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教主身份,梦遗大师和无厘道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怀疑,毕竟一个方丈一个掌门,目光之独到无人可及,能分辨得出我掌中印信的真假。他们即便没见过此物,也必定有所耳闻,而且知道得比江湖上任何人都清楚。
    另外,从情理上推断,我的身份也不会是虚假的。我是诸神教教主诸葛神甫的徒弟,这点确凿无疑,假如消失已久的诸葛神甫要另立教主,候选人就非我莫属。普天之下,除了他的徒弟——也就是我,大概找不到另外一个人的武功与他如此接近,也找不到另外一个人值得他如此信任。
    也许是,我刚现身江湖之时,梦遗大师和无厘道长就已经怀疑我是新教主了,否则,难以解释少林amp武当两派为何对一个江湖菜鸟如此重视:一个少林方丈一个武当掌门曾经同时来见我。只不过,在拿不出证据之前,又从我口中套不出什么实在话,两位江湖领袖人物不能光凭猜测行事,只能处处戒备,防患于未然。
    所以说,我亮出教主的信物,可能刚好验证了他们心存已久的猜想。
    这也是我故意亮出信物的主要原因。既然你们早就对我心存敌意,戒备森严,我无论说什么,都被当成花言巧语欺骗整个江湖,最后不惜挟持我心爱的女孩来逼迫我就范,那么,我不如干脆把这种敌意落到实处,公开挑衅,提高了你们的防范意识,同时也增强了你们心中的恐惧感。还有,自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以下,你们所有人再也不敢轻视我,言语上不敢随意冒犯我。
    当然了,我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护叶欣。
    归无情今晚离奇地冒险来找我,是因他们的帮主上官飞鹰想见我,不知道有什么事,而我答应去见他,主要是因为李开心与阿红的安危。这些细节,梦遗大师和无厘道长无从知道,我借此信口开河,说什么要与上官飞鹰密谋联手灭了少林amp武当。这话可信度不高,况且灭掉少林amp武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对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而言,却宁可信其有而不可信其无。因为我的教主身份不假,武功又少有敌手,而行事的诡异神秘、不可捉摸也是有目共睹。
    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孩,而去冒灭顶之灾的风险。尽管这种风险微乎其微。
    这样一来,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此后五天里,他们不会刻意去伤害叶欣。
    对我而言,这桩买卖比较划算,因为我只是名义上的教主,掌握教中实权的,仍然是那个冒牌教主黑衣人。以一个虚名而镇住少林amp武当两派,又保证了叶欣的安全,这真是极大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让我瞬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快感。这种快感显然是会上瘾的,怪不得人们对权力如此趋之若鹜。
    现在,梦遗大师和无厘道长面面相觑,而其身后的众弟子,则有很多张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他们恐惧的也许并不是我,而是名声不太好的诸神教,江湖上所谓的正派之人,都将其称为魔教。
    我们三个离开的时候到了。势不能逼得太紧,话不能说得太尽。找个台阶让大家都能走下来,就此分道扬镳,是最好的选择。
    我扬声对梦遗大师说:“大师,两件东西和一个人,我尽力在五天之内帮你们找到。但话得说清楚,我并非屈服于你们的下流手段,而是仍然对你心存感恩之心。因为你几天以前不但洗清了我的杀人罪名,还救了我的命。此事若能办成,咱们就两清了。”
    梦遗大师:“王兄弟,救命之事不值一提,那天的剑客并非真心想杀你。不过你放心,五天之内这位小姑娘不会损伤分毫。”
    我双手抱拳行了一礼,道:“如此我感激不尽。”
    我又转头向叶欣说:“叶欣,你暂时受点委屈跟着他们,五天以后我一定会来接你。”
    叶欣脸上的恐惧之色一扫而光,开心笑道:“王大哥,有你刚才话,再加上梦遗大师的保证,我不会受委屈的。只不过,整整五天见不到你,我肯定茶不思饭不香,即便这群和尚道士对我照顾周到,我也会瘦一大圈,所以,你如果不想看到我身子发育不良,最好尽快办完事来接我。”
    她倒是无所顾忌,在这么多人面前向我撒娇,而且语气里还充斥一股自豪感,恨不得向天下所有人宣称,她是我王教主的小情人。
    我脸上一阵发烧,不好意思当众与她调情,只好再次转向梦遗大师:
    “大师,咱们就此别过。”
    梦遗大师双手合什:“王教主请吧。”
    我迈步向左边秀水镇的方向走去。归无情与孙无用一左一右,在身后跟着我,三人仍成品字形移动。大概他们两人还在防范少林amp武当的人偷袭。
    少林amp武当的人一直没动,静静地看着我们离去。数十步之后,火光渐淡,最后完全消失,前路一片模糊,我们三人只能在远处秀水镇中心的灯火指引之下,披荆斩棘而行。
    不久之后,我回头看去,少林amp武当的人也开始从东边离开,火把渐行渐远,直至被黑暗吞没。我长吁了一口气,心想今天的情势其实非常凶险,若不是孙无用和叶欣先后现身,我与归无情恐怕无法离开此地,到现在可能已经被少林amp武当的人消灭了,尸体是否完好都很难说。
    我一直暗地担心孙无用和叶欣的行藏暴露之后,会把形势恶化,让大家都脱不了身,现在细思之下才蓦然发现,虽然刚才是我在唱主角,台词说得最多,实际上孙无用才是真正的台柱,一现身便把所有人给镇住了。原本波涛汹涌、一触即发的形势,因为铁拐仙的江湖名头而立马变得风平浪静,至少演变成为暗流涌动,双方陷入僵局,谁也不敢率先发难。
    我更没想到的是,打破僵局的人是叶欣。虽然她是被迫的,却给了双方一个台阶,否则这场争战仍然难以避免。
    我心有不甘的是,归无情引发了这场对峙,到最后承担后果的人却是我。我背负少林amp武当提出的所有条件,反而归无情成了置身事外之人,这叫什么事?更让我不爽的是,无辜的叶欣被他们当成人质抓走了。
    为什么秀水镇上演的每一场戏,我都稀里糊涂地站在了舞台的中心?
    万方成说得对,这场戏一旦开场,除了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你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我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口气,难道这个江湖非要把我逼成一个英雄?
    天空星光黯淡,脚下无路,眼前一片黑暗。我现在面对的环境,与我所遭遇的江湖形势差不多。走一步算一步,就是我惟一的选择。
    我仍然走在最前面,孙无用离我仅一步之遥,归无情在最后,离孙无用大约十步。他与我们就算不是敌人,但也并非友人。少林amp武当的危机一旦解除,他对我们两人的戒备之心便重新泛起来。他不愿也不敢与我们走得太近。
    黑暗中,孙无用在我身边忽然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千百年来,胆敢同时威胁少林amp武当两派的人,王兄弟,你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讪笑着说:“我刚才只是凭着冲动和傻劲口不择言,前辈你见笑了。况且少林amp武当并不是怕我的威胁,之所以甘心离去,是借机驱使我犯险去找他们要的东西,而他们自己以逸待劳,保存实力。”
    孙无用:“话虽如此,但你的那股冲动和傻劲,确实把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都给镇住了,即便是表面上的,传扬出去,你也将名留青史。”
    我说:“我只希望大家平安无事,至于是否名留青史,实在不重要。”
    孙无用尚未开口,后面的归无情接过了话头:“王兄弟,几天以前你在我眼中也是个傻小子,现在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甚至开始心生敬佩。”
    我叹道:“你不必敬佩我。我扛上少林amp武当,并非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朋友的安危。否则我可能早已甩手离去。”
    归无情:“这也是我敬佩你的一个方面,为了朋友不畏强权,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我笑道:“难道你敬佩我,还有另一个方面的原因?”
    归无情:“没错,另一个方面才是敬佩你的主要原因。”
    我说:“不管怎么样,被人敬佩总比被人鄙视或痛恨好一点。说说这个主要原因是什么?”
    归无情:“你威胁少林amp武当,并非一时冲动,更不是犯傻,实际上经过了深思熟虑,其间大有深意,并且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我说:“你的剑法很实在,可你说话怎么如此玄虚?”
    归无情:“那就说点实在的。当时谁都看得出来,你跟那个小姑娘关系非比寻常,可在她被挟持之时,你却一点都不冲动,反而比我和孙先生更冷静。”
    我叹道:“那是因为我无法可想,不得不冷静。”
    归无情道:“事实并非如此,在我看来,合我们三人之力强攻无厘道长一个人,完全可以把小姑娘救下来。无厘道长为了顾全自己的性命和颜面,是不会孤注一掷杀那小姑娘的,顶多错手让她受点轻伤。”
    我心想,他说的有道理,但他不知道的是,不是我不想强攻,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孙无用武功已失。还有一点,即便孙无用武功不失,三人强攻,从无厘道长手上救下叶欣,接下来要面对的,仍然是少林amp武当众人的围攻。而且战端一开,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归无情接着说:“可你并没有行动,只是嘴上旁敲侧击,据我观察,问完那些废话,你心里便已想好了对策。”
    我叹道:“你倒是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归无情:“只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问他:“疑问?什么疑问?”
    孙无用也停下来,站在两步开外。天上乌云密布,虽然不算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七八步开外的归无情,在我眼里只是一团黑影,根本分不清轮廓。
    黑影没有答话,骤然收缩,接着立即弹射而出。看不清剑光,却能感沉到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归无情会在此时此地发动突然袭击。
    但他的目的何在?以他此时的状态,根本无法战胜我,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孙无用。
    难道这是个圈套?他在此地埋伏着什么高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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