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过一片常叶松林,扎西拉姆带着我们抄过一条山路,从雅拉香波雪山绕到了班呐错海子附近。
    小楂把那份地图给我看的时候,我完全愣住了,地图上涂鸦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线,却让我有些吃惊。
    直线的起点居然是稻城拉瓦镇附近,一直延伸到姑来村(由于地图上找不到村落的确切位置,小楂用笔标注了出来),然后最后直到天葬台。
    “我们之前一直理解错了石鼓上的那段字——生命之轮,都怪我当时考虑的不周全。”小楂指着地图上那条直线和我们说:“生命之轮,这是藏传佛教对于生命轮回的理解,藏塔确实是对生命之轮很好的诠释,可是我们却理解得太狭义了。”
    “狭义!?”我又指着地图上那条直线说,这条线又是什么意思。
    小楂望着不远处,缓缓出现在了眼前的班呐错海子说:“生命之轮的塔基,塔身,塔瓶,塔刹分别代表着自然元素的,火,水,风,土,它们相生相克形成了生命之轮,而这些不一定表现在实体的臧塔身上。”
    我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我说,你之前不是说佛塔是生命之轮最好的诠释么,只要在西藏提到生命之轮就会想到佛塔,现在怎么又不是了,那是什么?
    小楂指着前面的班呐错海子,淡淡的笑着说:“这海子在自然界不正好代表着水么?”
    我这时听她这么一说,恍然大悟,想起了我们在那个丛林下面碰见的那颗会燃烧的树王,我说:“你说生命之轮不是指臧塔,而是自然界的元素?”
    “臧塔是生命之轮的诠释,而生命之轮是自然四元素的诠释,我们理解得太狭义了,只看见了生命之轮的实体——臧塔,却忘了它的精神之塔——四元素。”小楂一一指着地图上勾画的直线说:“树王台代表着火,班呐错海子代表着水,天葬台是风,而那个冰雪下的石膏窟是土。”
    “这四个地方连接在一起正好是一条直线,正好在北纬43.2,也刚刚好代表着生命之轮的四元素,这个设计简直精妙至极,菌人国的国人必定信奉佛教的。”
    赵二狗点了根香烟递给我,不以为然的指着不远处的班呐错海子,对小楂问着:“楂幺妹儿,你是咋知道菌人国的遗址可能在那海子里呢,万一在天葬台,又或者就是那个鬼石膏窟里呢?”
    小楂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猜的,反正猜错了,我又不下水。
    小楂当然不是猜的,她这么一解释这些东西,其实答案一目了然,只是赵二狗这智商真的快要充值了,还没明白过来。
    我和他说:“菌人国本来的遗址应该在稻城那丛林里,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迁移到了西藏这边,火代表着塔刹,水代表着塔瓶,自然而然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迁移到水所在的宝地。
    “至于风代表着塔身,不上不下,自然不会考虑的,塔基代表着土,可是那唱鬼戏的女鬼却把我们引到那里去,那女鬼多半也和菌人国有联系,她是不可能将我们引去菌人国遗址的,这么一想,自然也就只有代表着水的班呐错海子了。”
    我顿了顿,看了一眼小楂,心想,小楂其实早就看出了这几个地方在一条直线上,才会坚持去天葬台那看似和菌人国遗址毫不相关的地方转悠,不过阴差阳错的被那女鬼带到了石膏窟里,那女鬼本意是要让我们葬身在怪物蚯螈的口中,谁知道遇见小楂这主儿,误打误撞让她确定了菌人国遗址的位置。
    我就知道她做什么事都有用意的,可是我真是觉得她这样什么都不事先和我们说,真是有点恼火。
    小楂拍了怕手,对我笑道:“不错嘛,有进步啊,我本来以为扎西拉姆在天葬台遇见怪事儿,所以想去检查一下,但听到扎西拉姆说那蚯螈原本是在班呐错海子一带出没的,我也觉得奇怪,而那亡者渔民的身份和扎西讲的那个故事更是将一切疑惑的矛头都指向了班呐错海子,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亡者肯定在那湖泊里碰见了什么秘密,才遇害的。”
    她望着渐渐靠近的班呐错海子,沉声说道:“而且还是什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大到足以让那女鬼动了灭口姑来村的打算。”
    我们将牛车停在了湖边的一个山坡上,将牛栓死在一颗枯树上,收拾好了行礼,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绕着湖边满是积雪的堤坝路走下去。
    班呐错海子很大,一眼都还望不到对岸,姑来村在地图上都没标注,只有这湖泊,可想而知这湖泊的规模不小。
    扎西拉姆告诉我们,这班呐错海子附近的渔民其实不多,也就七八户,因为藏民一般都不会打渔为生的,而这些渔户的活动范围都是在南岸这边,就连湖中心都很少有人到过。
    因为北岸那边据说是一个无人区,百年来少有人到过那边,而且海子越靠近北岸那边雾气越大,很容易迷失,所以大家都不会冒这个险。
    我望着这平静的湖面,和扎西拉姆说:“这湖泊就算再大,也不至于迷路吧,我看湖面平静得很啊。”
    扎西拉姆咳嗽了两声,指着班呐错海子远处,低声说:“这个海子的北岸其实就一直流传着有水鬼,说是只要闯入北边湖域的船只,会莫名其妙的沉掉,都说那些沉入湖底的窑人全都化作了水鬼,去不得。”
    “赵大师,又到了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对一旁哈着冷气的赵二狗说:“还是整个城池的水鬼,看来够你玩儿了。”
    赵二狗狠狠瞪了我一眼,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在乎了,这些破事儿都少不了惦记着老子。”
    我指了指小楂,说:“她怕水,你不是不知道,少了她你就是挑大梁的了,这鬼神的事儿不指望你指望谁。”
    我们商量了一下,本来说好小楂怕水留在岸上,我和赵二狗,扎西拉姆绕着湖泊去闹鬼的北岸转转,如果有什么发现再回来和小楂商量,小楂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很艰难的决定要和我们一起。
    打定主意,扎西拉姆就领着我们准备在湖泊边的藏民家借艘木船,可是跑了几家藏民,他们一听是扎西拉姆来了,连门都不开,赶紧让我们走。
    不过,最后还是借到了木船,是那个中毒的亡者家属答应借给我们的,他们似乎对于扎西拉姆心存歉意,不仅借了木船,还给我们配备了一些船只上简单的工具,不过听到我们要去北岸那边,都一个劲儿的劝我们别去,小楂问其原因,又一个个眼神闪烁不肯回答。
    本来想问问关于他们亲属的死因,不过看样子是没戏了,他们既然用动物骨肉填充了尸体,就不没打算告诉别人,我们也懒得自找没趣,找到木船就不错了,道了谢,我们就划着小船往湖中心去了。
    班呐错海子是附近藏民的一种叫法,其实这就是一个淡水湖,不过地处山南地区的偏僻村落,这湖少有人知。
    借给我们的这艘木船还算结实,船身是用老杉木制成,上面的罩面油还很新,应该是才刷的,不过船板层有几块颜色较深的地方,好像是才修葺翻新的。
    折腾了一天,现在已经快接近傍晚了,天色有些暗黑,湖面上还飘起了小雪,我们拉起木船的船篷。
    我和赵二狗一人荡着一根船桨,朝着湖中心划去,这划桨看似简单,却要求两人的协调能力,我和赵二狗磨合了半天才摸到门道,木船才能平稳的向前飘着,小楂似乎是真的很害怕水,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刻却安安静静的坐在木船中间,连眼睛都不敢多看一眼这湖面。
    扎西拉姆很谨慎,一边为我们指路,一边紧张的注视着湖面,生怕真有什么水鬼从水里爬出来,他说他虽然对于班呐错海子很熟悉,可是只是从文献上了解过,这还是第一次下到湖泊里。
    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湖面上的雪也下大了,也不知道划了多久,我手都麻了,我看见扎西拉姆的脸色有些难看,就问他发生什么了。
    扎西拉姆皱着眉,焦急的四下寻找着,有些惊慌的和我们说:“这班呐错海子按理来说是一个近似正方形的湖泊,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到对岸,可是你们看……”
    他朝前面指了指,我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湖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来了一道道的烟雾,只是浓度很小,我忙着划船,也没太注意。
    “不然,我们掉头回去吧,这天色太晚了,很容易在湖泊上迷路的。”扎西拉姆建议调转船头,原路划回去。
    小楂却不同意,她说既然这湖泊直行就能通往对岸,那我们就径直划,总能靠岸的。
    没办法,只能继续向前走,可是,没走多久就发现周围的烟雾是越来越多了,可见度由之前的十米左右慢慢的变成了打着手电筒也很难看到前方。
    我和赵二狗只能凭着感觉往前面划,这气氛突然一下就变得安静了,只能听见船桨荡开水面的声音,这种安静近乎吓人,大家心里都期盼着能立马看见岸,周围的雾气是越来越浓,我们的心也是崩得紧紧的,祈祷着别出什么幺蛾子。
    “哐当!!!”
    就在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木船一下子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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