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看着张婕妤被长孙无忌威胁一通,再将她送回宫内陪李渊。
    张婕妤脸色苍白,手捂着喉咙,踉踉跄跄的回去,想大喊陛下,可门外一群人正在虎视眈眈,命她不得惊扰陛下。
    “该死的长孙无忌!该死的秦王!”
    张婕妤在宫殿内急得来回走,她知道,再不想点别的办法,陛下就要完了!
    秦王在谋反!
    他深夜带兵进宫,围住了陛下寝宫!
    他是怎么把兵带进来的?守城的人都死了不成!!
    张婕妤几次想叫醒熟睡的陛下,但又被长孙无忌的话吓住。
    敢惊动陛下,她死。
    她知道长孙无忌是在拖延,可宫殿四周都围住了秦王的兵,一旦陛下被惊动,出外查看,她到时候会如何?
    秦王连谋反都不怕,还怕杀她?!
    “如今唯一的机会,就是太子殿下得知消息后,马上去调兵平乱……太子殿下,您一定要快些……”
    张婕妤口中不断念着太子殿下。
    楚祯没有再继续听,视野转到芳林门上,高士廉与屈突通坐镇此处,宇文士及带着几人顺着绳梯下来,但并未有动作,只是在东宫的玄德门与北门军营之间徘徊。
    他手里也拿着一部对讲机,等待着李世民命令。
    楚祯再把视野转到玄武门。
    李世民带着尉迟敬德及五十府兵守候在小树林中,都坐下喝水休息,没有人交谈。
    岑平仲等人守在城门上,如同往常一样。
    城外,侯君集四百人同样在树林中坐着休息。
    本该紧张的战场,竟是安静下来。
    “先生,情况如何了?”
    楚祯身旁,杜如晦低声问道。
    长孙氏也一直在关心着局势发展,但又不好多问,怕打扰到先生。
    “甘露殿已被控制。”
    简单一句话,让在场众人大受鼓舞。
    但很快又安静下来,继续耐心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楚祯给林妹妹写完信息后,弘义宫突然传出一阵钟声。
    “卯时已到!”
    房玄龄说道,语气有几分紧张。
    楚祯把视角转向长安,城内有几座钟楼,“铛!铛!铛!”的响亮钟声传遍长安城。
    “开城门!”
    玄武门上,岑平仲下令道。
    与此同时,长安城各处的城门也在缓缓开启,沉睡了一夜的城池,被钟声唤醒。
    楚祯看向远处的天空,天还未亮起,只在东方有隐隐的鱼肚白。
    玄武门小树林内,队伍一阵躁动,但被李世民压下,让众人继续等待。
    甘露殿内。
    “陛下!!”
    彻底绝望的张婕妤,跪在了醒来的李渊面前,呜咽哭泣。
    “这是为何?”
    李渊初时还不解,等看到站在门口处,手持宝剑的长孙无忌,盯着那些捧着衣物鱼贯而入的太监宫女们,他才如梦初醒:
    “无忌,你!”
    李渊神色剧变。
    太监宫女们低着头,手中捧着洗漱所用物品,又有赫黄袍服、巾带等衣物。
    殿内安静得吓人,唯有张婕妤呜呜哭泣。
    “陛下!”
    长孙无忌站在门口,拱手行礼后,沉声道:“请更衣,随臣去往临湖殿!”
    “你这是在谋反!!!”
    李渊不知是气还是惧,身体发抖着,直视门口处的长孙无忌,面上涨红。
    无人说话。
    死一般寂静。
    长孙无忌再拱手:“请陛下更衣!”
    “无忌!”
    硬的不成,李渊语气又软下来:“我跟你是姻亲,以往的事有什么不满的,现在尽管说出来,朕全部赦免!”
    “为陛下更衣!”
    长孙无忌冷声下令。
    太监宫女不敢怠慢,走上前去:“陛下,请更衣!”
    长球监令柴东劝道:“陛下,事情到这个地步了,还请保重身体为先。”
    说着,给他们一个眼神,于是众宫女太监上前,开始给李渊扒去睡衣,用毛巾擦洗身体。
    “是什么人谋反?是不是秦王?!你们回答朕!是不是他?!”
    李渊接连责问,但除了柴东外,已无一人敢开口回答他。
    更衣完毕,李渊张婕妤二人被簇拥着走出门外,见到了殿门前全副武装的将士。
    李渊一眼认出,公孙武达,刘师立,郑仁泰等将领,都是出自秦王府!
    “二郎!!!是你在谋反!”
    李渊不肯再往前,厉喝道:“叫你们秦王来见我!!”
    长孙无忌看向柴东,后者忙让几个太监连推带扛,将李渊抬起来,往临湖殿走去。
    并且,已有太监将几枚大唐皇帝宝印找出来,恭恭敬敬的献给长孙无忌。
    楚祯忽然想到,传国玉玺不在大唐,还在dtz,被萧皇后带走了。
    李渊被带到了临湖殿,期间他换了几种语气,用了几個理由,许以王爵之位,秦王府众人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陛下,请上船。”
    长孙无忌做请的手势,终于跟他说道:“等秦王殿下平定太子与齐王叛乱,再来与陛下解释事情原由!”
    “太子谋反?”
    眼前形势,让李渊如何能信?
    “陛下,先上船吧!”柴东劝他道,又给几个太监示意,让众人将陛下与张婕妤一起送上船。
    长孙无忌给船上太监们下令:“没我的命令,船只不许靠岸,否则,乱箭射杀尔等!”
    列在湖边的秦王府将士举起了长弓。
    “是。”
    几个太监忙不迭开始划船,载着心乱如麻的李渊往湖中驶去。
    做完这些事,长孙无忌才有空看向了玄武门方向。
    楚祯也看向了玄武门。
    小树林内,李世民背靠树干闭目养神,手中拿着饭团和水壶,饭团却只吃了一小半,其余人倒是都吃了。
    “大王。”
    尉迟敬德低声喊他。
    “他们来了没?”
    “还未曾,应该快了。”
    “继续等。”
    楚祯看了他几眼后,把目光转向甘露门,程咬金等人在那里,整个太极宫,就只有玄武门开启,等着鱼儿进来。
    清晨五点半,萧瑀,裴寂,封德彝,窦诞,颜师古,陈叔达等人,先后来到玄武门,在岑平仲等人注视中,进了门内。
    一切如常。
    直到他们被太监引领到临湖殿,方才看到列在岸边的秦王府兵马。
    萧瑀脸色淡定,朝长孙无忌行了一礼,便往临湖殿走去,在那等候。
    裴寂的神情却变了又变,朝长孙无忌说道:“竟然到了这地步,陛下应该听我的劝,让秦王当太子,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兄弟……到如今太子和齐王要谋反!”
    长孙无忌也请他去临湖殿等候。
    封德彝叹道:“太子心胸狭隘,容不下秦王,以致于今日要谋朝篡位,幸好有秦王平定……待会我会力劝陛下,立秦王为太子!”
    长孙无忌同样请他去临湖殿。
    楚祯笑了,如果在场的是李建成,封德彝又会是另一副嘴脸。
    临湖殿恢复安静。
    李渊泛舟在海池上,身旁是定定出神的张婕妤,湖边则是拿着弓箭的秦王府兵马,数十轻骑不断在湖边巡逻,船只但凡有靠岸迹象,立刻射箭警告。
    太极宫内,各宫门紧闭,众妃子已经从太监宫女口中知道了今早之事,无人敢出宫门一步。
    一刻钟后,李元吉从齐王府出发,从建福门出长安,往东宫玄德门走去。
    不一会,太子李建成出了东宫,二人带着数十位亲随,一起往玄武门走来。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城墙上的士兵注视着太子。
    外面的秦王府斥候,也在远远注视着。
    楚祯的视野居高临下,看着李建成与李元吉只带着四人进入玄武门内,其余人留在外面等候。
    “太子殿下!”
    岑平仲与往常一样,从城门楼下来迎接太子。
    “秦王到了没?”李建成骑在马上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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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到了,与陛下在临湖殿。”
    “我问伱。”
    李元吉停下马,冷眼看着岑平仲:“昨天我见你们在喝酒吃肉,问你们是何事,你们回答说敬君弘家里生儿子,但我回去问了,他家里根本没有人怀孕!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士兵们都看过来,不少人脸上表情都有了变化。
    岑平仲心中一惊,脸上却不见慌乱,以皱眉思考作掩饰,很快笑着回他:“昨晚是吕将军家里生孩子,是谁记错敬将军家里生的?!还胡乱回答齐王殿下!”
    众人都连忙摇头。
    岑平仲借问责,掩饰守门士兵表情上的惊慌。
    楚祯看到,小树林内的李世民等人,已经蹲下来,口中再次咬着枚,但这一次却把马蹄上裹着的布去掉,用手放在马嘴里衔着的枚上,似乎要随时抽出。
    玄武门下。
    李元吉终于打消了疑惑,与李建成一起进了太极宫,两位小太监远远的在等候,并在前面引领他们,往临湖殿走去。
    走出一段路。
    李建成突然问这两个太监:“你们为何总低着头?”
    这两太监心中一慌,竟是撒腿就往临湖殿跑。
    “追!”
    李元吉取出弓箭,凶恶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策马追去,仿佛在打猎似的。
    他在晋阳城时,曾如此猎到过人。
    搭箭,弯弓,箭矢极速飞出,堪堪掠过一名太监的脸。
    他吓得跌倒在地,忍不住大叫起来:“秦王殿下救我!!”
    “秦王?”
    李元吉一箭射他腿上,冷笑道:“他也救不了你!”
    轰隆!!
    突然间,远处的玄武门重重地关上,李元吉与李建成惊得回头看去,再看向四周,见到旁边小树林内,缓缓走出数十骑。
    为首的,正是秦王李世民!
    兄弟二人远远对视,一切都无需再言说。
    “走!!”
    李建成策马往太极宫东门奔驰,两位亲随紧随其后。
    李元吉却呆住。
    李世民骑马朝大哥李建成追去,快如疾风,手中的长弓拉满,双脚踩在马镫上,半弯着腰,举弓瞄准,一箭射出。
    噗!
    血花从李建成后脑勺处绽放,他从马上飞了起来,重重跌落在地。
    “齐王,受死!!!”
    尉迟敬德骑马赶到,手中马槊往前一刺,将他挑落马下,再回身一棒,敲在了他胸口上,将李元吉打得彻底趴下,随后用马槊枪尖对着他左胸连刺三下,将里面穿着的暗甲刺穿,枪尖穿过心脏方才拔出来。
    四名亲随很快被其余人袭杀。
    六具尸体躺在了地上。
    楚祯看到,李世民的手在颤抖,他想下马,却似乎腿软了,在马上跌落下来,尉迟敬德几人连忙去扶他。
    “太子死了。”
    楚祯轻轻说道。
    长孙氏,房玄龄,杜如晦,独孤彦云等人,神情各异。
    似乎想松口气,但又因为死的是太子,而不得不收敛一些,给太子保留几分尊重。
    楚祯看着李世民来到李建成尸体前跪下,看着他遗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尉迟恭持槊站立。
    楚祯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对大唐,对历史来说,死一个李建成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后世将会有无数人研究这一起事件,分析每一个细节,玄武门之变同样会成为这个时空历史上,重要无比的一环。
    千千万万人会受到影响。
    但在此刻,死的却只是一个李建成。
    他被李世民一箭射杀,与齐王李元吉并无太大不同。
    他的尸体被与其他五具摆放在一起。
    历史却因此翻过了新篇章。
    李世民站起身,沐浴着清晨的阳光。
    长安城内,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
    他们绝不会想到,大唐太子已经死在了太极宫中。
    “去告诉各处,就说太子与齐王作乱,已被诛杀。”
    李世民恢复一些镇定,开始指挥后续的事情,拿出对讲机,告诉了城外的侯君集,芳林门的高士廉,以及弘义宫。
    一人往南门去告诉程咬金,一人往玄武门,再有一人去告知长孙无忌。
    消息很快传到临湖殿。
    长孙无忌朝湖中船只招手,等船靠近些后,朝李渊行礼,并告知他:“陛下,太子与齐王作乱,已被秦王殿下诛杀,请陛下书写敕令,命……”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船上的李渊已经跌坐在船甲板上,脸色苍白,手指着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临湖殿四周安安静静。
    哪有什么“高祖意乃安”。
    李渊死的是两个嫡亲的儿子,就算他们是真的谋反,也要心疼一阵。
    楚祯看向玄武门外。
    从大门关闭后,太子亲随就知道坏事,他们连忙跑回太子府,很快就有人前往了不远处的长林军军营,开始召集士兵准备攻打玄武门!
    太子府内,响起了敲锣声。
    不久后,长安城内齐王府也涌出不少将士,一起往玄武门杀去。
    宇文士及冒险进入禁军军营,向他们宣布太子与齐王作乱被诛杀的消息。
    “秦王诛杀了太子和齐王?”
    “以后秦王是太子?”
    “哈哈,好!”
    “宫内是何情形?陛下呢?”
    “报——太子的长林军正在攻打玄武门!”
    时间一点一点的往前。
    长孙无忌开始着急起来,再启奏道:“陛下,太子与齐王已伏诛,请陛下书写敕令,大赦太子与齐王余党,并将军国大事交于秦王!”
    船上的李渊大骂道:“让他来把我也杀了!这不孝子,谋朝篡位之辈!愧对李家列祖列宗!”
    秦王不但杀了太子齐王,还要求他写赦令,说是奉了他的旨意去杀人,并且还要夺取军国大事。
    这不就是谋反!?
    “陛下!!”
    长孙无忌厉声喝道:“太子与齐王要在昆明池杀秦王殿下,如今俱已伏诛,陛下再不下敕令,恐怕长安就会动乱,致使百姓死伤无数!”
    “朕就在这里!让那不孝儿来杀朕!!”
    李渊的目光频频看向玄武门方向。
    楚祯看出来了,他想等,也在赌。
    赌李世民不敢杀他,等玄武门被禁军攻破。
    然而。
    楚祯看到,侯君集领着四百人杀来,开始冲击太子府长林军,不久后,玄武门开启,敬君弘、吕世衡外加程咬金领五百兵杀出,前后夹击长林军,将其杀得大溃。
    禁军军营派出几个斥候,看完后,又回到军营中禀告。
    “按兵不动。”
    几个将领做出决定,没有敕令他们就不需要参与进此事中。
    车骑将军周孝范却叹道:“我们往常受到秦王殿下的很多恩惠,现在秦王被逼迫到如此地步,我们今日不应该回报殿下吗?”
    众人沉默。
    “我愿领兵为秦王诛太子与齐王残部!!”
    周孝范朝众人说道。
    几位将军都未说话,默许他去做。
    周孝范出了营帐,回到自己管辖的那一片营地,呼喊道:“秦王诛太子,愿随我去帮秦王殿下的,立刻穿戴好甲胄武器,随我去玄武门!”
    霎时间应者云集,军营空了大半。
    动荡传到长安城,人人自危,但秦王诛杀太子齐王的事,却是紧接着流传开来,变为人人期待着秦王获胜。
    东宫的大门关闭,长林军逃入长安南边的终南山。
    玄武门内外,重新变得安静。
    “殿下,我去看看!”
    尉迟恭紧握马槊,要往临湖殿看看,李渊到底写不写敕令!
    “不。”
    李世民制止了他,开始脱身上的铠甲,扔掉武器,步行朝着临湖殿走去。
    众人吃了一惊,先前殿下主动避开临湖殿,为的是不想父子相见。
    可现在……
    在众人目光中,李世民来到了临湖殿海池前,恭恭敬敬的朝湖中“泛舟游海池”的李渊跪下:
    “父亲!!”
    声音已悄然哽咽。
    楚祯知道,这一刻的李世民心情,定然是无比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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