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夜看清了墨鸦,二话不说,挥刀就扫。
    墨鸦一个翻身自长刀与地面的空隙间灵活地穿过,一个鞭腿插向姬无夜,想要一脚将姬无夜踢倒。
    姬无夜躲过,接着青铜长刀寒光连连闪动,接连几刀没砍到墨鸦,姬无夜虎吼连连,扭身向后,刀锋横出。
    长刀停在了空中,一双黑靴足尖轻轻地点在宽大厚重刀头上。
    黑色的衣袂向后飘舞,墨鸦居高临下地俯首,死亡般冰冷的目光淡淡地看向姬无夜。
    随即,墨鸦腾身一跃,一脚猛然踢向姬无夜的下颚,紧接着后翻身落地,握起双拳,左拳向姬无夜直击。
    姬无夜右手持刀,左手一掌握住来袭的拳头。
    两人的动作本来极迅猛,在拳掌相接之后,忽而停滞不动。
    墨鸦的左手被挡在距姬无夜颈边数寸之处。
    姬无夜嘴角露出冷笑。
    墨鸦同样勾唇冷冷一笑。
    他左腕之上装有防护的腕甲,此时左腕护甲前方倏地伸出一柄雪亮的短刃!
    短刃刺中了姬无夜的脖颈,刃尖见血。
    ——仅仅是见血而已。这一刺刺得极浅,姬无夜险之又险地歪头避开了。
    墨鸦凝注着那一点血迹,也许还有机会再向前刺,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姬无夜双眉一皱,他左手紧紧抓住墨鸦向前一带,右手上青铜长刀的青光再次闪动,看向墨鸦的脖颈。
    墨鸦挣脱束缚,抬起手上的短刃挡住长刀。
    锋刃相碰,火星四溅。
    墨鸦无奈地被姬无夜强劲的内力震出退,不过他接着向前跃起丈余,伸足飞踢。
    姬无夜来不及以长刀迎架,也是一脚飞起。
    墨鸦的足底碰上了姬无夜的足底。
    墨鸦的人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斜斜吊起,他横在半空,单足用力,两人的足底登时发出“咯咯”的响声,内力真气在不停得碰撞摩擦。
    姬无夜的脚也在用力。他功力较深,境界更高墨鸦一筹,何况他立于实地,而墨鸦却全无着力之处,下冲之势已缓。
    姬无夜一声低吼,墨鸦再次被猛地震得倒飞出去。
    白凤失声呼道:“墨鸦!”
    墨鸦落在白凤前方,半跪着地,轻声闷哼。
    他低着头,白凤看不见他的脸,只见他肩上墨羽抖动,微微喘息着。
    墨鸦喘息片刻,才缓缓站直身子。毕竟姬无夜已经是迈入了先天境界的高手,自己依旧是一流巅峰,境界和内力比拼上吃亏明显。
    同样知道墨鸦实力高低的白凤急声关心道:“你没事吧。”
    墨鸦转过身来,恢复了平常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道:“小子,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他的目光盯着白凤身前。
    白凤这时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痛楚,他低下头,发现自己右肩的护甲缺了一角,右侧锁骨下方已经多了个创口。
    ——他身前洁白的衣襟,血迹斑斑。
    姬无夜终究是武艺高超,长刀还是在不经意间伤及了他。
    姬无夜提刀而立,看着这两个叛主的手下,对着墨鸦沉声问道:“你既然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想必也清楚背叛我的下场喽?”
    白凤本应该被绳索勒紧脖子,挂在高高的木架上,此刻却好好地出现在这里,还大胆的抢了自己要临幸的女人,这说明墨鸦并没有执行命令,完成任务。
    姬无夜明知墨鸦和白凤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不忍心向白凤下手,却偏偏指定墨鸦去做此事。
    他知道白凤生出了叛逆之心,这样做,除去白凤的同时,也可以试探墨鸦对自己的忠心。
    墨鸦不杀白凤,就是背叛。姬无夜做事从来不留余地,也不会为他人留活路。
    墨鸦明知这一点,但是直至此时,他还是打算留下一点余地。
    墨鸦面对姬无夜,淡淡地说道:“我并没有背叛将军。”
    姬无夜嘴角一拧,带着浓浓的怀疑:“哦?”
    墨鸦说得很慢:“我只是来换命的。”
    他握拳在胸,先指向自己,再一指伸出,指向身后的白凤:“拿我的命,换他的命。”
    白凤心头剧震,只听到姬无夜冷冷问道:“给我个理由。”
    墨鸦解释道:“白凤是我的手下。他不识利害,失教之责,在我。”
    白凤心中一片混乱,他不能看着墨鸦再和姬无夜这个刽子手扯上关系,他抬头颤声道:“墨鸦,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墨鸦待他实在太好了,他此次闯下大祸,墨鸦纯属受累,承担责任的应该是白凤自己。
    他不愿墨鸦为了他付出最珍贵的生命。
    墨鸦如此才智不凡,处事为人永远毫无破绽,机谋智巧更是人所难料。
    如果他俩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白凤认为,一定会是墨鸦而不是他。
    白凤真心希望墨鸦活着。
    姬无夜听了白凤的话,得意地狞笑,挑拨离间道:“你看,人家好像还不领情。”
    在墨鸦的心目中白凤更重要,对于这一点,姬无夜耿耿于怀,他要的是手下向狗一样忠诚,十分的忠诚。
    墨鸦扬起了脸看看白凤,神情轻松,口中云淡风轻地说:“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会懂的。”
    白凤站在墨鸦身后,看着他。他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不希望墨鸦和姬无夜这个魔鬼谈条件。
    姬无夜又是一阵仰天狂笑,声音洪亮,响彻整个新郑城:“我看真正不懂事的人,是你!”
    他盯着墨鸦那张白得不带感情的脸,冷冷道:“墨鸦,你还记得那只鹰吗?“
    ——那只因监守不力,被姬无夜生生扼死手中的猎鹰鹰。
    墨鸦面不改色的回道:“记得。”
    他自然明白姬无夜要说的意思——他和白凤,都是将军的猎鹰,他们的生死,始终握在姬无夜手中。
    姬无夜的长刀倏地遥指白凤,厉声道:“在你放跑这小子的时候,你的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他手抚刀面,冷笑道:“这条命来说一文不值。——你还能用它换什么?”
    墨鸦听到这句话,本来没有表情的脸沉郁下来。
    姬无夜一扬长刀,随即脱手将它掷出。
    长刀噌然而吟,斜插入墨鸦脚下的木板,刀身青郁郁地闪动着幽光。
    姬无夜扫了白凤一眼,厉声道:“替我杀了他!或许,还能换回你自己的命。”
    墨鸦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冰冷的眼静静地凝视刀身上,目光自刀尖缓缓上移,最终盯住了刀柄。
    现在,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候,不得不抉择。
    墨鸦一向能用自己的方式把任务处理得尽善尽美。
    而这一次,他如何抉择?
    在这短短的片刻之中,墨鸦盯着刀柄,白凤抱着似已昏迷的弄玉,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墨鸦。
    没有人想死,白凤自然不想死,特别是找到了生命中方向以后。但假如墨鸦选择杀了白凤,白凤也绝不会反抗。
    死在墨鸦手中,比被姬无夜杀掉要好。
    白凤等着墨鸦的决定。
    姬无夜也在等。
    他急着欣赏墨鸦对白凤下手。
    姬无夜好像憎恶一切美好的情感。无论亲情、爱情,还是亲如手足的友谊。
    他只允许别人有一种“感情”,那就是对他姬无夜的绝对忠诚!
    他希望他们无条件执行他的命令。心中再挣扎,再痛苦,也要照着他说的去做!
    他此时此刻,正要再一次立威——用这里的某个,或者某几个人的生命。
    墨鸦终于缓步上前,伸手握住了刀柄。
    他的手永远藏在深黑色的手套里,看不见肌肤,黑黝黝的不露感情。
    他一用力拔起了长刀,又是噌然一响,幽光在他手上闪亮。
    姬无夜露出了一脸残酷的笑意,微微点头,心满意足地转身向木榻走去,他要喝一杯殷红的美酒,庆祝自己又胜利了一回。
    下一刻,姬无夜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
    墨鸦凝视手中长刀,脸上浮现一丝伤感与自嘲。
    墨鸦神情怅然,幽幽叹道:“想不到我的命这么不值钱,这下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他终于听清了多年来忠心相待的主人对他的定位。
    也许很久以前他就猜到了这个注定伤心的结果,但他的骄傲一直告诉他:自己应该很重要!在这个地方,在将军心目中,无可替代。
    而此刻,墨鸦发现自己多年来的骄傲如此脆弱,姬无夜一句话就戳穿了所有的幻想。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幻灭,同时也彻底的清醒过来。
    从此刻起,墨鸦彻底下定了决心。
    姬无夜既视他如草芥,他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了。
    姬无夜听出墨鸦话中之意,停步转身,沉声道:“你说什么?”
    墨鸦的手握紧了刀柄,手腕纤细而有力。
    他转身而立,向姬无夜一字一句,有些爽朗地说道:“不过,既然这条命不值钱,哼,就不用担心会失去更多了。”
    他眼中的邪气与杀气如剑锋直刺姬无夜脸上:“哪怕只拼到一点,也算是赚了!”
    白凤望着墨鸦的背影,心头发热,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白凤知道墨鸦这样的选择,完全是为了自己,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无谓。
    他怀中的弄玉不知何时也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墨鸦。
    墨鸦的反应显然也令她大感吃惊,但她很快就懂了墨鸦的心情。
    他俩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惜一切代价,想让白凤成长的活下去。
    有这一点,已经足够。
    足够弄玉和墨鸦由针锋相对转为同心合力。
    可是,弄玉已经受重伤,再加上毒性渐渐发作,她能支撑着一口气已属不易,根本就无法出力帮一点忙。
    她该如何协助墨鸦,将白凤送出这危机四伏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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