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法亮顿时如梦初醒,他根本就来不及对杨广说什么,便倏地转身,朝着那六个主事厉吼着下令道:“叫旅客回舱!取出舱底的器械!准备突围!”
    这时候,宋阀中人亦是知道情势严重,纷纷地行动起来,一边将那些正在远处观望的旅客赶回各自的舱房,一边发动人手,打开舱底机关,把里面的投石机等器械推将出来。
    便在这慌张忙乱的当儿,站在甲板上的宋玉致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叙的色彩,她抬眸望了望晴朗的天空,秀脸浮现出了片片阴霾,缓步移到了站在船头的杨广的身旁,淡声说道:“宋阀与萧铣终于要开战了,你的计划得逞了,这下你也该满意了吧。”
    杨广回转身躯,清澈的目光中隐含着微微的笑意,看向了宋玉致那张清丽脱俗的玉靥,徐徐地说道:“玉致,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应该算是给你解决了一个难题的吧?”
    宋玉致的两道秀眉一扬,琼鼻中怒哼一声,她的那张玉脸倏地罩上了寒霜,只听见她冷笑着说道:“得了便宜还想卖乖!得了吧,杨广,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那番阴私心思!”
    杨广听见宋玉致尖刻的嘲讽,却不以为忤,刚要说话,但蓦然间,他的心中警兆猛起,脸色登时一变,他不及与宋玉致打个招呼,便骤然闪至她的身前,拦腰将她抱将起来,脚下猛的一蹬,修长的身形便如弹簧般的劲射而出,腾挪如电地跃下了甲板。
    宋玉致措手不及之下,被杨广这么猛的抱住,顿时又羞又恼,她在杨广的怀中拼命地挣扎着。刚要厉声呵斥,这时候,却听见空中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尖啸声,紧接着,一片漆黑的乌云从前方五艘巨舰上猛地腾升而起,朝着苍梧号的甲板闪电般的覆盖了下来。
    “咄咄咄咄咄咄咄咄……”
    一阵密雨敲打地面也似的闷响声陡然响彻当场,下一瞬息,便看见甲板的前半边。在倏忽之间,就奇迹般的长出来了密密麻麻的箭矢树林,令人见了,不由地头皮发麻。
    幸亏,此时已经没人站在那里,否则定然难脱被钉在甲板上的悲惨命运。
    宋玉致回眸看见这般情状。脸色登时有些苍白了起来。刚到嘴边地那声呵斥。亦是马上地吞咽了回去。她自是知晓。适才若非杨广出手相救。恐怕自己这时候已经……
    咚咚咚!
    这时候。只听见一阵密集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杨广便惊讶地见到宋阀地那些劲装大汉。正举着数十面半人多高地巨型铁盾。沿着甲板下方地那条机关走道。目不斜视。大踏步地疾奔而出。他们跨上了甲板。然后轰地一下。便将那些巨型铁盾竖立在身前。
    便在此时。那条机关走道中。又涌出了数百个劲装大汉。他们抬着数十张巨大地脚踏弩。步履沉重。嘿然跨上了甲板。将那些已经上好臂弦、装上箭矢地脚踏弩。摆放在盾墙后面。
    正当此时。猛然间。空中又是传来了一阵凄厉地尖啸声。紧接着。对面地五艘巨舰上。又是腾升起了一片巨大地死亡乌云。天罗地网一般地朝着苍梧号当头罩了下来。这一次。如云箭雨已经不单仅仅地笼罩甲板地前边。而是向着甲板地后边延伸了过去。
    甲板上面地劲装大汉有那些巨型盾牌地保护。并没有受到箭击。但船舷两边正在拔刀擎枪地十数个劲装大汉。却是无处躲藏。登时被射翻在地。他们惨哼一声。便气绝当场。
    此时此刻,宋法亮正站在甲板的边缘,他的脸上依旧是一派沉着冷静的神色。
    “左转,冲出重围!”宋法亮将手中的赤旗朝着身后一展,左右地摇晃了几下,然后转过身来,朝着前面正在屏息待命的弩手,厉声命令道,“对准正前方,射!”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苍梧号的甲板上,顿时机括声大作,瞬息之间,便猛的腾升起了一大片令人寒毛倒竖的乌云,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朝着对面的三牙巨舰凶猛的扑了过去。
    刹那之后,对面地三牙巨舰上,便响起了阵阵地惨叫声。但便在苍梧号斜斜地转过船体,朝着左边那两艘巨舰的空挡冲去地时候,那艘三牙巨舰上,倏地弹起了三块重逾百斤的巨石,它们标射上了两艘巨舰之间的虚空高处,然后滚翻不休地朝苍梧号的方向投了下来。
    轰!轰!轰!
    两块巨石呼啸着降落了下来,瞬息之间,便猛的砸中了苍梧号的前边甲板,震得整艘巨舰的上层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还有另外的那一块,却稍稍落了前一点,砸中了连接成墙的盾阵,霎时间,两个正举着巨型铁盾的宋阀战士,立即被砸得手断骨碎,死在当场。
    而在这时,对面的那艘三牙巨舰,竟然调整角度,不管不顾地朝着苍梧号冲撞了过来,那根长达五丈的锋利撞角,眼看就要刺中苍梧号的船头,而另外的那四艘庞大的船舰,亦从左右两边包夹了过来,看来是誓要将苍晤号限死在这片湖面上,然后从容处置宋阀的人。
    这时,宋法亮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冷峻之色,但他依然是非常的镇静,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然后再倏地划向了右边,随着他的号令,苍梧号猛的倒退而去,同时之间,苍梧号左右两舷的下方,只听见“啪啪啪啪”的几声,均是蓦地打开了四个脸盆大小的舷窗口。
    稍稍过了一会,八个舷窗口便猛的冒出了浓浓的黑烟,这一股股的浓黑烟柱,随着湖风飞快地散了开来,几个呼吸的工夫,便将方圆两里的湖面,都笼罩了起来,令人看不清方位。
    杨广的眼中神光一闪,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与宋玉致站在宋法亮的身旁,他的武功虽是强横无敌,但是在这种水面交锋中,即便是出手,对于己方却没有多大的裨益。
    这个时候,伸手难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宋法亮的手上,蓦地出现了有个明晃晃的火折子,他举着火折子,左右的摇晃了两下,然后伸向了正前方,接着,又蓦地晃熄了它。
    杨广正在奇怪的时候,陡然间,只觉得船身猛地一颤,居然停了下来,然后又缓缓地驶动了起来,凭借着感觉,竟然是朝着斜右边迅速地开了过去。
    在黑暗的烟雾之中,苍梧号行驶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之后,终于冲破了黑雾笼罩的范围,重新回到了晴朗的天空之下,回头望时,却见到那五艘巨大的船舰正在黑雾的周围游弋着,但方向与苍梧号几乎是迥然相反,彼此的距离更是有数里之远。
    宋法亮微不可察的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令旗纳入了怀中,他转过头去,朝着侍立在身旁的那个卫士徐声说道:“你到里面给二主事说一声,叫他务必使尽全力,将船驶离洞庭湖,摆脱后面船只的追赶,夜色降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江夏郡的地界。”
    当那个卫士应命离开之后,宋法亮转过头来,先是叹息着望了一眼宋玉致,然后,脸上怒意陡然一盛,朝着杨广那双射出湛然神光的眼眸看了过去,凝视了杨广好一半会,他眼中的微怒之意终于收敛了开去,口中淡淡地说道:“陛下,看来我们得谈一谈了。”
    杨广闻言,嘴角微动,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道:“很好,朕正有此意哩。”
    主舱左旁的那个小厅之内,宋法亮与杨广盘膝坐在软垫上,相隔半丈许,面面而对。
    “陛下真是好算计,”宋法亮望着杨广,良久,适才移开了目光,口中叹了一口气,缓声说道,“我宋氏一族、萧铣一方,原本还可和睦相处的,但现在,却是再也休想了。”
    杨广微微的一笑,捏起眼前案上的茶杯,轻轻地饮了一口,然后缓缓地摇动雪白的瓷杯,笑吟吟地给宋法亮出了一个主意:“如果你想挽回,也并非不行的啊。毕竟萧铣那家伙现在正是需要你们的帮助哩。只要你现在直接将船开到江陵,与他一说,哪里还有什么疙瘩呢?”
    “只怕我们一到江陵,萧铣就会逼迫玉致与他成亲了。这种事情,我即便是在场,却怎么能够做得了主?”宋法亮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杨广,口中却淡笑着说道,“更何况,陛下您机缘巧合的竟然在这艘船上,依照你的想法,又怎么会允许我把船开到江陵去呢?”
    宋法亮说到这里,眼中神光陡地凌厉了起来,只听见他冷然说道:“我想,按照你定好的策略,只消我露出稍稍的一点这方面的倾向,只怕您当场就会取走我的性命了吧。”
    “哪里至于如此地步,你把朕想得太过狠毒了哩,”杨广的眼眸微微的眯了起来,只听见他懒洋洋地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朕的舅子嘛,朕怎么会下如此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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