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之下,卫杰听完铁杵的叙述,叹了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能怎么办。上京临潢府的人盯住了怀夕,说明弟弟那边恐怕也过的不太如意啊。
    铁杵拱手请命:“主君,我们可以做掉那个人”
    卫杰玩味看着铁杵说道:“上京城的人,如果被你们杀了,卫仲铭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吧。否则你们昨天就动手了。”
    铁杵拱手称罪,卫杰道:“跟上他,如有必要,我来动手。”
    回到家里,卫杰见到一脸欣喜的怀夕,一个字都没说。怀夕能回来,说明二弟那里以后都不会让她再做细作的事儿了,她以后就只是卫昶的续弦夫人,这些事她不该碰。
    想来怀夕也是因为卸下了担子倍感轻松,所以一路被人尾随也未知觉。
    老子能处理的事儿,不能交给后人,否则人家凭什么敬重你这个老子。在这个不大的家里,卫杰还是很在意他一家之主的颜面的。
    几日后晚上,李松约好了卫昶和任毅一起去吃饭,那个沉冤昭雪的脚店店主要宴请他们作为答谢。
    店主本来要请的只是李松,但是李松觉得案子能破卫昶才是关键,请了卫昶又觉得将任毅扔在一边有些不妥。告诉店主要请就得请三个,店主满口答应。
    本来以为店主请客是在他的脚店里,所以李松才开口让人家请三个人饮酒。谁料,这顿酒,在樊楼喝。
    樊楼一天的收入,那种脚店一两个月都未必赚的来,李松知道要在樊楼饮酒立马就拒绝了。可是店主九死一生之后,只想好好感谢救命之恩,见李松不肯去急的哭了出来。
    无奈李松只好答应,又与卫昶任毅说好,今日吃喝都省着些,如果酒肉没吃够他额外再请两位兄弟。
    李松有多仁义多厚道,南衙的人都知道,卫昶二人也没有因为李松的话觉得扫兴。二人就只当是去樊楼长个见识,也不错。
    樊楼,原名白矾楼,是北宋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位于御街与景明门内大街的交汇处,是当时东京城最大的酒楼。
    樊楼并不是单独的一栋楼,而是由五座三层高的楼宇相互连属组成,有“相互通连、明暗相通”之说。
    夜里的樊楼灯火通明,楼内亮如白昼,灯烛消耗不知凡几。卫昶一进入樊楼心中就在想,“如果这些灯烛都从我家买,那就发了。”
    卫昶进了樊楼,他的尾巴耶律健也进了樊楼。如同卫昶没发现耶律健,耶律健也没发现后面的卫杰。
    这耶律健这几日远远观察卫家,见怀夕始终未再出门也觉得奇怪,他的举止卫杰在灯烛铺子里看得清楚,始终没有打草惊蛇。
    他固然要为自己的家考虑,但是也不得不为那个让他生气的弟弟思量啊。
    今夜卫昶出门,卫杰早早准备好,果然那个人跟上了儿子,卫杰驱离负责跟着的铁山,自己跟上了他。
    卫昶在樊楼里迷了路,始终没找到李松告诉他的位置,于是乎他不知不觉走入了传说中的内西楼。
    内西楼的顶楼修建的很高,加上樊楼本身地理位置特殊,内西楼的楼顶可以俯瞰皇宫。也因此,内西楼被朝廷勒令封禁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开启。
    今日的内西楼不但开启,而且被人包了下来,卫昶刚走入内西楼就被几个仆从赶了出来。
    高处几个类似家老(官家)的人物严肃的看着这一幕,卫昶心里一个劲吐槽着。
    走的时候还不忿的回头看了一眼,猛然间在那几个家老中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段成义。勾当皇城司长官段成义扮成家老?
    段成义的目力比他好,也看到了卫昶,随即朝卫昶微微摇了摇头。就此卫昶不敢再回头,又在樊楼里转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李松他们。
    耶律健从上京临潢府出来当然不会带着大宋的钱币,幸好他随身还带了应急的金饼,难得来一趟东京汴梁城,难得进一趟威名遐迩的樊楼,也想顺便好一顿吃喝。
    谁想到樊楼的东西竟然贵的离谱,一壶酒六个小菜已经要四十贯钱!吓得他不敢再点,只恨自己钱带少了。
    相比之下卫杰在东京成住的久了,多少也知道这些正店是什么所在。所以他进了樊楼后只说是找朋友,找到儿子的位置之后又退了出来,在楼外注视着卫昶一伙人。
    他不是为监视耶律健而来,只是在防备其伤害卫昶。
    落座后的卫昶心中难以平静,他的思绪似乎被段成义的事情紧紧缠绕。他不断在脑海中回放当时的情景,段成义与其他家老打扮的人,都是背对房间躬身站立,这个画面仿佛成了他心中的一个谜团,让他无法释怀。
    段成义当时所展现出的奴仆般的姿态,确实引人深思。考虑到他所处的环境和周围人的打扮,那些与他同等地位的人也可能以同样的方式侍立。
    段成义背后的房间里,有些慵懒的当今大宋的官家赵祯,正收回他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而看向刚刚走进房间的少年。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智慧和从容。
    少年李谅祚一进门,便立刻展现出他谦逊有礼的一面。他未等落座,便朝那位中年人拱手施礼,口中说道:“小侄李谅祚拜见伯父,累及伯父久等,小侄罪莫大焉在此向伯父致歉。”,说罢深施一礼。
    赵祯的笑容中似乎藏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语,他对这位少年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试图在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面前保持镇定。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赵祯和少年两人。赵祯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继续用他那深邃的目光打量着少年。少年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压力。
    赵祯说道:“无妨,是我来早了,不是你迟了。孩子,你怎么又姓李了?”
    李谅祚(嵬名谅祚)说道:“这个姓氏用的最久,想必伯父会比较熟悉。而且在汉地用汉姓比较方便。”
    赵祯道:“我还是比较熟悉赵姓,以前你家祖上也姓赵。”
    李谅祚拱手道:“皇族大姓,边陲小民实在负担不起。小侄家中几代长辈也知赵姓之大,但是几代之后无大才立业,只好易姓以免对玷污赵姓。”
    “哈哈哈哈哈哈,”赵祯笑了几声后说道:“我倒是有些欺负小孩子了,来吃菜。”
    李谅祚(嵬名谅祚)前些日子以坠马受伤为由在宫中深居简出,趁机择选心腹陪他走一趟东京城。
    这一趟的目的又两个,第一他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对付没藏讹庞,这一点西夏朝中的保皇党也都这么认为,所以他希望能跟眼前的大宋官家达成一个停火协议,就算不能保持安稳,至少不能在给没藏讹庞功高盖主的机会。
    第二个目的,就是见一见眼前这个赵官家。他的父亲嵬名曩霄(李元昊)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但是在为君方面却比眼前人逊色很多。
    李谅祚(嵬名谅祚)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酒,见对面人一直笑吟吟看着他,就此放下杯箸问道:“伯父可是有吩咐?”
    “没有,只是羡慕”
    “伯父羡慕我?”李谅祚(嵬名谅祚)直到此刻才显示出一个十岁孩子天真的一面,引得赵祯一阵大笑。
    赵祯又言道:“我与元昊斗了半辈子,从来不曾佩服过他,现在却实在是羡慕,甚至是嫉妒他啦。”说到这里,赵祯亲自给李谅祚(嵬名谅祚)斟了杯酒,李谅祚(嵬名谅祚)连忙起身回礼。
    赵祯拍了拍肩膀让他坐下,继续言道:“我若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啊。”赵祯膝下无子,他的继承人是过继来的侄子,见到这种精明睿智的少年郎没办法不羡慕。
    终究李谅祚(嵬名谅祚)是个小孩子,听到这话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赵祯见他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旋即致歉说:“抱歉啊,说多了!好久没有见到你这样的晚辈了,以前我有个侄子,跟你有些像。”
    李谅祚(嵬名谅祚)言道:“伯父讲的侄子,莫不是那北朝的天子?”
    终于,赵祯收起了一直挂着的笑意,西夏谍网何等发达又何等猖狂,他曾与耶律洪基会面的事儿乃是绝密,此子竟然脱口而出,大宋难道已然破落到这幅田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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