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河提醒一句不再说话。
    林威却想远了,已知结果,可以倒推现实。
    崇祯为什么用骆养性掌印十几年?多疑急躁的皇帝,阁臣都换了五十多位,一个锦衣都督竟然能在崇祯朝屹立不倒。
    简直奇迹。
    天启的儿女为什么全死了?他为什么三番五次落水,年纪轻轻病死?
    是什么人在弑君呢?
    肯定不是骆家,他家还不配。
    那么,骆养性知道皇帝危险,他在联系信王,在保护信王?
    有点意思。
    老子太难了,想做点正事,毫无助力不说,一个小小的锦衣力士,普普通通的身份,竟然生在阴谋旋涡里。
    这样小打小闹看来不行,太慢了,老子得站潮头威风一下。
    关大河与关承武师徒俩面面相觑,林威前一刻还大汗淋漓,不一会安然坐地下托腮沉思起来。
    他眼神越来越亮,明显会做其他事。
    老头突然苦恼拍拍额头,沉声道,“威儿,管住嘴,别瞎打听,你会害死很多人的。别逼着为师让你隐姓埋名,别逼着大伙请家法。”
    林威拉着苏秀秀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师父,从大了说,大明朝不破不立。从良心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杀一是为罪, 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放眼史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关大河眉毛猛得一跳,感觉心都蹦出来了。
    关承武则一惯他武师的习性,大骂一声混蛋,一拳挥了过来。
    林威猛得一个后仰铁板桥躲过拳头,关承武防着他上踢,没成想这小子单手撑地,陀螺一样转了两圈,突然大力踢向脑袋,关承武下意识一手横挡,一手侧挡。
    全是虚招,林威闪电般从地下弹起来,势大力沉一拳轰向老大。
    关承武一脸蔑视,准备伸掌接住再揍一顿,猛然看到这孙子不知何时已戴上指虎。
    这下硬碰硬能把手指打骨折,连忙把手掌收回来。
    还是虚招。
    拳劲势微,但林威膝盖前冲,带着全部质量惯性,关承武只来得及双手护胸。
    嘭~
    从上而下,大师兄被小师弟一膝盖撞得跌倒在桌上,哗啦一声,桌腿断裂,一地狼藉。
    太震撼了。
    他们像是第一次认识林威,被耍了十几年的小师弟,也就三五息,竟然能把打遍京城的铁臂武师打败。
    这是林威算计很久的一招,再打下去定然倒霉,把指虎再次塞在腰带中,甩甩手道,
    “大师兄,师父,政治是个资源游戏,也是个人脉游戏,更是个智力游戏。我没有资源,但我有信息差,你们听不懂不要紧,怕连累明日就宣布把我逐出师门。谁还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死都不怕,阴谋诡计算个屁,徒儿缺的是坐到桌前的机会,不是缺脑子,告辞。”
    这次真走了。
    明亮的月光下,林威到大门口惆怅抬头。
    明月高挂,日月山河永在,魑魅魍魉永存。
    想靠别人,一团乱麻。
    老子可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既已决定,干就完了!锦衣卫衙门可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苏秀秀向师父和大师兄告罪一声,冲到门口已没了林威身影,连忙向家里追去。
    大概一刻钟,苏秀秀气喘吁吁返回,“师父,大师兄,师兄没回林家。”
    关承武正在收拾一地狼藉,闻言冷哼道,“大夏天又冻不死。”
    主位沉思的关大河突然站起来,“小六昨晚用一个时辰,就进入这场游戏,这么干脆的性子以前还真没有。老大,你和老三看着点,被人戏耍不要紧,但他的脑子认不清现实,我们频繁用死亡警告他,他竟然一点感触都没有,这很要命。”
    苏秀秀一惊,“他…他去找骆养性?”
    “不,去找魏忠贤,锦衣卫不缺疯子。”
    苏秀秀转头想追,被师徒俩一边一个按住肩膀,关大河只是嘿嘿一笑,慢慢回卧室去了。
    关承武则拍拍小师妹肩膀安慰道,“小六再傻也不会说藩墓的事,更不会牵扯我们,他想走另外一条路,去做天启朝的胡宗宪、戚少保。等等看吧,魏忠贤哪能随便见到。”
    林威之前谈话已经暗示师父,他就是想走走魏忠贤的路子。
    两个月了,林威给自己设计了很多机会,既然做侠盗不行,那就做‘彪子’。
    因为九千岁的人,升官非常狂野。
    天启五年六月,是个关键时间点,锦衣卫诏狱关押着东林核心君子。
    杨涟杨忠烈正被审讯,魏忠贤急着要结果,想把东林在律法内范围内堂堂正正定罪。诏狱的罪臣却梗着脖子没一个求饶,锦衣卫上上下下有一股急躁的气氛。
    九千岁的厂卫五彪,锦衣都督田尔耕、都指挥佥事许显纯、指挥使崔应元、东厂理刑官孙云鹤和田尔耕的心腹杨寰。
    世袭锦衣卫不会掌诏狱,魏忠贤也不敢用。崔应元、孙云鹤、杨寰,曾是缇骑,更是市井江湖人。
    许显纯,掌北镇抚司大印,武进士出身,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明世宗五女嘉善公主的孙子。
    从辈份上说,许显纯还是天启的表叔,但明朝对后戚管理非常严格,公主田产不给后代,也不能实际经营,驸马都尉只不过多领一份俸禄。
    在皇家名册中,除了驸马都尉本人算皇亲,公主儿子都不入籍,孙子更是陌生人。
    田尔耕,兵部尚书田乐之孙,荫恩官至一品左都督,靠巴结魏良卿投靠魏忠贤。
    严格来说,五彪除了东厂孙云鹤,其余人都是上下级关系,田尔耕统领所有人。
    但锦衣卫是亲军,实际权力分配并没有上下,南北镇抚佐贰官均有权向皇帝单独奏报,这就是锦衣卫的核心权力,比地方大员更接近皇权。
    正因为如此,五彪各自单独做事,都有权向九千岁单独奏报,田尔耕并不能完全节制。
    翻翻史册就会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作为五彪之首,人称‘好大儿’的锦衣都督田尔耕,竟然没有做一件具体案件,就算东林作为苦主,翻身后也没找到他罪证,只是作为‘首罪’被处死。
    或许他出生官宦之家,更懂官场的这一套。或许他有一点点自保技巧。但都没用,卷入太深了。
    林威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找他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锦衣都督田尔耕,谈个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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