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差不多该让这场战斗结束了。”
    浑身浴血的应龙发出宣言,并摆出突刺的姿态。
    他左脚向前,右脚拖后,身体向后倾斜,大幅度的压低手中的魔枪,绷紧全身肌肉。整个人如同一把拉到极致的强弓,身上放射出压倒迪安的烈气。
    此消彼长下,迪安的脸色就显得相当难看。他的最强一击已打不倒应龙,被迫转为彻底防守的势态。然而面对散发出惊人战意的应龙,到底能不能挡下魔枪接下来的一击,他心里并没有多少的把握。
    远方树上的云雀把两名神骸持有者的模样一点不漏的看在眼里,就像感到烦躁似的扇动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叫声。
    这叫声似乎成为宣布最终回合开始的讯号,应龙向前猛冲。
    魔枪化成流光在其手中消失,就连迪安的眼睛都无法捕捉魔枪的影子。
    唯有那股海啸般的杀气自虚无中暴起,让他在身上暴出鸡皮疙瘩的同时,有机会险之又险的勉强避开魔枪的啃噬。
    应龙的这招是模仿战姬的“冰牙烈冲”而来,虽然没有冰雪神术的冻气,但却以魔枪的凶气取代。凛冽的气旋擦过迪安的左腿,咬下巴掌大的一块血肉。迪安痛得浑身一颤,而其身后承受气旋直击的森林,则是整个化成齑粉。
    木屑和残叶纷飞中,迪安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但他放心得太早了,应龙从来都没有一击即退的习惯。
    一击未中,应龙再向前踏出一步,借着姿态的改变转换攻击节奏。炸裂的气浪吹飞了周围的木屑,魔枪猛烈旋转着,贴着地面咬向迪安。
    一条腿受伤的迪安再无法躲避魔枪的直击,瞪着爆射而来的魔枪,他咬牙举起“吞噬者”咆哮着迎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在近乎绝叫的咆哮声中,迪安的右拳狠狠砸在袭来的魔枪上。
    在即将啃咬猎物的前一瞬间,魔枪被来自上方的暴力轰中,歪曲轨道后重重轰在地面,而承受应力的枪尖更是当场折断!——应龙的武器毕竟是随便找来的凡铁,即使经过“撕裂者”的赋予,也无法承受“吞噬者”接二连三的打击。但什么时候不好,偏偏发生在马上就要掌握胜利的前一刻,让人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偏心。
    魔枪折断的一刻,迪安亦被爆发的力量给震飞,在地上滑出好几米远,而折断的枪尖亦弹落到他的手边。
    出乎意料的变故让应龙愣了一愣,而迪安却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抓起手边的枪尖,踩着折断的树干高高跃起,朝着应龙猛的抛出了枪尖。
    枪尖切裂了大气,发出锐利的啸声。本应咬穿敌人咽喉的凶牙,却倒戈向原来的主人袭来。在应龙反应过来的时候,满溢杀意的枪尖已逼近到难以反应的距离。
    回避?格挡?
    一瞬间脑海里涌出上面的两条对策,但无论哪一条都只会让战况变得更加恶劣,因此应龙选择了第三项。
    “吼出来!撕裂者!”
    回应应龙的呼唤,被迪安砸进地里的魔枪突然发出耀眼的光暴!
    钝重的枪身寸寸碎裂,一柄薄如蝉翼的长刀从崩落的外甲中脱颖而出。应龙无视袭来的凶牙,用力挥动着枪柄,暴涨的枪柄配合着锐利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条自下而上的斩线,斩线掠过迪安的右臂,在肩膀处留下细长的血线。
    斩线的残光在下一秒消逝,而被“吞噬者”赋予魔性的右臂亦脱离了迪安的身体,在战鬼的惨叫声中,喷洒着血光落向地面。
    同一时间,应龙亦被凶牙刺中,蕴含着极大暴力的枪尖直接穿透了他的腹部,留下半个拳头大的血洞,龙血在延迟一秒后喷出。
    两个男人的战斗以惨烈的笔墨书写出两败俱伤的结局,连树上的云雀都不忍的别过头去,而格丽丝黛更是无法抑制的发出悲鸣。
    “啧,打偏了吗”
    肚子被刺穿的应龙稍后退了一步,但没有倒下。他以遗憾的目光看着手中的魔枪,本来他是瞄准迪安的身体,但左肩的伤势却让他失了准头。
    捡回一条命的迪安,在落地的同时便转身逃跑。失去右臂,左脚重创,固然应龙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也没有再继续战斗的本钱。战场上能最后活下来的,往往不是最厉害的战士,而是能够分清撤退时机的人,因此迪安毫不犹豫的选择撤退,也让应龙一劳永逸的打算泡汤。
    “应龙!”格丽丝黛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应龙。“你你没事吧?”
    “你是没长眼睛吗,女人?”应龙瞄了格丽丝黛一眼,或许是伤势沉重的关系,毒舌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我这样子像是没事吗?”
    “是,是呢啊啊啊,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格丽丝黛想用手去按住应龙腹部的伤口,灼热的龙血让她缩回手来,她手忙脚乱的翻出手绢,准备替应龙包扎伤口,但手抖得却厉害。
    “别慌慌张张的,女人”应龙勉强站稳脚步,并呵斥着格丽丝黛。“没有伤到内脏,这种程度只算是轻伤帕蒂呢?”
    “小的在这,主人。”帕蒂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格丽丝黛焦急的望去,却为之呆然。
    站在她面前的帕蒂,已不再是她熟知的那名亲切和蔼的管家小妹。褪去魔族的伪装,原本蓝色的眼中浮现出禁忌的暗红色,白皙的双手被血红涂染,温热的血液正沿着手指缓缓滴落地面,帕蒂身上散发出冷冽肃杀的捕食者气息,格丽丝黛一时间不禁僵住了。
    “那名断臂的男子被小的留下作为活口,其余五人都已死掉。”帕蒂一边向应龙报告着,一边蹲下来仔细检查着应龙的伤势。
    “呃?”格丽丝黛吃惊的望向身后,只见原本和骑士们对峙的刺客们,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六人中只有那名被应龙砍下左臂的男子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其余五人则死得悄然无息。骑士们虽然安然无恙,但却以战战兢兢的目光望向这边的帕蒂,而他们的脸上更是露出仿佛看到恶鬼似的神情。
    “呼”检查完伤口的帕蒂长长呼出口气,等格丽丝黛转回来的时候,她已恢复到以往管家小妹的神情,心痛的念叨着应龙起来。
    “真是的!主人能不能少受一点伤啊?在那种情况下竟然不闪不避的和敌人硬拼,还好只是刺到肚子,还好没有伤到内脏要是运气再稍微差一点的话,主人现在可就只能成为森林的肥料了!您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啊啊啊啊啊,少啰嗦!那家伙又不是普通的角色,他可是神骸的持有者!要是不那样根本赢不了他!”
    应龙挥着手,以中气十足的声音替自己辨白着。然而,当他看到帕蒂从口袋里掏出剪刀、针线、绷带、消毒药水,以及那瓶深绿色药剂的时候,暴君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你你要用这东西吗”应龙的语气变得说不出的虚弱。
    “那当然。”帕蒂一边把羊筋线穿进针孔,一边露出恶鬼般的微笑。“如果主人这么不愿意接受治疗的话,今后就请更爱惜自己的身体一点吧!还是说,您比较希望小的准备口味更重的伤药?”
    “唔”完全被帕蒂的气势压倒,应龙甚至不敢直视管家小妹的眼睛,转而向格丽丝黛命令着。“喂,女人,帮我把那只手捡过来。”
    “呃?啊,手手是吗?”顺着应龙的手指,格丽丝黛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断手上。
    应龙最后的一击把迪安的右臂齐肩砍下,然而离开迪安的身体后,原本被赋予魔性的右臂也失去了吞噬者的力量。格丽丝黛忍着对血腥的反感,把迪安的手臂拿过来,应龙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露出失望的神情。
    “啧,果然没这样简单吗神骸‘撕裂者’,看来是埋在那家伙的身体里面了,将来还得再打一次呢”
    应龙露出沉思的神情,而这时候,帕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的要敷药了,主人,请好好看着。”
    在应龙和格丽丝黛交谈的期间,管家小妹已漂亮的完成了伤口的消毒和缝合。同时为了加深不良主人的印象,帕蒂故意唤起应龙的注意,让他借格丽丝黛分散注意力的企图化为泡影。
    “呃,那东西是毒药吧”
    在应龙战战兢兢的注视下,管家小妹以夸张的动作从瓶子里舀出为应龙深深忌讳的伤药。伤药犹如鼻涕般的黏稠,呈现出海藻的深绿色,隐隐可见有许多细小的虫子在黏液中爬来爬去,与其说是止血生肌的伤药,还不如说更像是五毒俱全的毒药。
    格丽丝黛光是看着身上就炸出一身鸡皮疙瘩,而至于要敷药的暴君,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什么嘛,竟然连格丽丝黛小姐都露出这种表情”
    大概是注意到格丽丝黛反应,帕蒂露出不满的神情,一边敷药一边向她解释着。
    “请不要误会,这种伤药的名字叫云兰白药,是小的采集云兰草和白线虫,好不容易调和而成的疗伤圣药哦!云兰草有快速止血的功效,而白线虫的分泌物则促进伤口自动愈合,比如像主人这种程度的伤口,敷上药后只要几天就能恢复过来。对一流冒险者来说,可是就算花上再多的价钱也会买来备用的救命药啊!”“是是这样吗”格丽丝黛以胆怯的目光看着敷在应龙伤口的“云兰白药”担忧的问道:“那个,那些虫子不会进到肚子里面去么?”
    “当然不会。白线虫是素食类昆虫,有效的是它们的分泌物,而当伤药干掉的时候,它们就会因缺水而马上死去。小的试验过很多次,完全没有危险的啦!”帕蒂一边包扎绷带,一边向格丽丝黛解释着,而暗中竖起耳朵的应龙,亦悄然松了口气。
    “好了,主人,看看影响活动吗?”
    管家小妹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作为绷带的收尾,并恶作剧似的拍了拍伤口的位置。
    “我说你能不能轻点”应龙吃痛的皱起眉头,深吸口气后试着站了起来,感觉除了腹部的伤口传来隐隐痛疼外,身体其它部分都没有异常,于是禁不住得意起来。
    “好了,现在就算再打一场呜呃!你打我干什么!”
    “请不要得意忘形。”帕蒂以冷淡的眼光看着主人,并警告道:“如果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又裂开的话,那又得换药了哦?”“啧,真麻烦”应龙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去,他挥手招过龙马,并向格丽丝黛嘱咐着。
    “算了,虽然没干掉那叫迪安的,但也斩了他的一条手臂,我想短期内他不会再乱动了,所以女人,你和那些家伙先回亚细亚吧,顺便把那个断臂男也带回去,关在地牢里好好看守。我去林格伊尔看看奥斯坦人的情况,你和大叔等凑齐兵力后再过来,就这样”
    当应龙转身离去时,手臂上被施加了有如羽毛般轻柔的力道。
    他惊讶的回过头去。
    只见是格丽丝黛悄悄用手指抓住他的衣袖,仅用两根手指,就像是在抓刚出生的比卡丘宝宝般,那般微小的力道。
    格丽丝黛不知所措的低着头,目光在脚上徘徊,然后,就像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似的问着。
    “你你不是要去往生之境吗?”
    “啥?往生之境?女人,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应龙感到莫名奇妙。
    被反问的格丽丝黛露出委屈困惑的神情,眼中浮现出氤氲的雾气,而这模样落到应龙的眼里,让他心中涌出一股别样的兴致。
    “说起来,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应龙伸手托起格丽丝黛的下巴,嘴角拉出高扬的弧线。
    “在奥斯坦人来袭的时候,你答应了本大爷什么事情?”
    “那、那是”
    格丽丝黛回想起应龙半强迫性让她接受的赌约,正要主张那种赌约无效的时候,应龙封住了她的嘴。
    以吻封缄。带有强迫性和暴力性的霸道的吻令格丽丝黛瞪大眼睛。
    “哎呀”管家小妹掩着嘴发出小小的惊呼,惊呼中更多的是带着愉快的味道。
    “哐当”的声音在帕蒂的身后响起,目睹纯洁高贵的公主被恶龙夺走初吻,骑士们吃惊得失手让武器砸到地上。
    树上的云雀亦叫起来,清脆的啼叫声在稳静的森林中回荡,好像在为此时此刻送上苍翠色的祝福,也好像在预示着事件还没有结束。<雄龙神骸之卷第二十九章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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