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啊!我想做冬瓜糖馅儿的月饼。”
    月儿高高挂起,只差一点就凑一个满月,范老将军坐在门前的院子里叹了一声。
    老管家在扫着地,最开始听到了但是还不知道老将军在跟自己说话,毕竟老将军自从小姐没了之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
    范安在那儿等了半天自己的老伙计也没回话,他有些不开心。
    “老宋!是老了耳朵背了么?”范安声音大了起来。
    宋管家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扫帚:“将军怎么想到突然要做这腻死人的冬瓜糖馅儿月饼?”
    “我梦见澜澜了,她说想吃!”范安笑了笑,宋管家叹气,吩咐下人去准备材料。
    材料很快就到了,范安老将军拴上围裙开始做起了月饼。
    沉寂许久的将军府,范府在独女范平澜“殉国”后沉寂了许久,终于在中秋佳节前一晚也热闹了起来。
    陈烨和绝七一起来到范府门口时,月饼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看来这月饼已经做好了!”陈烨笑了笑,朝绝七点了点头,绝七叩了叩门。
    看门的下人认出来了大皇子,想要进去通报,陈烨摆了摆手:“不必通报,我就去看看老将军。”
    陈烨和绝七进了门,熟门熟路穿过走廊来到了厅堂,范安正坐在厅堂吃着自己做的月饼。
    范安心思都在月饼和思念女儿身上,没有注意到来人了。
    他自从那日宴会知道澜澜没有死,而是去执行绝密任务之后,也不怎么难过了,甚至还有些自豪。
    这不要到中秋团圆佳节了,以往那丫头都是在家里跟自己一起过的,如今倒是第一次自己一个老头子过。
    “唉!还真的想那个小丫头!”范安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月饼有些难过,他晚上做梦梦见澜澜说饿了,要吃冬瓜糖月饼。
    他一梦起来就让老宋准备材料自己亲手做,范安叹气,咬了一口手里的月饼,愣住了。
    这月饼又硬又甜,一口下去他的老牙险些不保,他拼了老命才啃完一块,正在喝茶顺着气。
    “范将军!”陈烨进门笑着喊道,绝七把手里提着的月饼礼盒递了过去,宋管家把礼盒接了下来。
    范安看是陈烨来了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大皇子驾到,臣有失远迎啊!还望大皇子恕罪!”
    “范将军不必多礼!中秋佳节将至,母后和父皇一直念着您,这不让我带点月饼点心来看看您!”陈烨把他扶起来,笑着道。
    范安连忙让陈烨坐,陈烨很是优雅地喝着茶,突然放下茶杯道:“近来将军可好?”
    “还能怎么好,一个孤老头子了!”范安笑了笑,招呼陈烨吃月饼。
    陈烨今天来可不是单纯来看望的,他奉母后的令来探探这个老臣的口风,让自己来拉个盟友。
    如今朝中已经分成两派了,一派是皇后为主的拥护陈烨封为太子,说他政绩显著,爱国奉献。而另一派则是温吞那一派,对立太子这事,不说赞同也没反对就是僵持着。
    陈烨对这个局面很是烦躁,而前大将军范安就是僵持着那一派的代表,他明面上跟自己关系很好,背地里也安安分分。打着一心跟着皇上走,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旗帜,油盐不进。
    陈烨很是伤脑筋,要是这群人态度硬一点,他倒可撕破脸皮直接清洗,但是这群人就是一副温吞样,又不害人。
    他要是贸然动手,就给那些人以把柄,父皇就更以为自己暴戾嗜杀,更不会立自己了。
    “父皇这几日身子骨也不好,他也很难受,希望老将军有空多多进宫陪陪父皇。”陈烨凤目一转看向喝茶的范安,大皇子的眼睛生的很像皇后,但却没有阴柔之气,相反看人很是有威严。
    范安果然下意识接口道:“皇上旧病又犯了么,怎么最近身子骨又不好了?”
    这话一出口,范安就后悔了,这不就是进了人家的套子了么!他暗暗摇头,伸手抓起来硬的能打狗的月饼,开始啃。
    “父皇吃了药,身上的病倒是好了,就是心里的病,怕是好不了了!中秋佳节团圆,要是弟弟还在,如今也该成年了。如今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也应当担起这个国家。可是如今我还是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顺,如何为国家做出最大的贡献。”
    陈烨似乎很是伤感,叹了一口气,看向试图用啃月饼逃避对视的老头。
    他这一眼看向范安,范安眼神一暗,垂眸不动声色地喝茶,他已经察觉到了大皇子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如今朝中格局并不简单,势力已经两分,不知道内情的人都只道皇上子嗣单薄,只有陈烨一个皇子,都认为皇位他坐定了,至于这太子,立不立都无所谓。
    但是他范安和朝中还当事的老臣都是知情人士,知道只要这太子一日不立,那人的孩子就有多一分的机会。
    当年连苏贵妃遭难,和小皇子流落回了母族乌鹄族,兵荒马乱之时那边传来噩耗,贵妃和小皇子都已经被杀。
    连苏贵妃是乌鹄族很受欢迎的女子,当年是和亲来到的安远国。
    后来贵妃的尸身他们也没有能接回来,因为乌鹄族族人愤怒,不许他们去接,贵妃最后落叶归根,葬在了母族。
    那时候杀害贵妃的凶手已经抓到,就是她贴身的侍女,当时陛下亲自把她杀死。
    皇上伤心了很久,遣散了后宫,只留了当时已经生了一子的皇后。
    他范安虽然只知道这些皮毛问题,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又有消息传来有人遇见了腰间别着信物的男孩子,神态气质都像极了当年的少年帝王。
    那时所有人才知道,原来皇上从来没有停止过希望,没有放弃过寻找小皇子的踪迹。事已到此,范安心中突然明朗,他好像也明白皇帝派澜澜去干什么了!
    想到这里范安笑了笑,好不容易啃完了月饼才慢悠悠道:“死人哪里盖的过活人,大皇子如此优秀,不必多虑,陛下也是很为你骄傲的。”
    这番话很是圆滑,没有表示支持也没有表示不支持,把准备好接下来大洗脑的陈烨一噎。
    他停下了喝茶,被呛到了,绝七很有眼力见的上去给他拍背。
    陈烨很是无奈,说了这么半天这老头还是油盐不进。范安又是一国功臣,还是她的父亲,他又没办法把他怎么样。
    陈烨无语望天,一抬头他这才发现厅堂最开始挂着的,范平澜的遗像从黑白水墨画,给换成了彩画。
    画里的少女红衣墨发眼瞳里的气势和飒爽迎面而来,他看着心中一痛:“老将军,这……”
    范安抬头看了看那画,一拍大腿站起来:“这画啊最开始不是水墨黑白画么,挂了一个多月,结果我梦见澜澜托梦,说这画丑,这个画师她也讨厌!我就换了一张彩画,她这才满意了。”
    范安说的眉飞色舞,其实这个画是那天他从宴会回来就把黑白的撕了,不吉利,他的澜澜才没有死。
    后来几乎每一个来探望他的人看了画像都惋惜,他以为是画的太像,他们都想起来了平澜。
    殊不知他们都认为这范老将军痛失爱女,脑子不太正常了。
    很明显,陈烨也是这么认为,他看向范安的眼神带着怜悯。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气自己这种事情上了,陈烨起身:“时候不早了,老将军我要走了,请保重身体,不要让澜澜在天上也不放心!”
    范安见他终于要走了,喜上眉梢,很是热情让宋管家把刚搞好的月饼给陈烨装了一包。
    死活塞给了陈烨,见他拿着月饼走了,范安才舒了一口气。
    他回身喝了口茶,想到今天陈烨来的目的,叹了一口气:“这朝局,要乱咯!”
    老管家见他把月饼给了大皇子很是疑惑:“老爷!为啥你自己做的那么辛苦的月饼,都给大皇子了啊。”
    范安拿起盘子里还剩下的一个塞给他:“你尝尝!”
    老管家一口下去,老泪纵横:“老爷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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