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是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充斥着情欲和物欲。
    空旷的楼梯间只有周京臣的气息。
    浓烈,勃发。
    这个男人,程禧既爱,又恨,既着迷,又害怕。
    他分明不可触摸。
    偏偏纠缠到剪不断、舍不掉的地步。
    “周阿姨说,李家内忧外患,祝董是你唯一的靠山,你不娶祝小姐,祝董不帮你,我拖累你了。”
    程禧垂眸,他长裤有褶痕,不是早晨新换的,似乎熬了一宿,没脱下来,烟味,茶味,覆了一身疲倦。
    “周叔叔退休了,周阿姨只剩李家了,如果李家败在舅舅们和外人的手中,周阿姨什么都没有了。”
    “那我呢?”周京臣的影子倾轧在她的影子上。
    “你有祝家...祝董会辅佐你。”
    周京臣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钝痛,他面目阴沉,“祝小姐怎样,我不了解,程小姐是真大方。”
    周家容不下她,老夫人是李家人,不方便插手。
    他是没办法。
    或许,知情了,也抗衡不了,不得不送她走。
    但至少,晓得她的下落,有她的音讯。
    他有钱,花钱;有人脉,部署人脉,她日子更太平,舒坦。
    周家万万没这份闲心照顾她。
    她倒好。
    瞒着他,躲着他。
    “抬头。”周京臣命令。
    程禧撩眼皮,对上他视线,又垂下。
    她鼻梁贴了粉色的创可贴,她化了浓妆,皮肤白里透粉,远处瞧不清有瑕疵,近处瞧清了。
    “鼻子怎么了?”周京臣拽她手,拽疼了。
    她尖叫。
    “手又怎么了?”他皱眉。
    程禧甩开。
    “别动!”他攥住手腕,来回检查,手背一块淤青。
    明显是踩的。
    周京臣眼底有戾气,“我两天没管你,混成什么样了?”
    她委屈,“你混得好...在玫瑰城包养三个女公关,又水又火的,你干脆凑齐‘金木水火土’,再生个小水,小火,小土,活活榨干你!”
    男人眉头皱得愈发紧。
    “你偷偷逃了,我没冲你犯脾气,你冲我犯脾气了?”
    程禧抹眼泪。
    她一哭,他没辙了,烦闷扯着衣领,“叶柏南告诉你的?”
    “周阿姨去捉奸了,你荒唐酒色,李氏集团传遍了。”她嗓音沙哑。
    周京臣一手摁住她,一手揉太阳穴,“我去过玫瑰城两次,一次,算计李韵晟;一次,是自毁清白,逼我母亲服软。而且沈承瀚在场,叶柏南提了吗。”
    “提了。”
    “男欢女爱,有旁观的吗?”
    程禧撇开头,“有第三人参与,刺激。”
    “在洗浴中心没学到好的,学到一堆乱七八糟。”他眉眼乌黑,逆着过道的黄光,微拧着,“我喜欢一对一,你在我床上,我邀请人旁观了吗?”
    她推门,从他腋下钻出去。
    周京臣漫不经心跟着她,“最多一个月,我接你回去。”
    走廊的霓虹洒下,酒绿灯红,映照得他像极了欢场浪子。
    “回哪?”
    “周家。”
    程禧迈一步,心头震一下,“周阿姨同意吗。”
    “快了。”事情未成,周京臣没多言。
    “我母亲...”
    “你母亲一切安好。”
    他和她同时开口。
    程禧心头越来越震荡,仿佛爬了密密麻麻的虫子,痒得入骨,也烫得入骨。
    难以形容的滋味。
    “你是不是没睡好?”她扭头。
    “不是。”他瞥了一眼包厢,“我根本没睡。”
    包厢里,一群人赤裸上半身,在按摩,喝酒。
    正中央,是赵晖。
    周京臣刻意地咳嗽了一声。
    “周公子?”赵晖起来,“您来烟城,我表姑没通知我。”
    “文芝阿姨不知道。”他跨入包厢,扒拉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手一松,摔碎一瓶,触目惊心。
    那群人看出他不是好惹的,纷纷离开。
    赵晖也看出局面不妙,“周公子,什么意思?”
    “她手,谁弄的。”
    赵晖一懵。
    周家的养女被扫地出门,连补偿的房子、轿车都是普通款,不受宠,也没有“复宠”的希望了。
    周京臣搞这架势,莫非是替她出头?
    “你弄的?”
    赵晖久久没答复,周京臣眯眼,审视。
    “是同事打闹吧...不小心撞的。”赵晖支支吾吾。
    “打闹,手背打出淤青?”周京臣一贯没什么表情,这会儿又暴躁,压迫感重,赵晖不敢搭腔。
    “喊保安过来。”他绕过沙发,坐下,又招呼程禧,“你也过来。”
    保安一进门,朝赵晖鞠了个躬。
    赵晖训斥,“周公子在,你瞎了?”
    保安马上又朝周京臣鞠躬,“周公子。”
    奉承谄媚,他不买账,“开始吧。”
    赵晖问,“开始什么?”
    “打闹。”周京臣倚着沙发,兴致勃勃,“打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淤青,今天这茬,了结。打不出,没完。”
    赵晖神色变了。
    怪不得表姑提醒他,碰哪个女人,不要碰程禧,否则是自找麻烦。
    周家这潭水,太深了,秘密太多了。
    赵晖硬着头皮,攀交情,“我表姑和周伯母...”
    “少废话。”周京臣扬下巴,“打。”
    不赏文芝面子了。
    周副市长的太子爷,得罪不起。
    赵晖泄了气,手抓住桌角,横了横心,抡起烟灰缸,劈下去。
    手背的皮肉瞬间青紫。
    “周公子,行吗?”
    赵晖是半个“道上人”,比较“上道”,该办什么事,如何办事,有一杆秤。
    保镖动手,肯定作弊,力量轻,这位太子爷不满意。
    必须亲自来,当场见血。
    周京臣打量他流血的左手,“第一,我没来过;第二,无论程禧在百丽待一天,待一星期,甚至是一分钟,上至你,下至员工,不准有歪心思;第三,她只负责餐饮部,不踏入洗浴中心。”
    他手一直抖,“我记住了。”
    周京臣打开一罐啤酒,喝完,捏瘪,滚向他脚下,“你爸妈,你表姑,都清楚我的性子。趁我父亲还在位,烟城本地的官员多多少少讲究同僚关系,我不爽了,一个电话,封了你场子,你场子有什么问题,你清楚。”
    赵晖没吭声。
    从百丽酒店出来,雨势渐渐小了。
    程禧步行回家,周京臣继续跟。
    一路上,自顾自沉默。
    到家,她去卧室换居家服。
    餐桌摆着残羹冷炙,半锅汤,两副碗筷,一荤菜一素菜。
    茶几的烟灰缸内有四颗烟头,一枚纯金打火机。
    处处证明,是同居了。
    周京臣不露声色,“自己一个人住?”
    关着房门,她随口一答,“嗯。”
    “是实话吗。”他拿起打火机,下一秒,狠狠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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