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小楼和莫颜正商讨芦苇荡疑似伏兵的时候,忽然间看到张泽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心中便禁不住有些吃惊。
    “启禀大人!”张泽生还未及跟前便施礼道,“营内出事了。”他看见有莫颜在场,因此支支吾吾不肯把话说个干净,这让安小楼有些着急了。
    “有啥话便在这里说,莫军师又不是外人!”安小楼命令道,有关于军中的任何事他都不愿意背地里偷偷摸摸的说或者做,毕竟现在他这个千户不过是个代理的,指不定哪天就有新的千户上任,到时候安小楼可不愿自己身上落下任何埋怨。这一些倒不是他小心翼翼,而是身处其中,有时候凡事都不能由着自己乱来。
    “遵命!”张泽生的头上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张将军着人送了一百张大弓,要让我们……”
    “要你们去做什么?”莫颜皱着眉头问道。
    安小楼看了莫颜一眼,对方的眼睛里也有一丝疑惑。其实对于张冲,安小楼心里始终觉得有怪,怪在哪里他却又说不出。
    “张将军说,难得此处有野鸭,让我们营中派些弟兄,由千户带头去芦苇荡中找些野鸭巢穴,弄两个蛋来吃吃,说是鸭蛋补人……”张泽生吞吞吐吐的说道。
    安小楼眉头拧起来,鸭蛋补人?这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当他习惯性的将手指搭到下巴上,并放眼去看那幽深的芦苇荡时,心里头便有些明白了:感情这老小子是要老子们去送死呢?其人不善!
    与安小楼想法不谋而合的,其实还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莫颜。早在那藏头信事件暴露出来时她心里头就对张冲有几分提防,只是后来这王茂生‘生病’,这件事查遍了地字营都无有头绪,只好暂时搁置下来,再加上连日行军,莫颜对前线的事多操了几分心思,就把藏头信给放在一旁,现在听到张泽生这么一说,她又想起来了。
    安小楼沉默片刻,拽着张泽生就往前面走去。
    “安千户,你这是?”身后传来莫颜那温柔却不失女性刚强的独特声音。
    “去打鸭子啊!”安小楼头也不回的说道。
    打鸭子!
    当安小楼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所辖部署的一千四五百名士兵时,大家都愕然了,其中白南坡的表现与安小楼几乎是完全一致的,他先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安小楼,然后便低头揪着手中的草根不言不语。
    “大人,便算是要打鸭子,地字营也有专门的弓箭手啊,做什么要我们去打?”这时候有士兵站起来问道。
    “问的好!”安小楼笑了,“我也正想问问张将军,不过这话咱也就在家里私下说说,若是传扬出去……”安小楼俏皮的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逗得大家一阵哄笑。
    哄笑过后,安小楼面色凝重的说道:“今日里打这鸭子,非同一般,我需要几百名精兵,你们必须不怕死,必须沉得住气,必须得会浮水……”
    “打个鸭子要这么多门道么?”人群里传来赤面阎罗那仍旧略带不屑的声音,虽然现在安小楼是他的顶头上司,但是他依旧会时不时的挖苦这个上司几句。
    “既然你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在思考,很好!”安小楼认真的看着赤面阎罗点点头,“你就是第一个!”
    赤面阎罗于是梗着脖子想要反嘴,却又迎面碰到三弟白南坡的目光,只好又蔫了下去,这下又引得不明所以的士兵一阵哄笑。安小楼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头是在打鼓的,虽然之前他已经要这些士兵们警醒一些,但是毕竟那只是悄悄地口头上的提醒,若是现在当真去做了,事情只怕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究竟该不该告诉他们,这次若是去打鸭子了,便是等于送死呢?”安小楼摸着下巴思索着。
    挑选出一百个士兵,安小楼将张冲发下来的一百张强弓分给他们,大家一起研究了一下弓的构造,之后,安小楼又选出两百名盾牌手,便信心百倍全副武装的准备往河滩那里走过去了。
    “等一等!”当安小楼走到白南坡身边时,他忽然说话了,“千户,带我一同去吧。”
    安小楼扭头看着白南坡:“呵呵,白兄,你是个书生,比不得我们,我看你还是坐镇后方,时刻准备着吧……”安小楼狡黠的眨眨眼。
    准备着?准备什么?大概也就只有安小楼和白南坡两个人知道了。明明从军队休憩的地点到那河边滩涂芦苇荡处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但这短短的几十米却让安小楼感觉到分外沉重。
    “保重。”白南坡哑然道。
    安小楼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与之擦肩而过。带着那三百精兵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看时却是玉玲珑。
    “这样的事情如何少得了我?”玉玲珑鼓着腮帮子说道,刚才安小楼召集人手时她刚好不在,回来之后便马上追了上来。
    “你知道……”安小楼有些为难的说道。
    “我知道。”玉玲珑很是倔强的往他身前走去。
    芦苇荡。
    这片芦苇荡其实严格来说不算太大,真正大的芦苇荡甚至绵延近百里,在这个年代,这样的芦苇荡几乎到处都有。这片芦苇荡也不是正对安小楼的那一片,而是稍后一些的。芦苇们在秋风中舒展着腰肢,互相碰撞抚慰着,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这声音本来是很好听的,若是现在在和平年代,安小楼很想搬张椅子坐在这里欣赏一下蓝天白云芦苇荡,河水波纹和野鸭,只可惜现在他的心头满是紧张的心绪,这让他一点欣赏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了。
    安小楼带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命令弓箭手成一字形排开,盾牌手站在弓箭手前面,每三人成一个犄角形势,拉开一道长长的战线。在距离芦苇荡只有五六米远的地方,安小楼停下脚步,伸手对后面的士兵做了个停的手势。
    “就在这里,拉满你们手里的长弓,开打吧!”安小楼说道。
    安小楼所选的这处地方,是整个芦苇荡中最密集的一块,也是最让他心难安宁的一块,再往来路走那里的芦苇长得有些稀稀拉拉,不足为惧,往去处去那里有张冲坐镇,更不需要他来操心。现在身为千户,安小楼只消操心他辖下的这一千多口子人即可,其他的他操心不来。
    身后的士兵都狐疑的互相看着,不是说去找鸭子巢穴么?怎么现在却要……
    “愣着做什么?要为抗军令么?”安小楼面容变得有些严肃了,他这张本来不太黑的脸一旦拉下来,简直可比非洲黑人。
    士兵们于是齐齐应道:“遵命!”便接二连三地拉开弓,照着芦苇荡射过去。
    不过使弓的人在最初拉弓射箭时,箭都是飘的,那些弓箭无力的飞了一段之后,便纷纷堕入水中,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来。其实安小楼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做的多完满,毕竟都是新兵,毕竟不是弓兵,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打草惊蛇,若这芦苇荡中真的隐藏着什么,必定会被这些弓箭惊动到。
    安小楼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若那芦苇荡中真的有什么,钉入身体和船板上的声音定然比没入水中的声音要沉闷许多,可是似乎一切又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水面的波纹稍稍大了一点,这也可以解释,毕竟有箭入水嘛。玉玲珑就站在安小楼身旁,她凝眉看着身边这男人,他脸上几乎全是一丝不苟,再看看那些幽深的芦苇荡,她心中也陡然沉重下来。
    一轮激射过后,安小楼再度叫停,他仔细观察者水面,那里除了波纹,就是深深的绿色,绿中带着一点黑,也许是因为水下有太多植物根茎的缘故吧。其实安小楼想要从水面看到一点别的颜色,哪怕是一点点的血色,也证明了他的猜想,不必让他如此担忧,可惜他没有看到。
    整个芦苇荡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小楼在失落过后,敏锐的捕捉到一点信息,那便是在射箭的时候,芦苇荡中没有一只野鸭飞出,这更印证了他的猜想。
    “再来!”安小楼举起手,同时他也伸手拿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弓箭,亲自拉了个满弓。他不懂武功,不会射箭,可是却有一把子力气,他瞄准一处地方,在那里有比较密集的芦苇根茎露出水面。
    嗖得一阵声音过后,安小楼才拉弓射箭,那支箭明显比其他士兵的箭更有目的性,奔着水底就飞奔过去,箭身劈开空气,发出嗡鸣声,旋即便钻入水中。
    似乎一切依旧是那么平静,安小楼正失望的想要将弓箭还给那士兵时,忽然间水面有一阵激烈的气泡冒出,紧接着水面变的血红。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十分诧异,难道说有野鸭子中箭了?于是有士兵禁不住欢欣鼓舞起来。
    安小楼拧着眉毛,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咚地落到底部,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至少告诉他,他的猜想是对的。
    燕家军的士兵在欢呼着,可是河面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到安小楼的心越发的沉重,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刀,随时准备与冲出来的人干一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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