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那两人出来,宇文远便当做顺路而出一般,见他两人往山塘而去,便就路边买了一顶斗笠带上,遮住头脸,远远尾随而来,见他二人走进一家客店里,又吩咐明日早早备船,想必是住在此处,明日一早直接落船去往太湖,便心中默默记下,自去街市上又转了一圈,也投这家店来,要了一间客房住下,不免又破费了些银子,找些由头,住在他两人隔壁,又要了一壶好茶,就房内凝神端坐,细听他二人在隔壁闲谈。
    “方才盟主托我所寻之物,我已命人打点停当,其中有些物事甚不易得,还请丁老大返程之时顺路带上,替我在盟主前好言几句才是!”宇文远听着声音,便知是那叶知秋,也不知他给那盟主准备了些甚么,那丁老大只是嗯嗯几声,就听叶知秋口气颇为恭顺道:“只是不知咱们盟主练的是哪家功夫,我在万山庄许久,也不曾见他老人家一面,只是隔着珠帘听他老人家吩咐过几次,听那音声,咱们盟主年纪似乎并不高迈,怎地声音如此冷冰冰的”
    “叶知秋!”宇文远听他说万山庄,想必就是这盟主所在之地了,只是武林中从来不曾听过有甚么万山庄,心中刚一思量,就听那丁老大声音虽低,口风严厉道:“万山庄规矩严禁,法度森严,入门第一戒便是任何人不得打探盟主消息,不得私下议论盟主之事,尤其是这容貌武功,你难道不知么?”叶知秋似乎一慌道:“知道知道,丁老大莫生气,我也只是有些好奇,好奇罢了,我这里还有些东西,乃是送给丁老大你的,且收着,收着罢,莫嫌寒酸!”宇文远心中倒有些奇怪,这盟主怎地如此隐秘,连自己身份都不许自己门下打听,却如何管领这许多江湖人士?
    “不过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怕说与你听”那丁老大口气一软道:“不过只此一次,至于这盟主所练何种武功,我也不知,我这次来时,倒是听里面的人说盟主已然闭关,这一次乃是最后一次,等到出关之日,所练神功便大功告成,到时候万山庄名震江湖,连你我都沾他老人家光,其实我也不曾见过盟主,不过却见过他身上功夫,确实了得,当真是匪夷所思,当年那药引子若不是盟主亲自出手,只怕还制不住他,如今倒好,他被盟主困了这么多年,想必也吃尽人间苦头,等到盟主出关之时,也就是他毙命之日,也算是个解脱了。”
    “药引子?”宇文远听着倒是一愣,怎地这世上还有人叫这个名字?百家姓他也是熟烂于心,哪里有个药姓?心中略一盘算,只觉可能是自己听而不明罢了,或许那人之姓于这药音相近,或许这世间真有姓药之人也未可知,只是药引子这个名字,实在有些奇怪,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就听那叶知秋也是茫然不解之意道:“此事我倒不知,不曾有这般运气见识盟主伸手,只是药引子这个名儿倒稀奇,却不知盟主困住他到底何意?难道是用来做药么?”
    “这个……这个…。。”那丁老大自知失言,连忙干咳两声道:“我倒忘了,那时候你老叶还不曾进万山庄,自然不知,此事往后不可再提,若是被盟主知道了,你我只怕都没好下场,咱们二人便管好这两淮与江南之事便是大功一件……此时也不早了,各自安歇罢!”那叶知秋听他如此说,也是一阵赔笑之声,道了声乏便出房去了。宇文远此刻心中倒有些明白,看来这两人便是群山会中专门负责这两淮与江南事物的头目,这万山庄想必就是这群山会根基所在,只是这庄子到底在何处,心中只有一片茫然。
    他二人各自歇息,宇文远毫无困意,如何能睡得着,索性出了客店,在街上又赏玩了一番,心中思量自己明日如何跟他二人上山,若是相随同路,只怕言语之中有些脱漏,被人瞧破身份,若是不跟着他二人,自己又从未到过这隐云寨,若是一路打听而去,只怕自己到了那里,两边已然动起手来,一时委决不下,踅摸良久。
    宇文远只顾低着头琢磨心中事情,不知不觉顺着那山塘一路,已是走到虎丘,见那虎丘形如虎踞,草木葱茏,一座虎丘塔直耸天际,乃是吴王阖闾墓葬所在,也是姑苏城极有名声的地方,虽是天晚,也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不免也上去游玩一番,就见几个书生秀才从上面下来,个个羽扇纶巾,打扮的极为齐楚,几个妙龄女子相随,不住口的吟诵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其中一人意趣不甘道:“今日赏玩的甚是快活,咱们何不趁着今夜月明,赁一条船,设下酒宴,摇到寒山寺外,也听听那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意境如何?等到听过钟声,即刻让船家绰橹去往西山岛,到得哪里,天色刚晓,正好去石公山一赏日出,再去那缥缈峰赏玩那缥缈晴岚,却不正是趁兴而往么,也算是诸兄不枉来我姑苏一遭,兄弟我略尽地主之谊!”众人顿时一阵叫好,其中有一人却神色迟疑道:“张兄此意虽好,只是我听闻太湖西山缥缈峰上有强人占据,是个甚么甚云山寨,我们如何上的去?况且咱们带了这许多女眷,万一有些个失脱,却怎地好?”
    “哎。。”那被人称作张兄之人一挥手中羽扇一哂道:“李兄有所不知,那缥缈峰上确实有个山寨,叫做隐云寨,不过是一些岛上打渔人家聚集在此罢了,哪里是甚么强人?就是他那山寨,也不过是个略大些的庄子,那些喽啰们也多在湖面上打鱼为生,过活的倒比你我自在,只是听说那寨主有些名气,这太湖里各个岛上山寨都服他,也不过如此而已,若是强人,难道官府竟然弃了那一片鱼米虾蟹膏腴之地不要么?小弟我也多曾去上面游玩,并不见甚么强人,只那些渔民倒比寻常打鱼人家看着有些壮悍,手上都有功夫,你我去时,不去招惹他们便成,尽管放心赏玩,绝无他事!”众人见他如此说,又见他说曾去过多次,便都放心,一群人簇拥着寻路往码头去了,宇文远听得真切,心中倒是一动,如此说来,自己也可赁一条船,趁夜而去,只是自己到时如何跟人家说辞?心中想了片刻,便有了主意,也赶忙尾随那群书生而去。
    宇文远随着那群书生走了一程,一轮明月高挂,到了一个码头所在,河边挤挤挨挨都是大船,多有叫着往寒山寺去的,宇文远倒没有这甚么夜半钟声的意境,找了一条略略小些的船只,命船家径自往西山而来,那船家见他给银甚多,只是眼神中略有几分诧异一撇他腰中短刀,也不多问,当下摇着橹,吱吱呀呀而行,在河道里穿来穿去,宇文远坐在船头,一路赏看姑苏夜色,不知不觉有些困意,也不进舱,就船头坐着打盹,他江南生长,水性也好,自也不怕落了水去,及至半夜,渐觉微风阵阵,睁眼瞧时,两岸灯火皆无,只剩一轮明月当空,入耳尽是一片蛙声,那艄公试试风向,停了橹,挂起一面帆来,顿时船行更速,水面渐渐开阔,不多时四周都是无尽水波,虽是夜中,月光极明,宇文远虽是出过海,却从未见过这般广阔湖面,只觉心胸为之一阔,极目远眺,远远之间黑魆魆几座岛上,偶然露出几点灯火。
    “客官年纪不大,这本事不小,只是夤夜来这西山岛有何事?”那艄公见他站立船头,任凭这小船在水波中晃来晃去,身形只是稳稳不动,心中也暗自称奇,口气诧异问到,宇文远见他一路无话,到了这湖面开阔之处却问出声来,转头一笑道:“我也是上去拜访个朋友罢了!”
    “哦?”那船家一怔道:“看客官这样子,倒像是练过一般,不知这岛上朋友姓甚名谁?这岛上我也常来常往,说不定也是认得的”宇文远方才只当他是随意攀谈,此刻见他话语中有些蹊跷,心中顿时一阵戒备,脸上笑道:“我这朋友姓杨,单名一个霖,不知船家认得么?”
    “哈哈哈!”那船家忽然放声大笑道:“杨霖我自是认得,不过客官你却有些面生,不知阁下夤夜上我隐云寨,有何急事?”说着放下橹来,翻起船板,拿起一张弓,三只箭来,就船尾嗖嗖嗖三箭连珠而出,顿时一阵哨音划破夜色,远远传去,宇文远还不知他这是何意,就见湖面上七八艘小船如飞而来,不多时便有人放声大叫:“前面船上几叶帆,兜多少风?”那船家站在船尾叫道:“三面帆行太湖水,云遮雾罩缥缈峰”,顿时那几艘小船一起涌到,领头一人道:“原来是邢三哥,你不在姑苏城里快活,怎地连夜进湖来了!这位又是何人?”那邢三哥道:“这位客官要上缥缈峰找一位朋友,却又不知道咱们山寨里的规矩,竟然直呼咱们少寨主名讳出来,我见他身带利器,似乎还功夫不错,不免警箭聚众,咱们先问个明白才行!”登时那七八艘小船上一阵刀剑之声,人人手持利刃,那邢三哥这才道:“客官,既然要拜山,还请通个性命罢,不然这太湖水面上可是从来有些凶险吶!”
    宇文远这才明白,这船家竟然也是隐云寨之人,当下站在船头一抱拳道:“在下峨眉三医弟子宇文远,又要紧事情来见少寨主,还请各位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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