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两个女子被叫了进来。
    她俩一见蓝采和,立马就跪伏在地,娇声道:
    “奴家叩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都是软糯的江南口音。
    蓝采和狐疑道:
    “什么救命之恩?你们见过我?”
    那个年龄小一点的姑娘抢着道:
    “那天在草堂寺,公子和缉贼通判衙门的人站在明处,
    我和小姐一眼就看到了。”
    女孩子声音清脆,很乖巧的样子。
    “啊?!草堂寺?缉贼通判衙门?“
    蓝采和被惊呆了:“那,难道,你们是?“
    两个女人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没错,她们就是之前小妾失踪案的主角,汉中府同知林渊的小妾苏瑶和她的丫鬟青团。
    她俩被解救之后,同知府的大娘子说她们已经坏了名节,死活不让她们再进家门,还说要把她们卖到怡红院做生意去。
    林渊虽然舍不得,但他惧内,不敢违拗夫人的意思,只好通过一些渠道,辗转打听到富商王启年正在收买下人,于是就把两人送过去了。
    林同知也算有情有义,不但不要王启年付钱,临走还给了二百两银子,说是莫要缺了她们的衣食,只是既然去了铜钱坝,那这辈子便不要再回汉中城。
    苏瑶的讲述,雷得蓝采和外焦里嫩。
    整件事情的离奇和玄幻,远远超出了蓝采和的想象范围,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态。
    一个烟花女子,从良后做了同知大人的小妾,然后又被流氓和尚掳去,自此坏了名声。
    这样复杂悲惨的经历,不同情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啊,这样的人,又实在不是理想的丫鬟人选。
    蓝采和尴尬道:
    “起来吧起来吧,咱们这里没有磕头的规矩。”
    苏瑶仍然稳稳跪着:
    “公子若是不肯收留我们两个可怜女子,我们便不起身。“
    蓝采和有气无力摆手道:
    “收,收,怎么不收?
    放心吧,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
    “谢谢公子。”
    两人又磕了一个头,盈盈地起身。
    陌生人初次见面,一般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拘谨,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苏瑶就显得落落大方,丝毫没有畏惧的感觉。
    她穿着鹅黄色的长纱裙,身材修长,鼓鼓的胸脯,很吸引男人的目光。
    她的皮肤细腻光滑,一张鹅蛋脸很有羊脂玉的质感。黑白分明的眼睛,大而有神,长长的睫毛微动,蓝采和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扫过。
    蓝采和故作轻松道:
    “既然以前见过,那咱们就算熟人了。
    你们到了这里,那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每天不但要干活,还得上课。“
    躲在苏瑶身后的青团,是一身绿色的纱裙,长相也颇为精致。
    听蓝采和这样说,便傻傻地问:
    “公子,我们每天把活干好,是不是就不会挨打?“
    蓝采和被逗笑了。
    一旁的苏瑶训斥道:“青团,今天你的话最多!“
    青团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头回到苏瑶身后的阴影里躲着。
    蓝采和笑道:
    “这样很好啊,有话就说嘛。
    听你们口音,是苏州人吧?“
    苏瑶浅笑道:“我们姐妹正是苏州人。”
    她声音不高,但很是柔美悦耳。
    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柔和的力量,站在那里,即使不言不语,也能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也许这就是后世所说的明星气质吧。
    蓝采和没话找话,尬聊道:“那你知不知道秦淮八艳?”
    苏瑶一脸茫然:“秦淮八艳?没有听过这个名号啊。”
    蓝采和解释道:
    “就是八个大美女嘛,
    好像叫什么李香君,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这些,
    嗯,其他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苏瑶笑道:
    “公子提到的这几个人名,奴家倒是知道两个。
    董小宛是董家布庄的董小姐,家道中落以后,在半塘卖艺为生。
    她工书善画,精晓食谱茶经,在苏州颇有一些名气。
    奴家真正相熟的是陈圆圆,她是梨园中人,
    最擅扮演《西厢记》里面的红娘,扮相漂亮,唱功尤其好。”
    蓝采和很是吃惊:
    “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你还真的认识。
    我知道了,你一定也算是大明星啦,
    那你说说看,你和她们几个比起来,谁最漂亮?”
    苏瑶眼波流转,顿时风情万种:
    “公子不好这么说的。
    世间女子,任谁不都以为自己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嘛。”
    蓝采和笑道:
    ”啊哈哈,对对对,是我失言了。
    不过你这句话说得好,很有哲理。“
    苏瑶也笑道:
    “哪有什么大明星,只不过是一些可怜女子罢了。
    想当年,我住山塘街,陈圆圆家住桃花坞,时有往来。”
    蓝采和挠头道:
    “桃花坞?这地方听起来很有名的样子。”
    苏瑶笑道:“都是因为唐寅的一首《桃花庵歌》的缘故。”
    蓝采和问:“唐寅?就是唐伯虎吧。那你背一遍,让我听听。”
    苏瑶笑道:
    “公子这是在考校我吗?
    好吧,那我就背诵一遍。
    这首诗,我们苏州人,自然都是会的。”
    说完,她身形微动,腰肢轻摇,抑扬顿挫吟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丫鬟们都走了,只剩下蓝采和还久久瘫坐在椅子里。
    他无法描述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孤家寡人的时候,总是羡慕别人家里美女如云,妻妾成群。
    现如今自己也成了一方豪强,也有了一群漂亮丫鬟,可想象中的旖旎风光为什么就是没有出现呢?
    难道自己这一群都是假丫鬟?
    待到大脑里的激情散尽,又喝了一杯茶,他才有气无力,意兴阑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出门打水洗漱,默默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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