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平看着霍深。
    “你知道我不会留下。”
    霍深猛地抬手抓住萧寒平的手臂:“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难道还要再死一次吗!你根本不该来。”
    萧寒平任由他动作:“即便我留在这里, 又能苟活多久?”
    霍深沉声说:“只要我在, 就不会让你出事。”
    萧寒平顿了顿。
    他知道霍深在担心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 他才难得有些沉默。
    霍深能猜到的, 他自然也能。
    异兽潮来势汹汹,能号令异兽的吼声更不得不防。
    当初一只刚刚进化的六星异兽, 就需要他同归于尽才能解决,这一次,会更凶险。
    霍深现在想独自前往。
    显然是还为三年前的事伤神。
    事到如今, 萧寒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 于是转而道:“谁说去了就一定会死。”
    投影里的异兽数量之多,只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从中央带来的救援队虽然精锐,却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如果真的还有六星异兽,霍深自身难保, 也无法分心去解决它们。
    这一行, 肯定凶多吉少。
    霍深说:“但是不去, 就一定不会。”
    萧寒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霍深,我已经决定了。”
    霍深抿直薄唇。
    他知道,萧寒平决定的事, 向来不会再改。
    可即将面对的未知凶险, 让他心底不安越发加剧。
    看着他,萧寒平道:“还没确定究竟会不会出现六星异兽,这些只是猜测。”
    霍深紧紧握着他。
    良久, 才终于松口:“如果你要去,不要和我分开。”
    “好。”
    可这句承诺,没能让霍深彻底放松下下来。
    比起刚才,他的神经更紧绷,锋利的侧脸挂着冷锐的冰霜,像从这一刻开始,已经踏进战场。
    “走吧。”
    霍深和萧寒平并肩走向帘外。
    巩涛和乔迪,莱德堡的城主,还站在门外等候。
    周围的所有队员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被堵在这里不能去休息,只好各自百无聊赖坐在地上闲谈,周围一时有些嘈杂。
    乔迪在这嘈杂声中刚挂断通话。
    看到两人出来,巩涛先上前一步。
    他正要开口,目光一滑,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愣了愣。
    萧寒平正看着他,见状顺着他的目光落下视线,才发现霍深的手还没有松开。
    巩涛眼神复杂。
    都这个时候了,您二位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好歹也这么多人看着呢。
    等到其余两人也察觉到,霍深面不改色收回了手,对城主道:“把所有五星晶石的库存,全部送到这里。”
    城主不敢怠慢,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联络部下。
    巩涛这时才问:“那我们?”
    “半小时后,准时出发。”
    巩涛早也猜到了这个命令。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
    厚重的门帘把投影的画面尽数挡住,可他眼前还是浮现出那可怖的一幕。
    “霍团长,”他突然又问,“异兽潮里,是不是有……”
    这句话没有说完。
    霍深却听出他未尽的疑惑:“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
    巩涛看着他,想从这双一贯凌厉冷淡的黑眸中,找出和他一样藏在心底的惊怕。
    可没有。
    霍深立在萧寒平身侧,身形挺拔,气场仍然迫人,像对近在眼前的灾难毫不在意。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样镇定的霍深,的确让巩涛定下心来。
    他不动声色舒了口气,转向萧寒平:“明锋——”
    只说出两个字,巩涛把已经滑到舌尖叮嘱安慰全部咽了回去。
    比起锋芒毕露的霍深,萧寒平的沉稳从容,仿佛浸在骨子里。
    巩涛愣愣看着这张熟悉的英俊的脸,看着这张脸上熟悉的神情,面前隐约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团……”
    萧寒平也看向他:“巩涛,接下来这场仗,会打得很艰难,你想去,还是想留?”
    这句话让巩涛骤然回神。
    他恍惚间记起三年前。
    曙光异变突起,萧寒平命令他带队护送民众撤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曙光沦陷,看着萧寒平陨落。
    可这条轻松的平坦大道,他不想再走一次。
    “说什么呢,我当然是去!破晓的人,可没有一个会临阵脱逃!”
    乔迪站在一旁,闻言说:“亚麦斯猎团也从不临阵脱逃,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我已经跟我们团长联系过了,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萧寒平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这场前所未有的异兽潮规模,不仅是西方的灾难,如果让它形成气候,整个大陆都会遭殃。
    到了这个时候,选择独善其身只会是死路一条,亚麦斯猎团能在异兽中闯出名头,当然不会短视。
    正在这时,霍深收到了来自钟芳林的视频通讯请求。
    和联盟主席的直接通话,出于保密,霍深还是挑起了一道冰色屏障。
    之后,他才放出通话投影。
    钟芳林神情肃穆,平日里整齐的头发有些杂乱。
    在睡梦中被消息惊醒,她根本来不及整理仪容。
    “霍深,联盟发布了一级战斗召集令,中央地下城内的所有猎团也会倾巢出发,破晓已经在路上,其余人也会以最快速度赶到西方,到时候一切听你调令,务必要把这股异兽潮拦下!”
    她察觉了这个要命的危机,在短短时间内做出的部署,已经把地下城的安全置于脑后。
    “我没想到异兽会这么多。”
    她脸上溢出后悔担忧的神色,“霍深,你要坚持住。”
    霍深说:“我明白。”
    看到站在他身旁的萧寒平,钟芳林又说:“霍深,明锋,你们要记住,大家的安全最重要,千万要小心!”
    萧寒平说:“钟教授放心。”
    钟芳林的视线扫向一旁,看完简讯,继续说:“你们还在莱德堡是吗,很好,赶到马卡伊斯山脉还需要时间,周围已经有地下城响应召集令,你们出发后,他们会陆续和你们会和,这部分人,霍深,好好利用。”
    说完,她又语速极快交代了几句,就挂断了通话。
    突然出了这样大的事,钟芳林虽然人在中央,可她要做的事,比霍深更多,简直是和时间赛跑。
    但知道了援军正在路上,紧张的气氛也放松一些。
    巩涛深吸口气:“这件事瞒不住,我去通知大家。”
    在他之后,乔迪也转身去了。
    半小时还没到,霍深忽地想起什么。
    他看了萧寒平一眼,转身走到一旁,跟工作人员说了句什么。
    后者听完,连忙去找了东西回来。
    霍深兀自折腾了一阵,才折身走到萧寒平身边。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萧寒平问:“这是什么?”
    霍深把手里一枚水系晶石扣在里面,又拉起萧寒平的手,把手环扣在他腕间:“你使用异能,需要接触媒介,但单手操作机甲太危险,有它在,你至少能方便一些。”
    这一点,连萧寒平都没有想过。
    他看着扣在腕间的这条手环。
    银色的链坠,包裹着晶石的却是晶莹剔透的寒冰。
    不知道霍深用了什么方法,可以翻转的冰层薄如蝉翼,并不冷,它将晶石紧紧扣在萧寒平腕上,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萧寒平试着调用异能,周围立刻浮动起潮湿的能量。
    很有用。
    霍深的指尖还搭着已经扣好链坠。
    他的手背上覆盖着萧寒平掌心的温度,一路烫到他心底。
    他只是舍不得松开。
    “紧吗?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再调整。”
    萧寒平道:“很合适。”
    “只要我还在,它就不会融化。”
    霍深说:“它会一会陪着你。”
    萧寒平看他一眼。
    “嗯。”
    二十分钟后,城主也集齐了人手,但没有跟着一起离开。
    总还要有人留下来主持大局。
    除了人,他几乎把地下城内的晶石库存掏空,全部送给了霍深。
    霍深紧接着把晶石转送。
    进入驾驶舱之前,他长久地凝视萧寒平。
    “不要和我分开。”
    他抬手到身前,却又放下,只重复着之前的请求,“我怕会找不到你。”
    萧寒平看见霍深的动作。
    他没有开口。
    蔓延的沉默让霍深收紧五指。
    “你——”
    “好。”
    萧寒平的回答压过霍深的声音。
    下一刻,他抬手扣住霍深脖颈,将人揽在怀里。
    霍深浑身霎时僵硬得挺直,一动也不敢再动:“萧……”
    萧寒平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轻易烧起阵阵战栗。
    只有丁点就足以让他不舍的灼人温度,此刻将他团团包裹。
    他险些以为这只是梦。
    但萧寒平很快把他松开。
    几乎让他沉迷的拥抱只有这一瞬。
    后颈的暖意突然离开,冰冷的空气又紧贴上来,惊醒了霍深。
    他捻动指尖,有些后悔刚才竟然只顾着发呆。
    萧寒平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还没开打,不要说怕。
    “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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