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的话,福晋的病症初看起来比较奇怪,找不出是仔细分析来,倒似乎像是中了一种少见的慢性剧毒,这实在是极为蹊跷。”面对太后的询问,大夫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大玉儿心中一喜,立即扶着椅子的扶手直起腰身来,紧紧地盯着大夫,问道:“那照你看来,这究竟是什么毒药呢?有没有办法可以化解?”
    大夫冥思苦想了一阵,摇摇头,无奈地回答道:“此毒药性甚是复杂,非一般毒物可比,即便找到了本来的配方,也照样很难研制出解药来所以小人认为,此毒应该无解。更何况从福晋的脉相上看,已经中毒十日以上,可以说是毒入五脏六腑,恐怕”
    “恐怕什么?她还剩下多少时间?”大玉儿虽然心中十分快意,然而表面上却没有丝毫流露。
    “回太后的话,少则两三日,多则五六日,就算是扁鹊复生,也一筹莫展了。”
    大玉儿点了点头,长长地吁了口气,淡然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小人告退。”
    大夫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正欲转身出殿时,大玉儿叫住了他“对了,你回去之后,若是礼亲王问起,你不要照实回答,就说她生了什么疑难杂症,颇为棘手就是了。摄政王福晋其实是中毒的消息,万不可泄漏出去,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
    大夫怀着满腹狐疑,却不敢多问。讪讪地退去了,暖阁内只剩下大玉儿一个人。她静静地坐了一阵,忽而笑了起来,起先是压抑着的,而后渐渐清晰,在寂静地宫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呵呵呵李熙贞,你也有今天?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肯安分。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呢?真是报应不爽啊!想不到多尔衮的宠爱也会把你连带着捎上死路。这下彻底利索了!哈哈!”
    她越想越是得意。好久没有这么快慰了,想不到胜利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早知道就不用耗费心思去排兵布阵,筹划布局了,区区一坛毒酒,就将多尔衮和李熙贞一并除去,天下没有比这更容易到手的胜利了。按照李熙贞的说法。多尔也和她一道喝了葡萄酒,想来此时他也身中剧毒,命不长久了。还折腾什么呢?反正多尔衮已经是将死之人,没有几天好活了,与其自己主动搞政变,将来承担恶名,还不如耐心等待几日。等到多尔在燕京咽了气,还有哪个能蹦跶起来。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到时候自然就会有急着拍马屁邀头功的王公大臣们来迎她和小皇帝迁都入关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李熙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了阴曹地府。未免太便宜她了,大玉儿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知道,她是彻彻底底地败在了自己手里,她永远不是自己的对手。想象着李熙贞得知实情之后的表情,大玉儿的心里越发兴奋,甚至一时间都涌出了想亲自去她面前羞辱羞辱她地冲动,这世上没有几件事能比亲眼看着仇敌地奄奄一息更令人快慰地了。
    然而,胜利在握的狂喜过后,她的心里忽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她已经站在胜利的顶点,却仍然失去了那曾经十分珍贵的东西。
    走到窗前,大玉儿面对着南边,默默地眺望了一阵,接着缓缓跪地,那是燕京的方向。此时,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时日无几了吧?他最终会不会发现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曾经纯真无邪,曾经温情脉脉地她?他若是知道了真相,究竟是恨她多一些,还是悲哀更多一些了?无论如何,这一世,他已经走到了尽头,不知道下一世,她要不要付出十倍的代价来偿还今生对他的亏负和背叛?
    眼前,依稀浮现出了当年科尔沁草原,美丽的霍林河如一条蜿蜒的玉带在大地上盘旋,在这条玉带上,呼伦湖无疑是一颗最耀眼的明珠,她自幼就喜欢在湖畔徜徉玩耍,纵马驰骋。那一年初春,乍暖还寒,他白马轻裘,清俊年少,不经意间的一瞥,却定格在她的脸上。那痴痴地目光,就像见到了他梦中地仙女佛库伦一般,炙热,却又清冽如天池之水二十年的沧桑磨砺,恍然如百年一梦。如今,一切都将烟消云散,归于沉寂;那双眼睛,她从此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伏在冰冷的地砖上,颤抖了几下,然后无声地抽泣着“多尔,你不要恨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呀!如果当年你信守承诺,主动去找英明汗,请求他允准我们地婚事,那么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难道,这就是你我的宿命,注定要以一人之死来终结吗?”
    门外,苏苿儿呆住了,手里端着的茶杯,差点摔落于地。她愣愣地看着正瘫伏于地,喃喃自语的主子,仿佛那完全是个陌生人,她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月亮沉了下去,太阳从东边冒了出来;等到太阳渐
    之时,八月十一这天的黄昏,终于姗姗来临了。
    “禀王爷,福晋,颖郡王所率大军已经开抵>:。三十里,特地派遣奴才前来领命!”一名正红旗甲喇章京已经从军中赶来,虽然一身征尘,却仍然精神抖擞。
    紧接着,旁边另外一名镶白旗的佐领也单膝跪地,禀报道:“主子,阿统领率前锋军队先行,现在已然到达距离盛京城外十里处,正在就地候命!”
    我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多铎“看来只要不出意料之外,咱们今晚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那是当然,如今敌明我暗。倘若连这样都无法取胜,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多铎胸有成绣地说道,接着站起身来“这一仗,我要亲自指挥,定要生擒吴克善回来给太后瞧瞧看!”
    “是啊,如今后顾之忧已经消减了大半,我就在盛京静候佳音了。”我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接着又禁不住提醒道:“十五叔务必要捉住吴克善。我还等着拿他去和太后谈判,交换东青回来呢。”
    “你放心吧,如果这件差事办砸了,我就没脸回来见你了。”多铎尽管踌躇满志,却仍然对我放心不下,他关切道:“嫂子,既然太后已经放松了戒备。看来今晚的宴会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就在府里安心养病,等我地消息吧。”
    “嗯,我相信十五叔不会让我失望的。”我用信任的目光望着他“待会儿何洛会来,我会向他交待妥当的,等你们全胜而归之时。他自然会打开城门迎接你们入城的。”
    他抬起手来。似乎想握住我的手,却碍于礼法,不得不收了回去。尽管身为一名久经沙场的大将。在鏖战之前,他的全身上下都焕发着精悍而自信地气势,然而望向我地眼神中,却掩饰不住沉重和忧愁。我知道他仍然在担忧着我地病情,所以不能完全放心地出征,于是低声安慰道:“十五叔,你不必担忧,毕竟还有个五六日呢,说不定我这个人走运,碰上风回来路转的机会了呢,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啊。”
    “嗯,我相信。”多铎最后看了我一眼“最迟明日拂晓,就是咱们彻底翻盘之时,到时候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说罢之后,转身离去。
    看着多铎的背影彻底消失,我呆呆地伫立了一阵。此时夕阳的余晖正温柔地漫洒在庭院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温馨,只不过,我知道这样无限美好的景色,恐怕再也没有几次欣赏地机会了,因此,我要格外地珍惜眼下的良辰美景。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转身走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里,刚刚迈入门槛,里面所有正在等候的人都忙不迭地起身来行礼“福晋!”
    “各位大人都起来吧!”我看了看,在自己人中,凡是手里有兵权的,已经全部到齐了。今晚,我要准备彻底扭转局势,颠覆棋局。
    “今晚,咱们要来个‘反客为主’,将那帮子惯于与王上作对的人一网打尽,此战一定要干净漂亮,等大获全胜之后,诸位都是‘清君侧’的有功之臣,王上自然不会忘记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我刚刚将所有计划布置完毕,就有通禀说礼亲王府地人前来捎口信,我让巩阿等人暂且在屋子里等候,然后出了门,站在台阶上冲来人问道:“不知礼亲王派你过来传什么话?”
    “福晋,今晚寿筵,我家王爷有请,望福晋切勿推托!”
    我一愣,这地确很没来由,代善怎么会突然邀请我前去赴宴呢?难道情况仍然按照我昨天的预计继续发展下去了?“就这些吗?你家王爷还有没有什么另外的话交待你来传地?”
    来人摇了摇头“回福晋的话,王爷只吩咐了这些,并没有交待其他的。”
    我默然了,微微皱着眉头,脑子里迅速地思考着猜测着,他究竟是什么意图?难道他不知道我眼下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赴宴,我完全可以称病推托不去呢?
    正犹豫间,来人补充道:“对了,我家王爷还说,今日是他的六十整寿,又有先前商议好的事情要在宴会上解决,福晋即使身体不豫,也可以尽量支撑一下,切勿扫了他的面子。”
    我心中苦笑一声,忽然觉得,代善的这句话说得倒是和当年萧何奉吕后之命,前往韩信府上,骗他入宫去参加朝贺的谎言差不多,连措辞用语都相差无几。难不成,这次不但是“鸿门宴”更是“未央宫”?想象着昨天晚上在代善府中,最后离开前他那复杂而隐晦的眼神,我越发觉得难以琢磨了。
    然而,我很快拿定了主意,对来人答复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后对你家王爷禀报,我今晚一定准时赴宴。绝不爽约的。”
    “嗻,奴才告退了。”
    转身返回室内,几位大臣纷纷一脸忧色地劝谏道
    晋,奴才等以为今日宴会,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福晋身蹈险为好。”
    “是啊,礼亲王地立场和态度,到现在也难以判断。万一他已经暗受太后之命。布置下天罗地网。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奴才等死不足惜,而福晋则是万金之躯,倘若有丝毫差池,奴才等该如何向王上交待,岂不是万死莫赎?”
    我之所以答应代善的邀请,自然有我的道理:假如他真的已经受命于大玉儿,那么即使昨晚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大玉儿并没有躲在暗处监视,他也完全有可能将我的来意,还有我已经身中剧毒的消息准确无误地告知大玉儿,没有理由替我隐瞒这些。而大玉儿若是得知这些之后,必然会以为多尔衮也一样中了毒,离死不远,她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轻松取胜,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呢?这实在没有道理啊!
    我冷笑一声:“没有关系。如果太后果真要对咱们不利。恐怕就算是不去她也照样有别地办法整治咱们;况且,如果这果真是鸿门宴,那么多我一个人陪葬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地时日也不多了,早死几日和晚死几日也没有多大区别,更不会成为他们用来要挟王上地人质——再说了,就算我不死,王上也绝对不会为了我一个女人而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向他们妥协的。”
    几人听到这里,禁不住动容,纷纷跪地叩首“福晋还望以自身安危为重啊!”我俯下身去,将他们一一扶起,温言劝慰道:“你们不必忧虑过甚,这官场的权谋和战场的运筹也有相同之处,倘若真是狭路相逢,必然是勇者取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咱们毕竟还是已有七分胜算,真正应该害怕的是他们才对。不要因为我同样前去赴宴就多了一层顾忌,你们仍然要按照先前已经布置好的计划行事,有备无患。”
    “奴才等谨遵福晋嘱咐!”毕竟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他们也无可奈何,所以也只得遵从我地命令。
    我点了点头“好,王上识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我信任诸位,希望诸位也能不辱使命。”接着冲外面吩咐道:“取酒来!”
    很快,满满一壶陈年佳酿送了进来,同时摆放好了六只酒杯。我摆了摆手,示意仆人退下。然后亲自拈起酒壶,将面前的酒杯一一斟满,最后端起其中一杯,饱含信任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遍,用坚毅的语调说道:“大战之前,我与诸位共饮一杯,今晚背水一战,如何扭转弈局,化盛京城为井口,就全仗我等齐心协力了!”
    众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已经充满了自信的光芒,他们一起举杯,齐声宣誓道:“请福晋放心,我等誓将盛京化井!”
    言毕,共同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随后,巩阿等人先行离去,他们将在安排布置好一切之后,先于我赶往礼亲王府赴宴。不论今晚代善究竟站在哪一边,我们都做好了最充分地准备,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入夜,位于皇城南门外地礼亲王府,已经是张灯结彩,***通明,门口的宾客络绎不绝,各种寿礼一源源不断地抬入正门,书记官的唱名声悠长响亮。
    豪华地大轿在王府正门前落地,盛装打扮的我在阿的搀扶下,从轿子里出来,由数十名魁梧精悍的王府护军们簇拥着,踏入了正门那高大的门槛。
    当我踩着厚厚的寸子鞋,雍容大度地出现在甬道上时,前庭中所有人都愕然转身,纷纷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来,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很快,接到传禀的代善匆匆地从正厅赶来,来到我面前,行了一礼,朗声道:“微臣恭迎摄政王妃莅临蔽舍!”
    见到代善这般执礼,院子里的所有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单膝跪地,高声请安道:“奴才[臣]恭请摄政王妃金安!”
    我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先是对群臣抬了抬手,然后俯身将代善扶起“今日我是特地赶来为礼亲王贺寿的,礼亲王不必如此拘礼,快快起来!”
    代善正色道:“福晋今日是奉王上之命而来,微臣惶恐感激还来不及,又岂敢有丝毫怠慢?”
    “王爷德高望重,又是王上的兄长,就不必如此了吧,”我神色霁和地说道“王上虽然远在燕京,却仍然没有忘记今日是王爷的花甲正寿,本欲亲自来贺,无奈入关伊始,事务冗繁,苦于无法脱身,只得令我赶来盛京,向王爷贺寿了。王上有言,此番是兄长寿辰,须执之以家礼,不得有丝毫违背。所以,弟媳先给二伯拜寿了。”
    接着恭敬而端正地深施一礼:“祝二伯福寿绵长,永享安乐!”
    第七卷 夺宫惊变 第五十九节 背水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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