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拦住他,下巴轻轻一抬,尽量客气地说道:"请等一下,那两个插花作品,你要拿到哪里去?如果不用的话,交给我就可以了!"
    荣靖毅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他面前,和大哥的那场对质之后,他心里、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蓝素,甚至闭上眼也不能幸免,他不奢望她还能原谅他,甚至还愿意见他,可是思念真的不是说停就停的,乍一见她,他还以为是又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么强烈的爱恨,也不再有那样过激的行径,倒是微微挑了挑眉,"那是你做的?"
    他早就听说她手很巧,学了插花这门技艺,在贺静书的花店里工作。他今天注意力都放在那些鲜花上了,想着可能是她的作品,从中也许能更多地读懂她,只是没想到她本人也来了现场。
    "没错,这是我的工作!"她目光灼灼地瞪视着他,话语里却满是自信。
    这样的她,其实比以前的蓝素更有魅力。
    蓝素以前进公司是因为他的关系,没有学历没有经验,空投到秘书室直接向他汇报,被人嫉妒丢白眼是家常便饭,她心里是很自卑的,加之他没有给予她充分的尊重,仿佛只是将她当成一个予取予求的床伴,工作反倒成了恩赐,所以蓝素拼命地学习、充电、加班,希望得到他真正的肯定,可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让她拥有过这样的自信。
    他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扯动了伤口,还有丝丝缕缕的痛,正向他现在心头的感受。
    "小姐,你误会毅少了,他只是觉得这两个插花作品很好看,想带回去放在办公室里!根据我们行政部门和你们的合同,所有的鲜花我们都已买下了,绝对有权利这么处理吧!"
    秘书看到老板被责难了,上来做解释,公事公办的语气稍稍有些生硬。舒娴剩下的说辞全都梗在喉咙里,原来是她误会了。
    荣靖毅摆了下手让秘书别说了,先去车上等他。如今很多人还不知道大哥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夫妻俩是打定主意低调到底的,他也不愿违背他们的意愿弄得人尽皆知。
    "原来真是你做的,很漂亮很别致,看得出来用了不少心思。什么时候学的插花?"他由衷地赞美她,听得出有意为之的疏离,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可她忘了他们的过去,他没有忘,她的人生轨迹中有他,他亦然,怎么都无法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同她说话。
    舒娴一愣,"两年前,点点满周岁之后,我想找一些有兴趣的事来丰富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没学烘焙,女人大多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她抿唇不语,荣靖毅猜到什么似的笑了笑,"我明白了,是因为靖琪!"
    他们最疼宠的小妹,是出色的西点师,跟蓝素也是好朋友,素素喜欢吃她做的黑/森林蛋糕,用正宗的德国樱桃酒和她自己酿的樱桃酱,味道香醇特别。靖琪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不得不带着这唯一的傍身之技远走他乡,只为躲开那个人,让所有人都感到伤心。况且说起来她也算是蓝素的回忆中的一部分,靖轩不想冒险让她回忆起过去也是对的。
    舒娴心跳莫名一顿,他们明明不算熟,可他好像真的很了解她在想什么,也很了解他的哥哥靖轩,说不上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有点惶然。
    "我的办公室里太冷硬,我以前的秘书总说想添点装饰或者植物,我都拒绝了,现在看看...她的提议似乎不错,你不介意我把那两个插花放在那里吧?"
    舒娴摇头,"可那是鲜花做的,摆不了几天。"
    "没关系,回头你用干花作品替代吧,我会另外付钱给你!"
    她没有说不的理由,这也是正当生意往来,就是胸口有些闷闷的。
    "一个人来的?大哥来接你吗?"他好像已经开始学着接受她是荣靖轩妻子的事实,只不过没有叫过她一声大嫂。
    "不是,我跟同事一起..."
    "小心!"
    他突然猛地伸手揽过她,舒娴只觉得眼前一晃,撞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伤到你们吧!"
    乡音浓重的普通话,一个粗壮的男人把肩上扛着的梯子放到地上,紧张地看着荣靖毅和舒娴。
    他是负责拆卸展台的工人,刚才肩上扛着体积巨大的梯子从两人身侧走过,转弯时没留意到旁边有人,长长的梯脚从空中直接划拉过来,眼看就要打到舒娴的头,荣靖毅及时揽过她,用手臂挡掉了梯子的力道。
    金属的棱角和粗糙一旦砸到她后果不堪设想,荣靖毅搂着她呼吸都差点停止了,衬衫手臂的位置被划开一条大口子,手臂传来的麻痒也没有在意。
    "你没事吧,啊?"
    他稳住她的肩膀,前前后后打量着,想要确认她没事,眼里的淡然和平静早就如脆弱的玻璃一样四分五裂,剩下的全是焦急和关心。
    "我没事!"
    "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挥手让吓坏的工人走了,手臂一动有些疼,低头一看才发觉早已有血渗了出来。
    "你流血了!"舒娴看着那片殷红不断扩大,吓了一跳,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乱动。
    "没事,只是划伤了!"他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伤口,皮肉伤和伤筋动骨的感觉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说实在的,这痛虽然锐利,还比不上那晚大哥揍他时候千分之一的疼痛。
    跟心碎比起来,这伤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舒娴显然不这么认为,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她脖子上有一条米色的丝巾,情急之下,她取下来在他伤口附近缠绕了几圈,防止伤了大血管而失血过多。她的眼神关切而专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可是荣靖毅看着他,觉得愿意用此生拥有的一切来换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我们去医院吧!说不定要缝针,你忍着点,不要乱动!"
    她拉着他出了会议中心,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最近的医院,甚至忘了他是开车来的,他的秘书还奉命在车子里等他,而他也没有提醒,就由着她作主。
    他喜欢看她这样生动的表情和雷厉风行的样子,跟四年前一样,几乎没有变过。
    只是容颜稍有不同,应该是因为在大火中受了伤而做了整容手术。植皮是很痛苦的过程,一次做不完还要分若干次,她真的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可即使这样,她仍然美得惊人,甚至比之前更漂亮了,看不出什么人为雕饰的痕迹,老天对她太苛刻了,难得也慈悲了那么一回。
    "我听大哥说...你也受过严重的外伤,疼吗?你怎么熬过来的?"他其实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想趁机多跟她聊几句。
    她的生活,他已有四年留白,他很想听她亲口说说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开心和不开心的事,他都想了解一点。
    "嗯,主要是烧伤,其实受伤的感受我已经忘了,应该是很疼吧,我到现在都很怕看到明火,家里做饭用的都是靖轩特意安装的电磁炉。当时的主治医生是从美国请来的,是靖轩的好朋友,他是那种医术高明但反对使用抗生素的医生,所以治疗的过程没那么快捷,但也意外地帮我留住了点点。女人一辈子最疼的记忆应该是生孩子,真的很疼,你们男人没办法想象!生完点点像是褪了层皮,人也好像完全清醒了,疼痛有时也不是坏事!"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大概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的伤口不会那么疼,可是说着说着竟有点想哭,好像太多愁善感了吧,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荣靖毅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点点...她乖吗?你和大哥应该很疼她!"
    "嗯,她很乖!周末带去见了你爸爸妈妈,他们也很喜欢她。这孩子不知个性随谁,活泼好动,可是有时候又乖巧得让人窝心!"
    舒娴说起孩子,骄傲而慈爱,一言一笑全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情。荣靖毅口中发苦,掏空了所有勇气才开口问:"她属什么的?是冬天生的还是夏天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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