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在进入森林之后,两个人都同时变得警戒起来——这个世界的森林并不算是友好,尽管哈伯特如今也是二级清理工,算是“还不错的战力”。而坎蒂丝也是二级工匠,带着诸多可以用来战斗的道具。相较于上一次进入森林,她能够做得事情多了不少。
    但这并不是放松警惕的理由,任何小看荒野之人必定会被荒野所反噬。
    “你这一次的目标是什么?”一边进行着警戒,哈伯特一边询问着坎蒂丝。
    坎蒂丝看着他那极为专业动作,不由得感慨,这个少年在过去的这半年中的成长毫无疑问是喜人的。学院的教导显然拥有着相当不错的效果,在学校的时候,他一般是怎么样度过的呢?
    “我这一次主要想把符文补全。掌握二级工匠能够掌握的所有符文,这或许并不容易。也要看我们能不能遇到对应的魔兽。”坎蒂丝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不过,就算是没有收获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清理魔兽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不是吗?”
    她说得很有道理,坎蒂丝说得总是很有道理。
    而事实上,这一次坎蒂丝来到森林的目的是为了“狩猎”。所以,两人其实也并没有很大的富余——很快,他们就遇到了某个魔兽。
    “弹簧蚯蚓,这东西我还挺有用的!哈伯特,一起动手!”
    ……
    “米妮,要不你就放弃吧!”一个穿着洋服的少女坐在板凳上,两条腿随意的摇摆着,她看着米妮那有些不甘心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我是不知道你说得那位哈伯特先生到底有多优秀。不过听你的描述,他的那位青梅竹马可不是简单的角色,即便是我这样从别的城市刚来的人,也听说了天才工匠少女坎蒂丝的名号。你玩不过人家的。”
    米妮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她皱起了眉头:“我来找你商谈不是为了听你说这样话的,表姐。”
    “所以说,我的意思是,天底下就只有他一个好男人了嘛?”
    米妮摇头:“不是只有他一个好男人,我知道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我配不上的人也有很多,非要说伴侣的话,如果只是以优秀与否来评价,那我可以找很多人。”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呢?”
    “但我喜欢的是哈伯特。”
    被米妮称作“表姐”的少女名为“那雅思”,职业是学者,来哈罗迪斯城是为了考究哈罗迪斯城的风土人情,用来编着她准备出版的《哈曼王国风土人情详着》。
    那雅思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了,她不是很能理解自己这位表妹的心态,所以她很认真的看着米妮:“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
    “好吧。第一个问题是,那个叫哈伯特的男人有救过你的命吗?”那雅思心想如果有这方面的恩情或者什么的,会这样喜欢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米妮摇头:“并没有,我们虽然经常会因为训练的缘故进入森林,但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而且如果你非要说,作为历练的同伴,作为学院的同学,我们所有人都生死相依。不会有人袖手旁观他人遭遇危机。”
    那位博左特先生在教育上没想到还有两手——那雅思决定改天看看能不能去拜访一下那位博左特骑士。能够被记录在某本书籍上出版,那位博左特先生想来应该也不会太抗拒……
    她将这个想法先压下:“那么,那位哈伯特先生是特别喜欢你吗?可以为了你而放弃一切?”
    “不,他相较于我,大概更喜欢坎蒂丝。他告诉我,他是喜欢我的,但是他尚且不能区分坎蒂丝所说的不同的喜欢和爱。所以拒绝了我的告白。”
    那雅思当时就拍了桌子:“既然如此!你和他说什么?还要向我求助!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喜欢上他的要素!”
    米妮苦笑了一下,她知道那雅思说得在理,大概任何听到这个事情的人都会这么想,但——
    “表姐你是读了很多书的学者,和我这样整天想着修炼的人不一样,你很聪明,知道很多知识,所以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她的眼神中有一种渴求。
    那雅思自觉她能够解答米妮的问题,所以她说:“什么问题?”
    “难道,不经历刻骨铭心的事件,就不能真心的喜欢一个人吗?”米妮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疑惑,“我问过我的父母,他们也说,他们之间就是普通的相遇,普通的相恋,然后彼此成为了对方心中最重要的人——难道表姐,我父母的爱是虚假的吗?”
    那雅思愣住了,她看过很多书,她知道很多知识,甚至以学者之名游历世界编着书籍,但,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要说理由的话,她未曾经历过恋爱。
    她看过很多书,看过很多话本,上面描写的爱情,大都经历苦难,上面描写的爱情,大多同生共死——可是米妮的问题把她问住了。
    米妮的目光很是尖锐:“又或者说,表姐,你父母的相爱,也是虚假的吗?他们怀抱着那样虚假的感情,孕育了我们吗?”
    “这,他们的爱情肯定是真的……”难道要说自己的父母并不相爱?
    “既然如此,表姐为什么要去深究‘我喜欢上他’的要素?喜欢上一个人,需要那种要素吗?我仅仅是被哈伯特所吸引,随后越接近他,便越是喜欢。这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如果非要我给你理由,我可以给你很多,比如他顽强,比如他成熟,比如他温柔……这些都可以成为理由,但我仅仅是喜欢他而已,在平凡而日常的生活中,在森林的共同冒险中,在学院的相互竞争中,喜欢他而已。”
    那雅思沉默良久,她最终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受教了。在感情的方面,你才是先行者,我并没有爱人,也并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我并不能真实的和你感同身受。看书看多了,却让我忘记了身边的事物。我应该感谢你,米妮。”
    米妮却是很坚定的看着自家表姐:“既然要感谢我的话,就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坎蒂丝的确是很优秀的人,哈伯特大概也很喜欢坎蒂丝,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要放弃我的感情,我要让哈伯特成为我的恋人。”
    这就是清理工吗?真是让人动容的意志……
    “我想想。你不要急。”
    ……
    “这个名为炸裂海胆的魔兽,如果不是哈伯特你在,我恐怕很难弄到了。”坎蒂丝有些兴奋的拿着手里的两个黑色的海胆,“哈伯特你的剑我都看不清了。这两个海胆都要炸了,你居然能够刺穿一个洞给它们泄气啊!”
    这种魔兽是水中魔兽,本身人在水中的活动就不是很方便,哈伯特竟然还能够完整的得到这两个材料。这不由得让坎蒂丝有些兴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魔兽能够给我的符文就是愤怒符文。是和爆炸相关的符文,不过这个符文得小心谨慎一些,我还是不要再森林中领悟比较好,到时候动静弄大了会很危险。我父母多半也是死在对愤怒符文的研究中。”坎蒂丝毫不顾忌的说起这一点。
    自己的父母是三级工匠,想来是研究深层次的愤怒符文时候,出现了失控的现象。实际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看待调查了不少资料,符文的研究现在并没有一条“康庄大道”。工匠们各自有着各自的研究方式。各自把那些经验当做是独门秘籍。因此——工匠们的研究就有极大的风险。因为研究符文出问题而死去的工匠不计其数。甚至有些工匠不愿意继续研究下去,就保持着自己的手艺,也是不错的选择。
    愤怒符文如果是和炸裂有关的东西,那实在是有些危险,坎蒂丝至少觉得要在做好完备的防御措施之后再进行研究。
    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光是有这两个海胆,这一次出门就不亏了!剩下的都是赚,我们不必太强求剩下的东西了。不过——”
    坎蒂丝于是取出帐篷,和哈伯特一起把帐篷搭在了水边。
    “其实搭在水边还挺危险的,不少魔兽都会来喝水,我们未必应付得来。”哈伯特本身对这个决定是不太支持的。学院的知识以及进入森林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坎蒂丝对此也表示认同,不过她拍了拍自己的帐篷:“不过,我这个帐篷可是特制的,你可不要小看我堂堂二级工匠了!我这个帐篷可是具备‘惰’的符文。一般魔兽看到了我们也会觉得‘懒得动’。我称之为‘好休息帐篷。’”
    “啊?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你待会儿躺进去过后也会困意袭来,等你睡够了之后才会清醒。可以说是治疗失眠的一大宝物!我可是打算把这个作为特殊的道具拿出去卖的。专门用来治疗失眠。”
    这也是坎蒂丝最近工匠水平大有提升的体现,她足以将符文运用在各种各样的道具上:“你不知道吧?我家里的床垫都已经换成了怠惰符文的床垫,躺上去之后立刻就会睡着,我最近休息很好,精力都很充沛的。”
    这也算是坎蒂丝的奇思妙想。
    “……所以,上一次,你有好好考虑出答案吗?”
    当时坎蒂丝就僵住了,她绷着脸问哈伯特:“我先就在想你什么时候回问我这个问题,没想到我们才进森林不到一天的时间,你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也不算是忍不住吧?只是我觉得我应该问你这个问题。”哈伯特目光灼灼的盯着坎蒂丝,“你告诉我要认真的考虑,那么你有认真的考虑吗?”
    实际上并没有——坎蒂丝在考虑一阵之后发现没办法解决就索性摆了。
    现在哈伯特又问,坎蒂丝只能叹息着说:“那么,你区分出喜欢和喜欢之间的区别了吗?”
    “嗯。”
    “所以在你区分之前……哈?”坎蒂丝愣住了,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哈伯特,“你说,你区分出了不同的喜欢?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在骗我?”
    哈伯特很认真的看着坎蒂丝,然后走到了坎蒂丝的面前,抓起坎蒂丝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
    “从你上一次说出那样的话之后,我就理解了。”哈伯特轻言细语的说,“你此刻,能够感受到我的心跳吗?光是站在你的身边,我的心跳就如此的迅速,光是看着你,我就感受到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感受,光是听到你的声音,知晓你的话语,我就觉得无比的幸福,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对吗?”
    坎蒂丝切实感受到了,来自于哈伯特那强而有力心脏的快速跳动,说明他在面对自己时候,的确有着不同的情感,他大概是认真的,他的情感大概也毫无疑问的是……
    虽然她先前就在说出那番话之后感到不妙,可再一次这样被告白,坎蒂丝终于深刻的了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必须给予哈伯特正面的回应。接受或者拒绝,只有这两种选择。面对少年这颗火热的心,面对少年这炙烈的热情。坎蒂丝必须要做出选择。
    “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这种答案,在此刻是不容许被出现的。
    坎蒂丝收回了自己的手,她转过身,背对着哈伯特,看着逐渐降临的夜幕,河边吹来带有凉气的风。这是冬天,不少地方都还有些积雪。深呼吸,水气从少女的口中呼出,在冬中凝结,变成白色的吐息。呼出这一口热气,吸入的冷气让她平静了许多。
    “哈伯特,我要拒绝你。”
    她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重新转过身面向哈伯特:“我已经充分理解了你喜欢我的事实,所以我在这里告诉你我的答案——我喜欢你,但却并非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所以我会如你拒绝米妮那般拒绝你。”
    这就是坎蒂丝给出的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似乎并不出乎哈伯特的预料,他有些失落,却仅仅是有些失落:“这是我早就已经有所预料的结果,坎蒂丝。所以——我会让你对我的喜欢,变成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他用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我会让你有一天,对我也像是如此……如此的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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