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亲卫晚上在外面轮值,两人卧室一东一西睡的很安心,早上起床到后面树林看了一眼墓地,回来喝一口粥,开始为秦悦明装弹药。
    秦悦明看着并不复杂,本想学习一下,林威却摇头拒绝,但也没有解释,把小姑娘搞得尴尬不已。
    用半个时辰装完五十六颗弹药,把火药再次塞到房梁中,洗干净手后,拽拽秦悦明,眼神示意她别带亲卫,到后面的树林中试试。
    小姑娘不知道想什么,磨蹭了一会才来到树林中。
    林威指指三块石头的记号,“她叫胡小米,从小就是邻居,我杀了他父亲,本想救她性命,却间接害死她全家,大明朝的官场权争就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秦悦明顿时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朝石头行了个礼,“郎君节哀!”
    “这种火药非常危险,除了击发容易起火,还是剧毒,指甲缝里沾一点点,死的很冤。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后肯定会有人不择手段偷抢,让他们去地府问阎王吧。”
    她这才明白,林威沉默的背后都有潜藏目的,但下一刻脸红如赤。林威抓住她的手握住左轮,举臂矫正一下姿势。
    “道理与手弩一样,管子对着的方向扣动扳机即可,十步必杀,三十步内非死即残,理论上五十步内均有杀伤力,但那完全靠蒙,你感受一下枪管对着的方向。”
    林威一边说一边站到她背后,瞄准十步外一棵大树,嘭~完美击中,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感受一下,抱胸站在一边。
    可能秦悦明注意力还是在他身上,举枪犹豫半天,才扣动扳机开了一枪,并没有打中。
    但她是练武的性子,再次举枪感受一会,嘭,这次打中了,扭头兴奋欢呼,“郎君天纵奇才,这是真正的杀器。”
    “不错,把弹轮清空吧,明晚我们回京城。”
    秦悦明点点头,换手开了一枪,兴致勃勃到树下观察弹孔,铅子深入树体拇指深,顿时一脸惊叹,别说士兵穿的棉甲,十步内铠甲都挡不住。
    拿短刀把树里变形的铅子抠出来,林威正在处理痕迹,外面有一个亲卫呼喊,秦悦明出去一会后来到身边,“郎君,侄儿来了。”
    林威一怔,疑惑林勇来干鸡毛,两人虽年龄相仿,从小到大没尿到一个壶里过,林勇甚至嫌弃他小叔呆板。
    回到小院,一个与林耀轮廓相似的大男孩,看到他立刻躬身,“侄儿林成,刚刚通过京卫武学大比,父亲让我跟着四叔做事。”
    林威一瞬间就明白了大概,上下打量他一眼,“京卫武学除了到禁宫轮值,还可以参加武举,你是什么身份?”
    “侄儿是武举人,但不是武进士,没必要继续考。”
    “武举人是你的身份?林成这个名字?”
    这孩子听懂他在问什么,笑着摇摇头,“侄儿对外的身份是西城兵马指挥使的儿子刘永福,一个备受母亲责骂、又扔给一笔银子另立府的嫡幼子,从不与家里来往,算是独户。父亲大人说,四叔若问家里的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您自己找,或者父亲大人会告诉您。”
    林威没注意到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他对这种‘分家’方式嗤之以鼻,才懒得问,张口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家房子有多大?能不能住下二十人?”
    “呃~侄儿的院子在外城,位于崇文门和正阳门之间的正东坊,不是好房子,若说住人,大概二百人也住得下,是个三进大院子。”
    很好,林威立刻让秦悦明的亲卫去村里雇马车,今天就回城。
    林成酝酿了一路,想着如何与这位四叔解释,如何回避他的问题,万万没想到,四叔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扭头收拾他东西去了。
    同乘一辆马车,倒是漂亮的小婶婶一路在车厢中不停扫视他,可能想到她以后的日子有点感触,想问点什么,最终也没问出口。
    外城广宁门入城,城门口都是西城兵马司的兵勇,看到‘小少爷’自然顺利放行,入城税也免了。
    难怪林成说他‘家’二百人也能住下,这里是京城集市区,东西向大街两侧全是商号,院内停满马车货物,大多数人家把房子租了出去。
    林成也不例外,但他只出租前院,廊道封死,绕到后门才能进入后院,中院反而成了内院。
    正房和东西厢房都是十二间,寸土寸金的商业区,价值八万两银子,妥妥的富二代。
    林成平时很少来,这里原先住着几位外地将军的儿子,他们一起在武学读书练武三年,如今都去禁宫做了禁卫,这是大明朝高级武将子弟必须走的官场路线,入职带兵做军官前,必须先做皇帝亲卫,公侯伯爵嫡子也不例外,除非不想袭爵又不要荫恩武职。
    林威在两个大院转了一圈,决定与秦悦明住在内院正房,林成自然由着他,但需要去置办常驻的行李,还得置办柴米油盐酱醋茶,
    秦悦明和亲卫去做这些事,林威趁机与这位侄儿谈两句。
    “抚宁侯朱国弼知道吗?”
    “当然,被撤职的东林党勋贵。”
    “我记得他家的府邸就在外城东面的崇文坊,你去给我打听一下,是不是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在他府里常住,再打听一下明晚他有没有宴请,在哪里,请何人。”
    林成撇撇嘴,“不用去专门打听,侄儿已经问过了,东林那三人的确在朱府,但在侯府百步远的别院,朱国弼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青楼豪客,他自己在崇文门大街就有三处花楼,里面全是江南的歌姬,明晚照例会在沉香楼赏月宴请,至于客人是谁,大概除了那三位,现在没人会捧场,他也请不到客人。”
    林威眉头一皱,“你有多少人?可靠吗?”
    林成停顿了一会,摸摸鼻子道,“四叔什么都清楚呀,二百人还是有的,他们不是锦衣军户,各种营生都做。”
    “很好,明晚给我准备一百人,我们去会会这个抚宁侯。”
    林成愕然,看到林威说完就走,连忙抢先几步站到身前,急急说道,“父亲大人说让您…”
    “我知道,老子这不就是在追查文牍库为何倒塌吗?以后跟着我就得听话,老子不用你教。”
    …………
    注:抚宁侯朱国弼,东林党人里公开的世袭侯爵。
    其祖是朱谦,熟悉土木堡之变的读者应该听过这个人名,他在关子口抵御也先大军连续四次进犯,论功封抚宁伯。瓦剌随后意图攻占宣府、大同,那时候朱谦守宣府、郭登守大同,朱郭两人就是屡次拒绝明英宗‘叫门’的那两个大将。
    郭登这人的出身厉害,淮西开国二十四将有一对亲兄弟,哥哥郭兴因涉蓝玉案被除爵,弟弟是唯一与国同休的开国侯爵、武定侯郭英嫡孙,后来郭登被追封定襄伯,儿子袭爵,郭家又变成了一侯一伯两系。
    英宗叫门几个月后,也先捞不到好处,归还英宗,经过宣府,朱谦又以皇帝之礼拜见、恭迎、护送回京,病逝于宣府,被追封为抚宁侯袭爵。
    英宗复辟后没有追究抚宁侯当时的‘失礼’,但把郭登一掳到底,扔到甘肃做了一个边将,郭登在成化年被抚宁侯朱永(朱谦儿子)和同族武定侯力保回京复职。
    武定侯、抚宁侯、定襄伯三府两姓之后一百多年,均是亲密的政治盟友(掌五军都督府其中一府到天启朝)。
    抚宁侯这个爵位读者听起来可能很陌生,他的另外一个名号大家一定熟悉,保国公朱国弼。
    明亡后逃到南京,晋封保国公,清兵到江南后,与魏国公率二十万水陆士兵投降的就是他,出了名的软骨头、汉贼。
    很多人还有另一个‘记忆印象’,他是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的男人,朱国弼已五十左右,依旧俘获了寇白门的心。
    他投降后,多尔衮也看不起这种软骨头,根本没有给什么待遇,直接关了起来,令他变卖家资筹集三万两赎身。
    保国公不缺三万两,但清兵进入南京,一切都是‘主子’的,他的家资已不属于他,只有一堆妻妾,他就把所有妻妾给卖了(包括寇白门),依旧没有筹集够赎身的银子。
    这……活该~
    寇白门被卖以后,又到处筹集银子,把他给赎了出来,这女人留了个重情重义好名声,朱国弼则从此消失,死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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