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木舟上,自斟自饮一杯,又为淳翌斟一杯,不知何时,我开始喜欢了‘琼花泪’,这冷艳的名,这冷艳的味,仿佛可以沉醉,可以自迷。
    “皇上,我觉得我有些醉了。”我脸上热辣辣的,在阳光下,觉得熏熏而醉。
    他将舟停于莲叶间,坐在我身边,温柔的眼目,仿佛流转的清波,沁人心骨,微笑:“湄儿,你醉了样子真好看,风情万种。”
    我面若云霞,含羞道:“我有么?只是贪杯了。”
    他用手轻抚着我散落的细发,柔声道:“有,你有,你眉目传情,你绰约风姿,你……”
    我捂着他的嘴:“皇上,你醉了,你醉了……”
    “朕没醉,没醉……”他靠进我,木舟随着两人的重量摇晃,搂紧我的腰身,唇贴上我的唇,我昏昏欲醉,想要推脱,已是不能。
    其实,我一点感觉都没,只是觉得我要透不过气,我在忍耐,尽力地忍耐。
    当一切停止的时候,我感到累,很疲倦的累。我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皇上,我累,想躺在这,只听流转的风声。”
    “好,就躺在朕的怀里,太阳落山时,朕唤醒你。”他温柔地微笑,我只觉得好模糊。
    偎依在他怀里,折一枚莲叶遮在脸上,清凉拂过,我沉沉地入睡。
    我做了一个梦,这一回,我梦见的,是一位年轻的君王,高高地坐在车辇上,着戴无比华丽。一位绝世无双的皇后,披着凤冠,坐在他一起。那么热闹、那么鼎盛的场景,而这位君王不再是别人,他是淳翌,皇后也不是别人,是我沈眉弯。这些美好的梦境,不再像往常那般在瞬间化成泡影,却又是那般的真实。
    醒来的时候,淳翌告诉我,我的唇上带着笑意,一种迷人的笑意。
    夕阳,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淳翌,而是那缕红色的落霞,在我眼前尽现,仿佛要穿透我的梦境,还有那依稀残存的记忆。直到我见着淳翌那温软的笑,才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躺在我身边的是帝王,而我不是皇后,其实,我从没有想过要做什么皇后。
    “皇上……”我缠绵而经久地唤他。
    “嗯,醒了,你这傻丫头,睡了好几个时辰。”他亲昵地唤着我。
    我起身,轻轻为他揉着发麻的手臂,含羞道:“皇上,臣妾贪杯,你也不责怪呢。”
    “湄儿,你如何,朕都不怪。”他字字句句都隐含着宠我爱我之意。
    我陷入在一片黄昏的宁静里,都说当一个帝王太宠爱一个嫔妃是不好的预兆。自古以来,这样的先例太多太多,红颜皆祸水,红颜尽薄命,我由一个农家女,沦落为歌妓,又莫名地进了宫,莫名地晋封为婕妤,将来……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我不过是这万千莲朵里其中的一朵,也许我不是最寂寞的一朵,也许有过风华绝代,只是最后也不过是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开放,再凋落。或许我的花期长些,又或许我比她们要得天时地利人和,可以沾得更多的雨露,只是最后,我的结局是一样,凋落,沉在淤泥中。
    “湄儿……”他轻声唤我。
    “嗯。”我若有所思。
    “怎么了呢?总觉得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有心事?”他眼中含着疑惑,我很怕这样的眼神,总是想要从我身上挖掘些什么,尽管我知道,埋藏在心底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碰及。
    我柔婉一笑:“没有心事的,只是看着这落日熔金的黄昏景致,感觉到好美,绚丽的美,那烟柳,那墨荷,那无语的莲事……”我仿佛真的陶醉于此刻的风景,说话也变得熏然起来。
    “是的,好美,夺目的色彩,像经年的故事。”他意味深长地说着。
    “像经年的故事……像经年的故事……”我细细地咀嚼着。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他问道。
    “不,我觉得很美,耐人咀嚼的美,皇上比喻得真好,经年的故事老旧又芬芳。只是,不知皇上那经年的故事,散发着怎样醉人的芬芳呢?”我带着挑逗的语气。
    “朕的故事只有你。”他脱口而出,不需要任何的思量。
    我转移话题,微笑:“皇上,说好了,黄昏醒来要带臣妾采莲的。”
    “是,朕允诺的。”,他看着万千莲朵,笑道:“朕来划桨,你看上哪朵就折哪朵,可好?”
    “好,臣妾要折许多许多,带回月央宫,留驻她们的容颜,锁住她们的魂魄。”我觉得自己有种天真的残忍,一种无情的慈悲。
    他微笑:“记得有句诗写‘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也许人生就该如此,无论是江山美人 ,都需要用心留驻,这样方不辜负好时光。”
    我淡笑:“是,只是折来折去,折的只是自己。”
    “那总及过他人来将自己折断的好,与其等待别人的摘折,莫如自己先摘折别人。”他话语间隐透着霸气,也许他注定是帝王,尽管他有着万千柔情,可骨子里却流淌着高贵与倔傲的血液。这些,在他孪生兄长淳祯身上也能隐隐地感觉,只是表达在不同的地方而已。
    我笑道:“皇上果然是皇上,那种君王的气度在皇上的身上尽现。”
    “呵呵,莫要说这么多,朕来划桨,湄儿来采莲,寻着并蒂,只要你爱的都采。”他说完朝一枝风中绰约摇曳的粉荷指去。
    我见那粉荷娇羞欲滴,在黄昏的暮色中绽放,瓣瓣罗裳,舞动她至美的年华。当我手指碰触到那带着微微小刺的荷梗时,竟有些不忍心折断,闭上眼,只听到一声轻微的脆响,我已将她折断,那白色的细丝被拉得好长,仿佛有着对荷梗无限的留恋。
    许多的事,只第一次觉得难,之后,便不再有那么多感触。我不停地嬉笑,指着我所喜爱的荷,折了一枝又一枝。看着那浮在水上的睡莲,静静地舒展着洁白的朵儿,我笑道:“划过去,划过去,我要采睡莲。”
    他朝我微笑,木舟临近了一片睡莲区,白色、红色、粉色、紫、淡黄色,那么多的睡莲如梦呓一般的绽放。我俯下身子,撩拨着一池的碧水,细细地采折我喜爱的莲。
    “湄儿,要当心些,睡莲浮在水面,比荷要难采些,你喜欢哪朵告诉朕,朕来帮你采。”他关切道。
    我调皮笑着:“臣妾要自己采。”
    当两朵白色的并蒂莲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感到万分的惊喜,朗笑道:“皇上,那边,那边,我要折那朵,并蒂,并蒂……”
    他努力地朝并蒂莲划去,舟还没停稳,我便俯身,手撩起水花,欲往那并蒂折去。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碰着了。
    指尖碰及到把白色的花瓣,我大半身子倾斜在船下,脚底无力,软软地一滑,我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来不及了,就那样坠进了湖里。
    往下陷,往下陷,我感觉到身子很轻,又似乎很重,水草缠绕过来,还有荷梗。
    只听到淳翌焦急地唤道:“湄儿……湄儿……快,快抓住朕的手。”
    我仿佛知道自己有一只手浮在水面,可是却无力抓住什么,一只手朝我靠拢,只碰触到一点又滑走了。我被猛然地强喝几口水,被太阳炙烤的水,带着泥土与阳光的气息,我心想,今日恐要命丧于此了。
    听见淳翌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
    扑通一声,听到他跳落水中,我还在挣扎,有手拉住我的手,又松开。我感觉到他也在挣扎,难道他也不识水性,原以为这湖水并不深,想不到……
    “湄……儿……”他在叫唤我,那声音急促又艰难。
    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果然不识水性,那种担忧如同湖水蔓延至我整个身体,还有我的心,我只感觉到无边的水波朝我涌来,有水草绊住我的脚,缠住我的手,令我几乎窒息。我想起我曾经想过要选择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慢慢地沉落在长满莲荷的湖心,飘逸的长发浮在水面,一袭白衣的我,在水面上,如同浮萍一样的漂浮,漂浮……
    难道一切都是定数?而淳翌就要这么陪同我一起消失么?我想起了午后那个悠长曼妙的梦,华丽的极至就是消亡,当我们高高在上俯仰这个世界,就注定我们要被这个世界遗弃。红颜祸水,这话真是灵验。
    我隐约听到许多人的叫喊声,还有一个接一个扑通的落水声,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知道许多人听到淳翌的叫喊声,已经前来救援,我甚至可以想象到,落日的余晖倾泻在水面上,与这么多沸腾的人流交织在一起的鼎盛,壮丽。
    陀红的夕阳,染透了白色的莲,许多人朝我靠拢,许多人在呼唤,许多人在水里挣扎。
    我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紧紧地握住,握住后便再也没分开。我感觉这手像极了淳翌,只是我知道不是他,我意识已经很不清晰。那些缠绕我的水草慢慢地抽离,我被安置在一个怀抱里,我觉得我已经脱离了湖水,脱离了那些浓郁的腥热味道。
    我躺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我听到他粗重的呼吸,还有那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习习的凉风吹在我湿湿的罗裳上,丝丝凉意浸入骨髓。那人将我越抱越紧,我整个脸贴紧他的胸口,我无一丝力气,好累,感到从未曾有过的累。
    在昏乱的迷糊中,我慢慢地,慢慢地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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