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濯宠溺看着她,“有日子不见,珠儿还是那么调皮。”他指的是方才在御书房商珠替他还嘴的事。
    “谁让四哥哥有事没事找二哥哥的错处,他总是无中生有。”
    “她总是没个女儿家该有的安稳。”皇后招手让兄妹二人赶快过来坐下用膳。
    商濯能平安归来,皇后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今日听着你给陛下回话,快把母后的心吓死了。”
    商濯道,“让母后忧虑,是儿臣不对。”
    皇后还没说什么,商珠抢在前头,“二哥哥,除了我们,还有意绵姐姐很记挂你呢!”
    第23章
    商濯执木筷的手一顿,“……”
    他没有在众人面前提及过蛮女的事,只讲道救他于生死的是一家农户。
    “二哥哥这次死里逃生,是不是应该尽早与意绵姐姐成亲了呀?”
    商珠没发现商濯的异常,她笑眯眯讲道,还念叨着要吃蜜饯局的点心为喜糖,宫内御膳房做的点心一点都不好吃,若是让她们做点心,她要开始闹了。
    皇后嫌弃商珠话多呱噪,让一旁的宫娥给她盛了一碗汤,“说了那么多话不累吗,珠儿。”
    商珠朝商濯努嘴,不情不愿接了汤,“二哥哥一回来,母后就嫌女儿烦了。”
    “你什么时候能安静知礼些,母后才能不嫌你。”
    商珠喝汤不说话,皇后才与商濯讲道,“此番你回来,与沈家的婚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沈家姑娘是个不错的孩子,温柔识趣,知书达理,相貌端正。”
    “前些日你在战场上遭人暗算了无音信,朝野上下纷传你已经遭遇不测,母后心中不安,沈家姑娘忧心忡忡,自个分明也怕,还时常进宫来宽慰母后,本宫与她讲若你真是回不来了,便亲自做主给她挑一门好夫婿,她说什么都不肯,非要守着你,这份情谊属实难得。”
    商珠忽而伸手,“二哥哥,珠儿可以作证,意绵姐姐常来陪母后说话,哄她开心,那段时日母后都不怎么搭理我了。”
    皇后让商珠好生用膳喝汤,不要讲话。
    商濯默默听着,没有表态,慢条斯理咀嚼着饭菜。
    皇后接着道,“她从年少便钦慕你,三年前我还是淑妃,皇后病重身去,为了能与锦妃抗衡相比越过刘家,让朝臣进谏说话,不得已让你与沈家小姐定下姻亲,借以达到目的,而今她年岁已至及笄,沈夫人三番五次提及婚事,就算是给沈家一个交代,也是该办了。”
    “再者说你失踪的日子,太子病重,锦贵妃的母族动作不断,刘家的声势日渐壮大,若在这时候反了沈家的姻亲,便会失去一大助力,旁的暂且不论,若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亦是有损。”
    前不久便有言官进谏,说什么商濯此次战败,乃是他的计谋,他暗中早与魏人勾结,刻意将军队葬送,壮大魏人的声势,断送越朝的根基。
    “不论如何,马嵬西越终究是在你的手上丢了,你父皇虽说不信内官所言,驳了折子回去,但我听说你父皇暗里已经让人去查这件事情。”
    商濯终于给了点反应,“母后,后宫不得干政,若是父皇知道,他该不高兴了。”
    皇后沉默片刻,“母后也是为了你考虑。”
    “若你悔了沈家的姻亲,刘家一定会借机拉拢沈家,太子已经扛不了多久了。”皇后早已看出商濯不太想娶沈意绵。
    “儿子心中自有成算。”
    “回回你都这样讲。”商珠留意气氛不大好,她低头喝汤不掺话了。
    “正巧,婚事提上了日程,我去与你父皇说,便做冲喜的名头办了。”
    “你一直不成家立业,从前也不收通房晓事,如何叫我放得下心。”
    旁的皇子,纵然没有正妃,身边总有三两个跟着伺候的人,唯独商濯,旁边只有昭潭,侍女也不曾有。
    “这月里,商晔已有二子。”商晔是五殿下,他是除太子之外最早成家的人,早年已有一子,这个月又传来了喜讯,皇后派了人备了礼送去。
    很多贵妇上五皇子府上庆贺,沈夫人撞见了皇后的贴身宫婢,让她询问皇后一个准话。
    “母后很是为难,希望你不要让母后太难办。”
    商濯应当是听进去了,松口道,“婚事便由母后操办罢,儿臣近来有事,恐不能周全。”
    他松了口,皇后的脸上可算有了笑容,“好好好,只要你答应,剩下的事母后会细细办。”
    商珠也高兴了,“可以吃二哥哥和意绵姐姐的喜糖了!”
    皇后摸她的头发,“过些时日你也要改口了。”
    商珠笑得娇憨,“母后放心,女儿省得。”
    商濯在椒房殿用过晚膳便回了他自己的府邸,临出二宫门时遇上了一个人,他的身形样貌都与商濯相似。
    见到他时,商濯本就淡漠的神色更是淡了,“皇弟不在宫殿里好生待着,出来做什么?”
    商瑞脸上带着薄笑,“听闻二哥安全回朝,自然要出来见见。”
    “你不该出来。”商濯讲道。
    “如今得见二哥安然无恙,弟弟心中稍安,这便回府。”
    商濯没再停留,与他身侧擦肩而过,商瑞鼻尖一动,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女儿家才会用的香。
    商濯不近女色,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香味?
    若说是在皇后的椒房殿中沾染,味道全然不一样。
    商瑞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沉思,“……”
    阿滢等了几日都没见商濯过来,她在这边快要闷坏了。
    昭潭不许她出去,阿滢问他为什么,他只讲说是殿下的意思,阿滢再问他商濯什么时候过来,他又讲道,“殿下忙完,自然就会来看姑娘。”
    阿滢,“……”这不是废话吗?
    说了有什么用?他天天都是这句话,可商濯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姑娘若是无聊,可在宅院当中四下逛逛罢。”昭潭提议,“这处宅院风水布局是殿下找了远近闻名的园林大师设计的,很有趣味。”
    的确是有趣味,阿滢第一日便四处逛了逛,刚开始她相当好奇喜欢,见一处景致便惊呼一次,因为失态还被丫鬟们在背地里取笑,她在见到惊奇的也不爱吭声了。
    再漂亮雅致的宅院一个人逛久了终归是无趣,看来看去,都是一些不会动的死物罢了。
    她不管去哪都有人跟着,这些丫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她什么问不出来,一个人闷到了极致,这样的日子好似被圈禁了一般,又或者像是被豢养的鸟儿。
    阿滢趴在开满藤萝的廊芜下,看着满架垂落的藤萝,伸手勾来一支在指尖缠绕,晨曦的雨露黏在她的指腹上,冰冰凉凉。
    她想摘一株到掌中把玩,又怕破坏了藤萝饱满的长势。
    “昭潭,你能跟我说说殿下近来都忙些什么吗?”她对外头一无所知,整日漫无目的地等着,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呢?
    “殿下不曾与属下讲,因此属下不知。”又是这句话。
    “那你……能不能跟我说点别的事?”她整日吃吃喝喝,睁眼闭眼了无生趣,闷得快要生病了。
    “姑娘想听什么?”昭潭见她满面忧愁,跟原先相比少了鲜活,便开了口。
    “跟我讲讲汴安城?”近些日下来,阿滢已经知道问了什么会得到不知的答案,她不追问商濯的事,转问旁的事。
    昭潭果然开口,“汴安城热闹十足,街道众多,酒肆客栈林立,茶铺成衣铺食铺书铺数不胜数,姑娘具体想听什么?”
    阿滢脑子一转,“这儿有窑楼吗?”
    昭潭一愣,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会问起这个,“有。”
    汴安城天子所在之地,风月之地可称之越朝之最。
    “那…殿下去过吗?”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商濯的身上。
    昭潭沉默片刻,还是给了她答案,“殿下洁身自好,不曾去风月楼巷寻欢作乐,且本朝有明条律法规定,在朝为官者若进风月之地,笞三十除官位。”
    阿滢听得认真,不曾想越朝还有这样的明令规定?可她在莫临关常见那些为官做宰的人进出窑楼,怎么没人笞他们除他们的官位?
    不过,她就是个孤女,管不了大人物,商濯不去就好,她心下松了。
    瞧着她脸上隐有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昭潭闭口不言。
    迟滢姑娘已经到了汴安,殿下有未婚妻的事情还能瞒多久?倘若她知道了殿下有未婚妻又该如何,撒泼发疯么?
    入夜里阿滢睡去后,商濯放了信鸽召昭潭回府。
    男人长身立于书房的桌案前看着马嵬和西越的地势图,听到旁边声响,余光扫了过去,昭潭跪在地上。
    商濯顿笔问,“她那边如何了?”
    “阿滢姑娘一直安分,只是会旁敲侧击打听殿下的消息,询问周边的人殿下在忙什么,何时去看她。”
    “闷坏了吧?”商濯想到她欢脱的性子,将她束缚在蔓华苑中,定然是不自在。
    可眼下还不能去看她,他刚回汴安,处处是耳目,半点差错出不得,若是他忽而去蔓华苑定然会引起怀疑,再者说,给他下毒的幕后之人还未揪出来,不能松了懈。
    “应当是。”昭潭实话实说。
    商濯从一旁取了宣纸,旁边的随从见他取笔,连忙上前研墨,不多时一封书信便写好了,商濯待墨干透,折叠装入信袋递给昭潭。
    “她若闷得不行,你便带着她出去逛逛吧,不过要小心谨慎些,不要叫人起疑。”
    “属下听命。”
    次日,阿滢醒来梳洗过后用了早膳,她往苑中的莲池中走去,想要消消食,顺便喂鱼玩。
    昭潭说是商濯有信来,她鱼喂到一半,惊喜得手松,掌中的鱼料全掉了下去,天降一捧鱼料,红鲤蜂拥而上。
    丫鬟拿了帕子要给她擦手,阿滢却已经迫不及待拍了拍,她甚至蹭了蹭衣裙,随后便接过信笺拆开来看。
    丫鬟拿着帕子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昭潭眼神示意丫鬟收了帕子下去。
    商濯在信里与她致歉,讲道朝中事务繁忙,先前在塞北耽搁了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时腾不出空闲来陪她,让她勿要心急,在蔓华苑等着他过来,若是太闷,他已经嘱咐了昭潭带她出门游玩汴安。
    阿滢看了很多遍,她捧着信,口吻有被安抚到了的庆幸,“他总算是有个信了。”
    虽然没有具体说在忙什么事,阿滢到底得了个心安。
    “昭潭,你会带我出去玩的罢?”她展了信给昭潭看。
    “殿下已经吩咐过卑职,姑娘尽可放心。”
    “好啊,那我们今日就去。”
    “今日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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