正在打坐调息。
    对上方遥微凉的视线,他呼吸微滞,自觉有些丢人地瞥开了眼。
    方遥一步步走上擂台,手指刚碰到腰间的雪寂,就见一向狂妄的汤康神色慎重起来,忽然举手示意:“等等,我要调息。”
    他连战数人,调息补灵气也是合理的要求。
    方遥颔首点头,汤康席地坐下来,磕了几粒补气丹后,原地打坐。
    方遥站在台上,静静地等他打坐调息。
    一柱香后,汤康起身,拂拂衣袖道:“好了。”
    方遥没有多言,连开打前的礼节也省了,这人把众弟子和景郁打成那样,她也懒得与他做虚礼。
    对于剑修来说,剑刃脱鞘便是开打的信号。
    亮银色的剑刃在雪色的衣袖间翻飞,化作一道出袖的银蛇,直逼他而来。汤康很聪明,知道中距离的对战对他不利,并不和方遥正面对上,诡异的步伐游走闪躲,拉近到她的一丈之内。
    方遥反手刺出的一剑,被他用掌心拍开剑身,他不甘示弱地翻身打出一掌,亦被她后仰躲过。
    呼啸而过的掌风擦到她发间别着的簪子,木簪滑落在地,从擂台上弹飞下去,及腰的墨发没有了固定,顿时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娘亲……!”
    台下的俩崽崽见方遥差点被那掌风所伤,顿时屏住呼吸,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方遥后撤几步,退到擂台边缘,与汤康拉开距离,她身后长发被微风带起,擦着脸颊,打起架来颇挡视线。
    她低头看了眼储物袋,还好里面还有一支谢听送她的白玉簪子。她拿出玉簪,用嘴咬住剑柄,三两下把发丝卷起,将玉簪穿过,尽数把长发盘起。
    再抬眸时,眼尾微眯起,浅棕色的瞳仁如同凝霜覆雪,彻底变了。
    【??作者有话说】
    谢听:人不在,但簪子到。
    ——
    第51章 魁首
    ◎崽崽掉马。◎
    在汤康的掌风打落方遥的发簪时, 在场的众弟子和众宗主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幸好,打到的只是发簪。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方遥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停下来挽头发。
    虽然他们也能理解, 披着头发很阻碍视野, 可是……她怎么这般淡定啊?
    连汤康都看得有些傻眼, 等方遥挽好了头发后, 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她双手离剑,不正是发动攻势的最好时机吗?!
    方遥挽好发,重新将雪寂拿回手中, 她平时不喜费心思在妆扮上, 那支木簪也用了不知多少年。长发尽数挽起后, 一截雪白纤长的脖颈显露出来, 玉色的发簪比木质玉簪更衬她的肤色,愈显她乌发雪肤, 眉眼清绝姝丽。
    她没有急着动手,凝声问对面的汤康:“你承得是哪家的招式,体修不像体修,有几分邪性。”
    “……”汤康莫名有种被她看穿的心惊,避而不答, 再次使出那诡谲的步伐逼近,悍然出手, 掌风已至她身前。
    方遥恰好也抱着速战速决之意, 先前他已连续胜擂, 打得各宗弟子无还手之势, 自己若再与他拖沓周旋下去, 岂非更涨他的声势。
    于是她总共出了三剑。第一剑,提剑撩斩,阻他前路;第二剑,云剑横扫,剑如飞风,将他的身形逼至擂台死角。
    第三剑,以一招逆鳞刺,剑尖直指他眉心,取他命门。
    那道剑风寒芒如豆,如利刃悬心,将精纯磅礴的灵力聚压在一线剑尖,带着穿云入霄的气势,剑意无匹,教人避无可避。
    汤康眉间发凉,败走数步。
    直至他的脚跟悬在擂台边沿,那抹剑意亦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汤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千钧一发之际,在赢擂台和保命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毅然翻身跃下了擂台。
    “师姐赢了!”
    苏明画和景郁紧张得盯着擂台,连眼皮也不敢眨,直到看见方遥三剑把汤康横扫下擂台,那个方才还口出狂言、把各宗弟子皆不放在眼中的散修,在大师姐的剑风下压得抬不起头,毫无还手之力。
    景郁连肩头的骨裂之痛都不觉得了,浑身只觉得畅快。
    他们可以永远相信大师姐!
    台下俩崽崽在娘亲出剑时,大气不敢出,方遥在擂台上的剑意,跟平时教授他们剑法时全然不同。
    阿正看着娘亲手中的长剑如同一条活过来听话的银蛇,指哪打哪,锐不可当,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亮晶晶地闪着光。
    娘亲的剑法是他见过最厉害的,甚至感觉比教他们剑道课的乌长老还要厉害!
    在汤康滚下擂台后,俩崽崽更是变身小海豹,把掌心都快拍红了:“娘亲赢啦!娘亲好帅!娘亲天下第一厉害!!”
    “方遥赢了……”
    各宗大弟子伤得伤,调息得调息,同时都在紧张擂台上方遥的战况。
    只有在擂台上亲手打过才知道,那个散修内力深厚,几乎没有弱点。
    他们最久的也只在他手中坚持了一炷香,如此强悍的一个人,在对上方遥时,好似变成了一个不会武之人,被打得节节败退,三剑败北。
    可见这三年间,方遥的剑道和别宗弟子相比,又拉开了多大的差距。
    袁成秀看着擂台上那抹纤细清冷的身影,心下既为她高兴,又有些难言的落寞,感觉离她更遥不可及了一些。
    曾经,他为自己早她一步突破元婴而沾沾自喜,可时至今日,他居然连跟她同台对招的资格都没有了……
    “灵霄宗大师姐的剑果然锋锐,汤某甘拜下风。”
    被打落擂台的汤康面色有些难看的阴沉,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作落落大方地朝方遥抱拳行礼。
    “承让。”方遥疏离地回道。
    此时汤康才觉得额头微痛,有些湿润的潮意,伸手一抹,指腹沾染血迹。
    那剑风已经刺破了他额间皮肉,他刚才如果多恋战须臾,必然要被她剑穿眉心。
    说他下手狠辣,她这一出剑,不也是分分要人命的节奏?
    方遥之前就一直蝉联大比的魁首,汤康之前就早有耳闻,也已做好了不敌她的准备。他此番就是来各宗面前露脸,虽未夺魁,但走到这步,也已经足够了。
    他随即转过身,回到散修看台中调息。
    看到最终站在擂台上的是方遥时,各大宗主齐齐坐挺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各大宗门的名声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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