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太医从后出来的时候,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皇帝就问:"怎样了?"
    一旁张昭媛也不哭了,站起身急急看着那太医。
    太医赶忙低头应道:"陛下,四殿下已然将毒物吐了出来,虽说伤了脾胃,但天幸四殿下所食的毒物不多,眼下已经没有大碍,只防着今晚会高烧,然后好好调养就是了。"
    太医的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似的。
    张昭媛身上一软险险的被她的宫女扶住,才说:"陛下,臣妾想去看看皇儿。"
    皇帝就挥挥手,说:"你且去看看。朕片刻即来。"
    张昭媛赶紧的去了。
    皇帝这才铁青着脸看向那飞燕贵人,道:"你倒是说说,你宫里怎生会有如此毒物?你莫不是想要朕的命?"
    飞燕贵人一脸平静的跪在地上,倒是没有丝毫因为皇帝的话而害怕,这会儿听皇帝这么说,就答道:"陛下。您若认为此毒物真是臣妾宫里的,那臣妾再多说什么都没用。还请陛下赐臣妾死罪。"
    皇帝一听就怒道:"怎么?你还觉得朕冤枉你了?"
    飞燕贵人就道:"陛下,臣妾本来自域外贫苦之地,太子殿下一片孝心,见臣妾还有些薄柳之姿,便献于陛下,皇后娘娘更是悉心教导臣妾礼仪。臣妾蒙陛下恩宠,本已是荣耀万幸之事。臣妾又岂有如此的胆量在这宫中藏匿这等毒物?更匡论对皇子下毒。若真是如此,臣妾又将陷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于何地?臣妾斗胆,请陛下明察。"
    皇帝见飞燕贵人这样一番说辞倒是真犹豫了。
    赵谨霆在一旁听的真切,心里暗暗叫好,这飞燕贵人果然不一般。这一步以退为进,玩的高明。赵谨霆本就不信这毒害四皇子的事会是这飞燕贵人做出来的。若真是她下的手,恐怕绝对不会这样明显。就如同曾经皇帝的......
    可是,若非她,那又会是谁呢?皇后和太子应该不会做这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难道会是......赵谨霆想到这里,身子微微一僵,他自然想到了他的母妃,皇贵妃萧氏。飞燕贵人最近荣宠后宫,皇帝数日不朝,也都是歇在这位的宫里。更何况,飞燕贵人,还是皇后的人。萧氏若真想做些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赵谨霆也不认为这种事会是萧氏做下的。毕竟萧氏此刻也完全没必要这样做啊。她如今有两位皇子徬身,就算再如何也不会傻到去动一个贵人,甚至毒害皇子啊。再说,以她身后的萧家,她也根本没理由这样做啊。再退一万步说,她即便要动手,也得和他这个儿子通个气吧?
    所以,横竖这么想了一通,赵谨霆也没想到究竟会是谁做了这么一番事。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然而,紧接着赵谨霆似乎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就连他都自然想到萧氏身上,其他人又会怎么想呢?
    太子当即就在飞燕贵人说完之后,就痛哭流涕,说他绝对没有毒害自己兄弟手足的念头。皇后也咬牙跪了下来,因为先前飞燕贵人一番说辞,早就把她和太子都拴在了一条绳子上。皇后自然比那太子心里更明白一些,明知飞燕贵人这么说问题多多,以后不论做什么都的顾上这位贵人,又或者,这位贵人做了什么,她做皇后的,也都的兜着。皇后自然气的咬牙切齿,可面子上也不可能不说几句。
    而皇后的话,一来是给自己撇清关系,二来似有若无的也在说她没把后宫管好,竟会出了这样的事,可有些人她也没法管。皇后看上去说的无奈,可那话里话外指的是谁,在场哪个是傻的呢?
    赵谨霆低着头,心里的火就在蹭蹭冒了。他当然清楚萧氏不是省油灯,可正因为清楚,他才想不出理由这件事会和萧氏有一毛钱关系。他如今虽然处处远着萧家,处处撇清关系,为的不就是不趟这浑水么?可为何什么事都还在往他身上扯呢?这脏水都泼到他身上了。
    皇帝肯定也是听出了皇后的话,正皱起眉头看赵谨霆。皇帝对于萧家从来也是防备的。赵谨霆如今处处低调的表现,倒是合了皇帝的意思,可是,也架不住眼下这件事发生的突然,皇帝心里怎么想的,也就他自己知道了。
    太子眼看皇帝正盯着赵谨霆看,就说:"三皇弟今日也来的好巧!平日不见他如此上心政务,怎么就偏偏今天......"
    太子这话说的委实不高明,可是偏偏却说到了点子上。赵谨霆登时也就怒了。他这辈子重来,处处小心,处处避开太子还有那人的风头,要说他心里早就憋着那么口气了。
    过去的赵谨霆何等心高气傲,否则又怎么会直指皇位呢?
    赵谨霆当即就冷声打断了太子的话,道:"太子殿下!慎言!"最后这两个字,赵谨霆咬的很重。太子似是愣了一下居然也就真不说了。
    赵谨霆就看向了皇帝,道:"父皇,儿臣今日入宫为的却是太子殿下大婚,外臣接待的诸多事宜。原本想在朝上奏明父皇,未曾想闻得父皇身体有恙,才入宫来探。岂知四弟竟出了这样的意外。儿臣实在惶恐。却不知太子殿下这番话又是何意?"
    说着,赵谨霆连歇都未歇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子,道:"父皇有所不知,早先在朝上,太子殿下还训教儿臣,似是怪儿臣太过轻慢政务,督促儿臣应为国为民。既然如此,儿臣还请父皇准许,让儿臣入兵部任职,在萧家侯爷麾下学习。"
    赵谨霆这一番话,说的别说是太子脸色难看至极,皇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赵谨霆无非在极为高调的说着,如今的他在礼部任闲职,也不上朝,究竟为的是什么。不但提醒了太子别欺人太甚,也告诉皇帝他知道皇帝在忌讳他什么。
    皇帝其实也看的出来,按着赵谨霆素来的表现,他并无野心,甚至连萧家,赵谨霆都得罪了。所以,赵谨霆一向闲散,皇帝倒还安心。也正因此,皇帝对萧氏还是恩宠的。而且,萧氏又有了一个小皇子,皇子又小,对皇位根本没威胁,所以颇得圣心。
    可是,皇帝再怎么安心,也歇不了怀疑的心。凡是对他皇位有威胁的,哪怕是儿子,他都不会放心。所以,赵谨霆的这番话,也给了他一个提醒,先前他确实有点怀疑是不是萧氏,甚至是赵谨霆做下的事,可如今又一想,赵谨霆若真要争权,又岂会费如此周折?朝中萧家就是他最大的后盾了。
    不过,皇帝对于赵谨霆的这番话还是非常不悦的。毕竟,他是皇帝,他怎么就觉得赵谨霆这话和威胁没大区别呢?可是,皇帝看看一派傲然而立的赵谨霆,又看看脸色铁青站在一旁就差没对赵谨霆咬牙切齿的太子,皇帝看了心里又是一叹。若赵谨霆不是萧氏所生,那该有多好?
    然而,眼下说什么也都是惘然,皇帝就冷冷喝了一声,道:"好了!自家兄弟还在病中,看看你们两个,都是怎么做兄长的!"
    赵谨霆闻言当即就俯身跪下,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太子见状也只得道:"请父皇责罚。"
    皇帝哪有心情再说什么,就冷哼了一声,走去内殿探四皇子了。倒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身,对着皇后说:"这件事必然也是后宫里闹出来的。你平日都是怎么管的后宫?莫说其他人怎样,你若得力些,又岂容得他人胡闹。出了这种事,难不成还要朕来替你管后宫么?"
    皇后大惊,急忙跪下称"有罪"。
    皇帝冷笑道:"一个两个的都有罪!"
    "陛下......"皇后惶恐不安的看着皇帝。
    皇帝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这件事,皇后,你就要好好查。查清楚之前,飞燕贵人禁足不得出宫一步!"
    说完,皇帝就转去探四皇子,赵谨霆看了眼皇后和太子,也就没理他们,径自起身,跟在皇帝身后进了内殿。赵谨霆对于四皇子的情况也颇为关注。
    内殿中,四皇子显然已经醒了。经过先前的一阵呕吐,整个人显得相当虚弱,脸色也是惨白的。这会儿正被张昭媛揽在怀里看护。张昭媛默默无声的流泪。怎么看都是相当悲戚的一幕。
    皇帝过去看了看,又安慰了两声,说:"你且好好养着,这事父皇自会替你做主。"
    张昭媛就哭道:"陛下,还请陛下为皇儿做主。"
    皇帝就叹了口气点点头。
    倒是四皇子,这会儿却开口了,只见他气息不稳的说:"父皇......是......是儿臣......不小心......胡乱吃的东西......和哥哥们.....飞燕贵人......没关系......"
    皇帝听了倒是挺感动,道:"你这小小年纪,倒是好的。比那两个不孝子,却是懂得道理多了。"
    作为"不孝子"之一的赵谨霆跟在皇帝身后,倒是有了那么一瞬的尴尬。
    皇帝就说:"行了,其他事情你也别再多想,好好养着就是。等好些了,就去你母妃处养着。"
    "是......儿臣知道了。劳父皇担心,儿臣心里......心里......"四皇子却似说不下去,惨白的小脸,眼眶都红了。
    皇帝又是一阵怜意,好生安抚了几句。满是一幕父慈子孝。
    隔了一会儿,皇帝也就先走了。皇后和太子也跟了进来,见皇帝走了,皇后就安慰了张昭媛几句,也说会查清楚这件事,然后就和太子也离开了。只不过,离开之前又狠狠剐了赵谨霆几眼。
    赵谨霆不痛不痒,待他们走了,才上前看了看四皇子。这会儿的四皇子也有快十五岁了。再过一两年,也是出宫开府的。已然是个少年人的模样了。再不象过去还是个孩子。
    赵谨霆就道:"可觉得好些?"在赵谨霆的记忆中,这四皇子赵谨坤和他小时候也是亲密的,只是后来赵谨霆夺位,复又败在赵谨睿手里之后,这赵谨坤就似乎同了赵谨睿的阵营。甚至后来,赵谨霆清楚的记得,当初他得了赵谨睿的死讯,后来登基的,可不正是他这四皇弟么?也就是说,赵谨坤和赵谨睿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么?
    赵谨霆突然就想起了这么个事情。然后就更是仔细的看了赵谨坤两眼。眼下这看着颇有些可怜的少年,谁曾想他也能是最终坐上那个位子的人呢?
    不过,对于赵谨坤,赵谨霆显然不似对着赵谨睿那样在意。毕竟他上辈子是败在赵谨睿的手上。而赵谨睿的手段,才是他真真忌讳着的。对于其他人,自然都不若赵谨睿来的在意。而且这辈子,赵谨霆本就想着闲散一生,所以究竟谁当皇帝,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再者说,赵谨坤眼下和他关系也算不错,没什么矛盾。赵谨霆当然也乐得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
    只不过,赵谨霆又有些好奇,这赵谨坤和赵谨睿究竟又是怎么会变的关系那般好的呢?赵谨睿那会儿驾崩,皇位竟是给了赵谨坤的。不过,这和赵谨睿似乎没有可继位的皇子也有关系......
    赵谨霆脑子里思绪繁多,一时间,倒是没注意赵谨坤对于他的这般关心,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要知道,这辈子赵谨霆一向低调,所以和曾经不一样,和这赵谨坤也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交好。再加上赵谨霆虽然低调,可身份毕竟摆在那里。
    在赵谨霆眼中的低调,看在别人眼里,也是一种傲气的表现。特别是赵谨坤的母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势力背景,虽然比赵谨睿强些,和皇后的母族也差不多,但比赵谨霆,就完全不够看了。
    因此,赵谨霆这么一问,张昭媛也说:"劳三皇子挂心了。"
    赵谨霆也就说了两句,接着也就离开了。他本想着是否要去见见萧氏,但转眼一想,这时候还是避嫌好些。于是,就干脆离宫回府了。
    只不过,赵谨霆一回到府里就让人摆了饭菜,然后要上了好几壶酒,一口一口居然就喝起闷酒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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