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葬礼结束后的一周里,待孙雅娴头七已过,凌游的身体也恢复了大半,视力与听力也大有好转。
    这一日,凌昀做好了饭菜,便去叫正在小院里下棋的魏书阳和凌游,二人便说下完这盘棋再吃。
    而这时,魏书阳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凌游落了一子,然后说道:“明日吧,您呢?”
    魏书阳听到这话,则是拿起手中的一颗棋子看了看三七堂的小院说道:“我,不走了,就留在这啦。”
    凌游抬头看了过去,魏书阳便佯装不高兴的问道:“怎么?不欢迎我住到这?”
    凌游赶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哪能呢。”
    魏书阳便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离那两个老家伙近一些,我无聊了,还能找他们去说说话。”
    然后将手中的棋子落下后,又指了指凌游说道:“同时也能帮你看住三七堂,替你解决后顾之忧,你看怎么样?”
    凌游看着魏书阳,心中五味杂陈,点了点头说道:“小子当然是求之不得。”说罢,也落了一子。
    魏书阳抬手拿起一个“车”,落下后笑道:“死棋了。”
    说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小子,不在状态。”
    凌游也站起了身,上前与凌昀一同,一左一右的陪着魏书阳往正堂里走,凌游边走边说道:“没有魏爷爷,我挺好的。”
    魏书阳哼了一声:“胡说八道,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你真当我老糊涂了?”
    凌游便苦笑了两声:“您心明眼亮的,我岂敢骗您呢。”
    随后扶魏书阳落座后,凌游也坐了下来,然后说道:“秦老昨天给我打来电话,与我聊了很久,并说希望我这两日能去京城一趟。”
    魏书阳听后去拿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你在犹豫什么?”
    凌游端起碗,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经历了此事,我...”
    说到这,他又赶忙补充道:“我倒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怕......”说着他看了看魏书阳,又看了看凌昀。
    魏书阳心领神会,于是便说道:“小游啊,有一句名人名言,你听过没有?”
    凌游闻言一怔,看向了魏书阳,魏书阳夹起一块菜后说道:“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庄稼啦?”
    一旁的凌昀听后噗嗤笑了出来:“魏爷爷,这算哪门子名人名言嘛?”
    魏书阳便也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对着凌游说道:“你怕东怕西的,那你干脆哪里都别去了,就留下来陪着我们。”说到这又用筷子指了指凌昀:“小昀也是,哪里都别去,就守在你哥身边,咱们俩啊,一步都不离开他。”说罢便看着凌游,身子向前倾了倾:“这下,你看中不?”
    凌游啧了一声舌,苦笑道:“您老就别调侃我了,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嘛!”
    魏书阳闻言便带着些玩味的说道:“小游啊,现在的你,可不是那个我亲眼看着长起来,十几岁时就敢口出狂言,要为苍生立命的你了。”
    凌游低下头叹了口气道:“以前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看过了黑暗,便恐惧黑暗,魏爷爷,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血肉之躯,仅此而已。”
    魏书阳笑了笑,看着凌游说道:“我们小游啊,现在才是真的长大了。”
    说到这,魏书阳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然后欣慰的说道:“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经历生老病死的。所以,人就是人,就是要先懂得恐惧,才能克服恐惧,如果只知道无畏无惧的往前冲,那是莽夫,绝不是智者之为。”
    凌游闻言点了点头,魏书阳便接着说道:“《论语·公冶长》中说,季文子三思而后行。那这三思,你可知是哪三思?”
    凌游摇了摇头,魏书阳便说道:“三思,即为思危、思退、思变。思危是讲,你只有有过经历,你才能在日后再遇到险境时,去思考以前处事不对和危险的地方;而思退,则是知道了危险你才能退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时机;思变呢,就是一旦遇到良机,你要立马出击抓住机会,然后突破现在的险境。故而称之为,三思而后行。”
    凌游听后不住点头:“魏爷爷,小子受教了。”
    魏书阳摆了下手,然后接着说道:“这次河东是一定要回的,而此次的事故,我想与秦老将军的关系不大,那位老爷子心里明镜一般,而这次之所以你能遇此险境,却没能如意的化解,我想则是因为那秦松柏的眼界受限所致,他没能充分理解秦老将军派你到河东去的用意;虽说他现在官至一省的封疆大吏,可在看人和用人上,相比秦卫山来说,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凌游看着魏书阳摇了摇头:“我没有怪过秦家人,这也不是他们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年轻了。”
    魏书阳吃了口菜,放下筷子说道:“这话分怎么说,如果说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长,那现在是什么处境还不得而知呢,被他秦松柏救了,咱高低得谢谢他;可话说回来,既然你现在已然顶上了“秦家亲信”的帽子,那你的安全就应该秦家人负责,毕竟树大招风,风险和机遇都是这顶帽子招来的,那你为这顶帽子粉饰加固的同时,这顶帽子,也理应为你遮风挡雨。”
    说到这,魏书阳抬了抬手又接着说道:“既然今天说起了这个话题,那么我就还有最后一句要嘱咐你。”
    凌游闻言便说道:“还请您老赐教。”
    魏书阳便捋了捋胡子,缓缓开口道:“孟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凌游不解的看了看魏书阳,魏书阳赶忙摆了摆手:“我可不是让你当缩头乌龟,我是要告诉你,做人也好,为官也罢,万不可让自己深陷险境,对待君子,那咱们自当以君子之礼行之,但对待小人,你要万分戒备,也不必固守君子之道,既然你现在顶着“秦家人”的帽子,大可以也可以扯虎皮拉大旗嘛,只要你做的事,是正确的,无私为公的,就不要固守本分,到时候落得个忠名,却失了条性命。”
    说到这,魏书阳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凌游,然后说道:“我希望你当个郭子仪,可不愿看你成那岳鹏举。”
    凌游笑了笑:“小子知道啦。”
    说着,看了看凌昀,然后小声的对魏书阳说道:“咱爷俩,喝点?”
    魏书阳闻言立马来了兴趣,赶忙点头:“好啊。”
    凌昀却对二人翻了个白眼不悦道:“一个大病初愈,一个血压刚降下来,谁也不准喝。”
    魏书阳看了一眼凌昀,又看了看凌游,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得!老实吃饭吧,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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