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村,东,十二里,三十亩。”那税务官低头在本子上找到方山村的记录,对比之后无误,交给最后一人检查确认后放在一旁,继续拿起下一个地契。
    “方山村,东,十三里,五十亩。”
    “重复地契!”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一阵安静,主持和其身后的几个和尚,脸色顿时大变,其中一个忍耐不住,大喝一声,“胡说!”
    伴随着话音,闪电般冲到两人身旁,伸手便抢回地契。
    这和尚一动,戚宗晖脸色马上一厉,“大胆狂徒,竟敢袭击官差,你是造反不成!”
    “来人,与我拿下!”
    这和尚脸色一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平日里谁不让着他们少木寺一脉,嚣张跋扈惯了,这才下意识地抢了那地契回来,此刻便是后悔也晚了。
    还不等他分说,戚宗晖身边两个亲兵便直接跨步上去伸手拿人。
    这和尚再如何也是少木寺一脉,功夫岂是两个亲兵所能比拟的,而且,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被抓住,面对伸来的双手,两条手臂猛往外一震顿时震的两个亲兵噔,噔,噔倒退三步。
    此刻,这和尚也有些怕了,脚尖一点地面嗖一下蹿回主持身边。
    “大胆狂徒,竟然还敢拒捕,大军与我包围起来!”戚宗晖大吼一声,身后两个百人方队一下散开,一个百人对手持钢刀盾牌冲在最前面,另外百人从背后拿出强弩。
    两百大军迈着整齐步伐朝着一群和尚包围过去。
    那主持脸色大变,立刻站出来一步打了佛号,“阿弥陀佛,将军还请住手。”
    “惠行,还不把地契交还出去!”
    那叫惠行的和尚立刻低头认错,乖乖把地契递了回去。
    看着包围圈停下,主持松了一口气,便见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戚宗晖迈着大步走了过来,冷笑着上下打量一下主持,这才高声说道:“袭击官差,拒捕,岂是交还地契便可算了的!”
    主持眉头一跳,沉声说道:“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惠行已经知道错了,自会在佛前忏悔。”
    “是的,是的,贫僧知道错了,定在佛前好好忏悔。”惠行也赶紧低头认错。
    “哼,哈哈,哈哈哈!”戚宗晖撇嘴大声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嘿嘿,若人人如此,那还要国法何用,你等,又置国家法度于何地!”
    “将军……”主持还待继续说,却被戚宗晖挥手打断,手指着主持恶狠狠地说道:“老和尚,立刻把人交出来,不然,你们便是窝藏逃犯,大军一动,灭你们全寺满门!”
    说着,戚宗晖一抬手,所有强弩全部瞄准过去,各个把手放在扳机处,一百刀盾兵也盾牌高举身前,做出随时要冲锋的准备。
    场面一下变的落针可闻,现场包括周围看热闹的香客,一个个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戚宗晖的手高高抬起,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他的手落下,那么便是强弩发射,盾兵冲锋的时候,到时候,一场腥风血雨便不可避免,这些僧众不反抗还好,一旦敢反抗那便是对抗大军,那就跟造反毫无区别了。
    到的那时,整个少木一系都要受到牵连。
    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王轩就是要光明正大地逼迫少木寺,看他们敢不敢动手!
    只要给王轩在大庭广众之下给王轩一个足够的理由,王轩便敢尽起福建五万大军,一举屠光了他们!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主持的身上,一群和尚目光焦急地看着主持,一个个心跳加快,他们也是急了,朝廷就是朝廷,大军就是大军,即便他们少木寺再如何风光,也不敢明面上跟朝廷作对啊。
    即便这些人事实上都是听王轩的。
    “主持!”受不了这种压力的忍不住喊了一声。
    “主持!”惠行满头、满身、满手都是汗,他感觉自己要完了,若是真落到大军手里,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主持也是冷汗涔涔而下,双眸看着戚宗晖的眼睛,在那眼神中,他看到的是戚宗晖隐藏的杀意,一瞬间,他便明白,绝对不能反抗,若真闹大了,他们少木寺真的承担不起。
    “我交!”这会他也不贫僧贫僧的说了,两个字吐出口,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似一身力气都丢失了一般,扭过头来看着惠行,“惠行啊,师傅,师傅保不住你了,全寺乃至我少木福建一脉,牺牲不起。”
    惠行浑身一震,眼神一下暗淡下来,低头叹了口气,随即抬头看着主持说道:“小僧明白。”
    说完,扭头就朝着戚宗晖走去。
    戚宗晖眼中失望之色一闪,随即隐去,可这一下,也没逃过老主持的双眼。
    果然,这大军今天便是故意逼迫我等。
    戚宗晖看了一眼惠行,便不在理会,区区一个秃贼罢了,主上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也不下令大军退回去,就这么包围着对方。
    “继续核对,一定要认认真真,绝对不出错,也不准冤枉对方!”
    “我等明白。”五个税吏继续核对,一边读着地契,一边在本子上对比,前前后后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地契核对完毕。
    真假且不说,四成的地契都是重复的,这些地契在之前地方上验证的时候便登记过。
    另外,四成的地契核对无误,但是具体的田亩数与实际测量不符,只有两成的地契才是正确的。
    事实上,这都是一些惯用手段,那四成重复的,在官方收税的时候便说是寺庙的,这便可以免税,至于这地契,不过是私下制作的罢了,根本就是假的,只是,这时代防伪手段地下,轻易便被仿冒了。
    至于另外四成数目不符的,便是故意测量的时候两亩变一亩,罢了。
    戚宗晖看着主持冷冷一笑,“老和尚,这些重复地契你怎么解释?”
    “……”主持张了张嘴,本还想狡辩几句,可看着戚宗晖眼睛的时候,他一下改变了主意,鬼特么知道对方是不是就等着他狡辩,若是给了对方把柄,闹不好自己都要被抓走。
    他都不敢想被抓走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王轩乃魔头转世,手段极其残忍,他可不敢落到对方手里。
    算了,钱财都乃身外之物,贫僧乃出家之人,怎可贪图钱财,之前,嗯,都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嗯,就是这样,只是,收入少了,没办法给儿子留更多的钱了……
    “贫僧也不知这些地契都是哪里来的,没见过,不知道!”主持眼一闭,直接来了死不承认。
    “哈哈,这么说来,这些重复地契都是自己跑进去了。”
    “贫僧不知!”
    “这和尚庙里也有地契成精,嘿嘿。”
    “贫僧不知!”
    戚宗晖眉头一皱,这老和尚开始刷上无赖了,真特么的,“那另外田亩数不对的你如何解释!?”
    “地契都是官府开的,贫僧不知!”
    “你!”戚宗晖气的眼皮直跳,可也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贫僧,我看你们可是贫僧不贫!”
    之所以和尚称呼自己叫‘贫僧’,意思便是僧侣都是穷人,可事实上……最早的当铺等等都是这些和尚开的,
    面对戚宗晖的嘲讽,主持一言不发,就仿佛是清风拂面,唾面自干,脸上笑容又再次浮现,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看的戚宗晖牙都痒痒。
    夜惑那边收集到的一些资料他也是看过的,太知道这些和尚私下里有多么龌龊了。
    当然,你要说少木寺一系没有真正的高僧也不对,但是那些都是专门研究佛法的一少部分人罢了,佛门能发展这么庞大,功劳可跟这些研究佛法的人没多大关系。
    人世间尔虞我诈,能带领佛门发展壮大的,各个都是绝世老狐狸,当然了,这叫分工不同,一些人负责研究佛经理论,一些人复杂打架斗殴,一些人负责耍心眼子,大家合力,才能让佛门发扬光大。
    而且,与当地大户和一些富农合作隐藏田亩,偷税漏税本身就是一种结交手段,若不是有这种利益纠葛,如何能把佛门在民间根深蒂固,快速发展壮大。
    另外,没钱,没粮,如何能在灾年大肆施粥,收买人心,说白了,无论国家还是佛门,发展壮大都离不开钱。
    真要是成了贫僧,那也就完了。
    主持摆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戚宗晖也没什么办法,想到王轩之前交代过,若没有足够理由,不要逼迫太甚的话,戚宗晖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速速与官府户房交接,重新厘定地契。”‘
    说完,戚宗晖一声令下大军直接收起武器转身就走。
    至于之后的事情处理便跟他没关系了,自然有王轩拿主意,需要他的时候再说。
    看着大军整齐列队,五百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慢慢走远,主持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凝固的空气仿佛也随着大军的撤退再次流动起来。
    一股风从主持身边刮过,他这才感觉到背后一片冰凉,整个后背被汗水打湿,他之前却毫无所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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