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动着千万道霞光的朝阳,缓缓地攀上了高空。天地间的万物被染成了灿然金色,温暖,祥和,跃动着勃勃生机。就连边云要塞的土墙之上,也有几株在风中摇曳不休的小草伸展了身躯,在一片黯淡的灰褐色中努力绽出微小却夺目的绿。
    阳光,能够融化最寒冷的雪,最坚硬的冰,却消融不了人类心头的冷酷,目中的杀机。
    普罗里迪斯并不意外地发现,周围的箭头依旧森然相向,并没有一只手中的马刀垂下。在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与杀戮之后,这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边云士兵再也不会轻信任何一个外来者,即使是象征着高贵皇室的他,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一个贸然且危险的外来者而已。
    整整齐齐的新兵方阵,早已扭曲溃塌。无形而森冷的杀气,几乎使得阳光的颜色都黯淡了下去。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它时,新兵们忽然觉得,原来的豪情与理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战栗着挤在一起,仿佛披拂笼罩在身体上的不是温暖阳光,而是严寒。
    几个蓝袍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分也未曾动过。魔法师的骄傲和强大自信,使得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是,那一簇簇袍袖下流转舞动的辉芒,悄然变得更为绚烂了一些。
    “战争迟早会来,这我并不奇怪。关键是,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卡姆雷打破了死气沉沉的静谧。他的问题就像是挥出的斩马,尖锐而直接。
    “即使是一个皇子,也没有权利干涉军部的内务,但如果是以军机处参谋官的身份,那事情就要简单得多。”普罗里迪斯的笑容永远都那么温和,“边云是我来边界线的第一站,因为这是多年以来一直存在于心里的牵挂。请相信,我只要你们的信任,没有别的。”
    卡姆雷浓眉深锁,道:“边云是一个很小的地方,生活着一些卑微平凡的人。殿下,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但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就会仍然守护下去。如果您要的是这个,我想从一开始,您就已经得到了。”
    “作为军人来说,守护是你们的职责,当然,如果您和您的部下还承认自己是个军人的话。我所要求的唯一一点在于,重新回归帝国的怀抱。父亲与军部所犯的过错,将由我来弥补。从这一刻起,边云永远也不会再被遗忘!”普罗里迪斯收敛了笑容,直视着比他高出一头的卡姆雷,眼眸澄净似水,“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有的,只是一颗真诚的心。”
    普罗里迪斯的语声并不大,但却足以令到每一个人都清晰可闻。十年之后,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造访者以及他许下的承诺,早已习惯孤独的边云士兵们,久久沉默。
    “殿下,请您允许我,展示您的诚意。”一直神色悠闲的麦迪布尔缓步上前,微微欠身。
    普罗里迪斯掠了一眼周遭敌意不减的边云士兵,犹豫了一会,无奈地道:“麻烦您,老师。”
    两人简单之极对话方一结束,卡姆雷宽阔坚实的后背上立即炸出一道寒意。在经历了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博杀后,他往往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嗅出死亡的味道。而现在,身边怒潮般汹涌而起的,正是杀机。
    “杀!”卡姆雷猛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双手扬刀,横扫身前两人腰腹。早已深入骨髓的杀戮本能在瞬间点燃烧沸,面对着危机,他再也无法考虑更多的事情,以杀治杀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生存法则!
    “杀!!!”边云士兵齐齐嘶吼,一柄柄马刀脱手掷出,呼啸翻转;一支支长箭疾如飞蝗,分散激射。无论是残缺的,健全的,瘦削的,强悍的,汉子们的眼眸俱已被战意灼烤得血红一片。他们并不是嗜好屠戮的魔王,而是一群苦苦求生的野兽!
    低低的斩马颤吟,如同突兀出现时一般,瞬间消弭于无形。空中只留下了一道淡而朦胧的残影,就像是一个虚无的梦。卡姆雷的周身,被垂罩在一个椭圆形的淡青色光晕中。它的颜色极淡,看上去宛如烟尘凝注,美丽而莹动。流转着炎气的斩马刀锋嵌斩在光晕内侧的罩壁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咯咯”声响,随着刀身不断加力,一簇簇细小火花从两者的接触点飞溅而出,纷坠于尘。
    卡姆雷的神色,终于变了。光罩的外围,近在咫尺的二皇子与麦迪布尔,就只是平静地注视他的动作,连一步也未曾动过。从他们的眼里,卡姆雷看到了镇定与淡漠,以及,强者对弱者的深深怜悯。
    同样色泽的硕大光罩,还出现在不成形的新兵方阵外围。边云汉子们怔怔地看着光晕外散落一地的长箭马刀,几乎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
    “圣光防护”,光系防御魔法。当攻防双方实力相近,或防御者的实力要高出一筹时,它能够阻隔或减弱绝大多数物理和魔法攻击。制造出大光罩的几个蓝袍人显得并不吃力,他们的手中仍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淡淡青芒,修补着由于承受撞击而变得凹凸不平的光罩表层。似乎是习惯于沉默,除了施法时的低促吟唱,他们相互之间并不交谈,配合动作却默契娴熟。
    “现在,该轮到我们了。”麦迪布尔轻描淡写地挥手,撤去反将卡姆雷困在其内的光罩,慢悠悠地道。
    新兵方阵外的青色光晕瞬时消失,蓝袍法师们口中吐出古老晦涩的音节,做出了同一个动作——一道拇指粗的纯蓝电蛇从紧合的双手中被拉开,延长,宛如活物般急蹿而出!它们带着细微的“噼啪”炸响蜿蜒游走,纵横疾射,片刻间逐一吻上了所有边云士兵的身躯!
    电蛇的光芒犹未散尽,“扑扑”闷响已从各个方位相继震起。马蒂斯瞠目望着身边的伙伴纷纷仆倒,竭力支撑了一会,摇晃着缓缓倒下。
    同样是施放电系魔法,这些法师与罗沙山谷中的那名精灵护卫又何止是天差地别!
    “不必担心,他们只是晕了过去。我想,有些时候实力是最能体现诚意的东西......”麦迪布尔的话语声逐渐变低,终至微不可闻。
    无边无际的黑暗狞然袭来,卡姆雷撑在斩马刀柄上的双手无力滑下,颓然昏厥。在他胸膛正中的位置上,清晰可见一个指头大小的灼伤。
    “不自量力的东西!”莫达鲁环视着倒了一地的边云士兵,鄙夷地道。
    麦迪布尔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少将,您的新兵好像被这些‘不自量力的东西’吓得不轻呢!”
    莫达鲁一怔,随即阴沉着脸大踏步冲到新兵方阵前,愤怒的咆哮声随即响彻了要塞的上空。
    “殿下,费这么多唇舌,可不太像您的作风啊?”麦迪布尔根本不再去看少将,而是转向普罗里迪斯道:“这些老兵的实力的确是不错,但总还不至于到让您亲自来游说的地步。更何况,他们都是些难以驯服的角色......”
    “老师,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边云要塞?”普罗里迪斯打断了他的话语,“只有一个原因,这里的每一个人,对帝国来说都是财富。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补给,他们照样能活得好好的,这难道不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吗?”
    “您的意思是......”
    普罗里迪斯微微一笑:“即使是一个残缺的边云老兵,也会成为最好的野战军团教官。因为那里的新兵所需要上的第一课,不是打仗,而是如何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我想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够超越从鬼域中活着出来的老兵。严格的来说,这不仅仅是生存本领,还是一种意志。我们将来所要做的,是让摩利亚的每一个军人都拥有这种意志!”
    “他们是一群野兽般的英雄。”普罗里迪斯在逐渐升高的艳阳下裹紧了皮裘,精致秀气的唇角冷酷抿起,“造就了这群英雄的,却是些废物......”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二皇子的语声陡然顿住。几乎是与此同时,麦迪布尔口唇翕动,一束电光自他手中疾腾而起,扭动着身躯,灵蛇般绕过正前方的一堵土墙,却是毫无声息地击了个空!
    麦迪布尔细目中寒芒一闪,正想再次出手时,一柄雪亮马刀从墙后的低矮处缓缓探了出来。随着刀身逐渐显露,紧握着它的主人,也出现出了身影。
    这是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黑发,紫眸,清秀单薄,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可能是由于三尺长的马刀对他来说,还过于沉重;又可能是因为巨大的恐惧,在折磨着他稚嫩的心,男童握刀的两只小手一直在发抖。他握得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随着刀锋微颤。男童走得很慢,一双小小的,琥珀般纯净的深紫色眼眸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但他却一直在走近,半步也未曾停顿。
    “这里怎么会有孩子?还真是......殿下?殿下?!”麦迪布尔愕然觉察到向来处事泰然的二皇子也在发抖,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而粗重。
    “哦,老师,没什么。您看,还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呢!”普罗里迪斯低低咳了几声,神态恢复了平静。
    麦迪布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视线重新投向前方:“是啊!呃,不过,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我去过大陆上那么多国家,还从来没见到过人类会有这种颜色的眼睛......”
    “不许伤害我的父亲,不许你们伤害他......”撒迦鼓足了勇气,哽咽着道。
    普罗里迪斯举步上前,轻轻按住了撒迦的刀锋:“没有人会伤害你父亲,他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很快,就会没事了。”
    撒迦战栗着抬头,眼前,是一双深不见底的湛蓝色眸子。在与它对视的那一刻,撒迦脑中变得一片空白。他似乎觉得,自己正在沉入一个幽深的湖底,所能看见的,就只有无尽的妖蓝。
    “这么小,就敢拿刀了吗?”普罗里迪斯抚摩着撒迦的头顶,微笑,“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撒迦。”撒迦像是陡然间被惊醒,神色迷惘地抛落马刀,行到卡姆雷身旁蹲下,静静等待着父亲醒来。
    普罗里迪斯凝视着这个瘦小的孩子,脸上尽是温和笑意:“撒迦?有趣极了......”
    卡姆雷醒来的时候,暮色已低沉。火光辉映之下,第一眼,他就看见了伏在自己脚边睡着的儿子。随即,双刃阔剑的剑柄挟着风声,狠狠砸上了他的小腹。
    促不及防的沉重撞击宛如一柄烧红了的铁钎直插入腹部,将剧烈的痛感迅速扩散开来。卡姆雷闷哼了一声,本能地抬手,却发现自己丝毫不能动弹。要塞内部的空地上,分立着几十根新竖起的黑犀木桩,几乎是所有的边云士兵都和卡姆雷一样,被死死地反绑着。他们的手腕脚踝处,缠绕着一道道粗大光体。亮如白昼的火光中,这些绳索般的光体外表,微微流动着银白色的辉芒。
    “你们的马,吃得不错?”新兵队列前,莫达鲁摊开掌心,指缝中荞麦纷落而下。
    卡姆雷低吼一声,胸前肌肉块块怒凸而出,身后的木桩立时发出一阵颤响。但喷发而出的军制炎气,却似乎对手腕上的光索没有任何作用,它们依旧坚韧密实地紧缚着,犹如绞住了猎物的蟒。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的父亲绑起来?”撒迦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看清周围后惶然叫道。
    “没用的,就凭你们那种程度的炎气,又怎么可能挣脱‘神之束缚’?喂!小崽子,你父亲运气不错,至少还能够在临死之前体验一下高阶魔法。对于贱民来说,这可是难以想象的荣耀待遇呢!”莫达鲁颇为自傲地瞥了眼身边的几个蓝袍法师,狞笑起来,“中队长,你现在能够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撒迦,别说话,站在一边就好。”卡姆雷停止了挣扎动作,冷冷望向少将,“大人,我犯了什么罪?二皇子在哪里?”
    莫达鲁阴森地道:“很可惜,殿下去了另外一座前沿要塞,救不了你们这些狂妄自大的家伙......走的时候,他曾经吩咐过我,要像对待自己的部下一样对待你们。可是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就在帝国为了战争而作出全面防御的时候,有一批殿下眼中忠诚勇敢的士兵却在边界线上大肆掳掠,干着打劫商队的勾当!”
    “曾经有那么一刻,我几乎认为边云的苦难真的就要过去了......”卡姆雷自嘲地笑了笑,昂起了头,“不掳掠,我们吃什么?”
    莫达鲁面沉似水地道:“就算是在没有军粮补给的情况下不得不这么做,那毫不留情地杀光所有的被劫者,又作什么解释?即使这些人并不是摩利亚的子民,但却同样是光明神的虔诚信徒!你们是一群比恶魔还要残忍的刽子手,你们玷污了摩利亚的军旗,亵渎了伟大的光明教义!”
    “你错了,屠戮商队正是为了不让世人知道,大陆上还有着一个国家的军人,还得靠着抢掠才能生存下去!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来,您居然是个如此善良仁慈,满怀正义感的人。”卡姆雷直视着少将,粗犷的脸上满是鄙夷,“至于你口中的光明教义,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个。在我们饿到抓光了边云几十里内所有鸟兽,包括老鼠的时候;在连续几个月不下雨,就连生病的老莫克也不得不喝沼泽臭水的时候;在士兵们为了粮食而和戈壁里成百上千只妖兽以命换命的时候,光明神王在哪里?他真的在看着我们吗?还是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死了呢?!”
    “你......你竟敢侮辱圣明的神灵!”莫达鲁声嘶力竭地怒吼。
    卡姆雷大力啐了一口:“神在我们的心里,连一只老鼠也比不上,至少老鼠还可以吃!”
    “光明神王?那王八蛋要是出现在这里,老子一刀砍掉他的头!”老莫克的声音响了起来。
    另一个边云汉子大笑道:“莫克大叔,你的手都被绑起来了,用什么砍?下面那根玩意儿吗?”
    老莫克歪头想了半天,淫笑道:“这可不成!我这根宝贝是用来操光明神王他妈的。对了,将军大人,您母亲一定是个贵族吧?皮肤怎么样?唔,如果不是太老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有您这么一个现成儿子的。”
    陆续醒来的一些边云士兵肆无忌惮地爆发出哄笑,列着整齐队伍的一些新兵则在苦苦控制着脸部肌肉,神色显得极为古怪。
    莫达鲁反而平静了下来:“好,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最不饶恕的一项罪名,是你们中间有人勾结了巴帝国的军队,通敌叛国!”
    “叛国?少将,这里并没有第三方存在。虽然不清楚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要杀就痛快一些,没必要硬给我们扣上这个罪名。”卡姆雷冷笑,忽高声吼道:“门迪塔!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矮壮黝黑的汉子缓步从莫达鲁身后行出,面无表情地道:“老大,您叫我?”
    卡姆雷森然瞪视着他,一字字地道:“我知道你是皇家暗党的人,这么长时间下来,今天你就说句公道话,边云里有没有一个人叛国?!”
    门迪塔沉默半晌,低沉地道:“有,叛国的那个人就是你。”
    “你这个**养的!老子杀了你!”老莫克发了疯一般挣动着身体,满面青筋尽皆凸起,神情极为可怕,“这些年老大在戈壁里救了你不下十次!你还算是个人吗?!”
    “救我是一回事,叛国是另外一回事。”门迪塔举起右掌,漠然望着掌缘腾起的猎猎炎气,淡淡地道:“更何况,凭我的实力,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救!”
    撒迦并不太清楚正在发生的事情,“叛国”这个名称对他来说,完全就不能被理解。一群陌生的人,同样陌生的门迪塔,被绑起的父亲和叔叔们,这些都让他感觉到了不安和害怕。和以往一样,他习惯地,悄悄地,往父亲身边靠得更近了一些。
    卡姆雷怒极:“好,那你说说,我是怎么叛国的?”
    “两年前,你翻越了奇力扎山脉,主动找上巴帝国的人,答应一旦战争爆发,就从会引着他们从边云进入摩利亚。毕竟沼泽对魔法部队来说,算不上一个难题。”门迪塔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我亲眼所见,他们送来了一些战马和大量的粮食作为回报,就这么简单。其实作为帝国的暗党成员,我的话就是铁证,至于可信程度,不会有一个人会去考证。”
    边云汉子们一片嘶哑的咆哮声中,卡姆雷神色苍凉:“刚开始时,最早的一批老兵靠双腿横穿了戈壁,苦等了七天后,幸运地劫到了第一支商队,抢回了第一批马。直到我们遇上了那支倒卖战马的队伍后,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些漂亮家伙。它们强壮高大,性子暴躁,懂得怎样在戈壁中保护自己。边云里的每一个人,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着它们。这一带没有牧草,我们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嘿嘿,想不到,现在倒变成了我叛国的证据。”他直视着莫达鲁,略带疑惑地道:“少将,我实在是不明白,你现在随时都能杀了我,为什么还要绕一个圈子?”
    “并没有人在栽赃陷害,无论是通敌,还是掳掠,你是唯一的策划者,我只是在执行军法。当然,你也有同党,而且还很多。”莫达鲁逐一扫视着边云诸人,高声道:“门迪塔对我说过,有一部分人是清白的。现在我可以给那些没有参与的人一个机会,只要愿意以后在军法处指证这位中队长的罪行,野战军团教官的位置在等着你们。从今往后,就是我的部下。”
    门迪塔反手抽出身边一名新兵的阔剑,径直走到老莫克的面前:“我听说,凡是能当上新兵教官的军人,每个月都有3个金币的军饷。”
    老莫克一口浓痰吐上他的额头,远远向着莫达鲁吼道:“乖儿子!老子不希罕......”
    寒芒疾闪,血光瞬时暴现。老莫克的头颅与身后木桩几乎同时坠地,直滚出几丈开外,双目依旧怒睁不闭。
    “莫克大叔!”撒迦尖叫。
    边云汉子尽皆狂吼,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莫达鲁大笑:“机会就只有一次,不懂得珍惜的人就会像他一样!”
    “全都是我做的,我承认!”卡姆雷厉声吼道。
    莫达鲁得意洋洋地摇头:“我知道是你做的,中队长。不过现在还没到审问你的时候,我们在召集证人,请安静。”
    “你的选择是?”门迪塔走到第二个边云士兵面前,沾染着血迹的剑锋横执扬起。
    那汉子缺了条腿,容貌甚丑,就连眼角也没扫门迪塔一下,只是转首望着卡姆雷笑道:“老大,上次最后剩的那半桶酒,是我偷喝的......”
    剑挥,头断,赤红喷涌。
    门迪塔片刻不停地行向第三人,站定,望着那咬牙切齿的老兵笑了笑,一剑横斩而过!
    “都他妈傻了吗?就算是没人指证,他们一样会弄死我!都说话,都站出来!”卡姆雷的眼眶已经迸裂,两行鲜血缓缓划下面颊。
    没有人回答他,绝大多数的边云汉子都在笑,傲笑。
    残忍血腥的杀戮场景,使得大多数的新兵开始弯下腰呕吐。几个蓝袍法师却依旧漠然立在原地,沉默如石像。
    “我愿意......愿意指证队长!”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门迪塔手中挥起的双刃阔剑急停,悬在了第四个昔日同袍的颈边。
    卡姆雷长吁了一口气,回首,却完全怔住。
    几十道愤怒鄙夷目光俱是投射在一个人身上,他很年轻,有着两道浓密飞扬的眉,脸庞英俊而硬朗。八年前,他和卡姆雷一起调来边云,出生入死,亲如手足。
    这个刚才带着哭泣嗓音喊出话来的年轻人,正是马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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