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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志廉苦笑一声道:
    “老俱,你以为现在长安各军现在还在我们的手中吗?”
    “如何?”
    “老俱,还是坐下说话吧,你绕来绕去把我眼都绕晕了。老俱啊,你虽是大将军,却是在宫中办差,对军中的事也太不了解了。”
    俱文珍闻言只得坐下,道:
    “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
    “你有所不知,历来皇帝都害怕大将拥兵自重,先帝也是如此,故而泾师兵乱之后,先帝就先后收回了李晟的兵权,对浑瑊、马遂等人也多有猜忌。因为咱们窦公公、霍公公护驾有功,忠心可嘉,就把神策军大权交给了二位公公。就是这样,神策军也被先帝分为左右二军,看似公平,却是为了二人两军相制。”
    俱文珍道: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咱爷们之间一向和睦,直到孙荣义这杀才不识抬举,非要跟刘光琦穿一条裤子。”
    “谁说不是呢?本来先帝在时,就故意地让左右神策军互相掺人,从前是窦公和霍公,现在是咱和孙荣义。咱的左神策军里有孙荣义的亲信,他的右神策军里也有咱的亲信,两军里面也都有跟咱们都不对付的家伙,不过都被咱们前几年给远远地派到外地去了。”
    他说的前几年,正是德宗年老昏庸那最后几年。
    杨志廉继续说道:
    “本来这样一来长安就成了咱们的天下,可惜先帝驾崩,弄了这么个坏水做皇帝,老俱,早知道咱们当初就该死挺舒王。”
    俱文珍点头道:“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这几个月,李诵又开始向咱们左右神策军里掺沙子。老薛,薛盈珍本来做着右神策军护军副使,出事之后,那厮的亲信全被拔光,咱本想趁机塞点人进去,孙荣义不让,也想自己塞人,结果白白便宜了李诵,虽说调出了李愬,却从外军调了几个愣头青进去。孙荣义那厮现在为什么跟在刘光琦后面?就是因为右神策军他现在快掌控不住了,没有了军权,谁还买你帐?只好趁现在把尾巴夹起来。前几日考评各军,他右神策军凭什么得的第一?就他那点料子,还不是靠着新进的这班将领。有右神策军在,咱们左神策军的底气就弱了不少。而且,现在十六卫也有所扩充,十六卫咱可掌控不了啊!”“也不知道李诵这病秧子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刺头,郭令公的重孙子,浑令公的外孙子,还有上回要往我军里塞个叫阿跌光颜的,说是谁谁谁的小舅子,哦,对了,那个太原的胡将叫什么舍利葛旃的,被咱退回去了,咱说,他姓不好,姓阿跌,咱点将时不得叫他阿爹了吗?死活不答应李诵。孙荣义那厮那时想捧皇帝卵子,就把这厮接收了去,结果没两个月,被这厮折腾得快疯了。”
    “连孙荣义的小舅子想进军营溜溜马都被他打了一顿,若不是边上人认得,就被这厮一剑给刺死了。孙荣义找他,他梗着脖子说军令如山,军营是随便进的么?他上头有人,孙荣义还不敢惹毛了他,只好打掉了牙齿往肚里吞。现在他右神策军的大门都不归他管了。”
    “老俱,你是不知道,咱现在只是这样硬扛着,待到右神策军被那病皇帝握在手里,我的左神策军只怕也就保不住了。前几日考评,我的左神策军许多亲将都是中下。待到检阅诸军后,防秋再和边军对调,边军来得虽说也是咱的亲信,终不如现在的可靠,咱们门下那么多人,见风使舵可比上阵杀敌厉害多了。到那时长安城里可就没咱什么人了。”
    听着杨志廉诉苦,俱文珍却不说话,只是试了试茶水,见温度已经合适,就端起来抿了一口,道:
    “这样说来,孙荣义现在表面风光,内里日子却是很不好过。不如哪天咱们约他出来,大不了分他点甜头。”
    杨志廉叹了一口气,道:
    “老俱,你我多年的交情,咱就直说了,薛盈珍那事你做的太绝了,连人家独子都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右神策军薛盈珍在前,孙荣义他还敢跟咱们合作吗?”
    俱文珍依然不急不躁,慢腾腾地说道:
    “难道咱们只有坐以待毙吗?”
    杨志廉见俱文珍依然不表态,不由得着急起来,转过头盯着俱文珍看,熟料俱文珍刚好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看着俱文珍目光里的一丝嘲弄,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一般,不由得心下一虚。
    御书房里李诵斜卧在榻上,李淳恭敬地坐在他边上,神情比以往还拘束了许多。
    没有做太子的时候想做太子,可是梦想真要实现了,却畏首畏尾起来,历来太子难当,通往麟德殿(东宫正殿)的路历来不好走,从麟德殿通往太极殿的路更是不好走。李淳熟读史书,知道自大唐开国以来,倒在这条路上的,远的有李建成、李元吉(隐太子,息王,死于玄武门之变)、李承乾、李泰(太宗太子,被废)、李弘(高宗太子,孝敬皇帝,被自己的亲娘武则天毒杀)、李重俊(中宗第三子,后立为太子,谥号节愍太子,发动宫廷兵变被诛杀)、李瑛(玄宗太子,被废杀)等前辈,险些倒在这条路上的,近的有自己的曾重祖父(曾祖父的父亲)李亨,还有现在在自己面前的父亲,李诵。历来天家无情,为了权力父子兄弟相残之事屡见不鲜,何况现在大唐内外交困,即使继位,也有大压力呢?
    李诵自己没当过太子,但是从史书上也知道太子有多难当,难的到最后逼得康熙不敢再立太子。见李淳如此,笑道:
    “皇儿,两日后就要入主东宫了,各项礼仪都纯熟了吗?”
    “禀父皇,这几日礼部的官员日日教习,孩儿已经纯熟了。”
    “嗯。皇儿是我大唐的储君,一定要在群臣万民面前表现出一个储君应有的风度气质,让群臣万民看到你就倾倒于你的魅力,相信你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未来是一个出色的皇帝。”
    在现任皇帝面前谈继位是个非常需要胆量的行为,有这个胆量的往往死得很惨,于是李淳慌忙跪下,惊恐道:
    “父皇春秋鼎盛,万寿无疆,儿臣愿永远侍奉父皇。”
    李诵摆摆手:
    “你我父子之间讲话,休要如此拘束。万寿无疆,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古往今来,可有不死的皇帝?”
    李淳当然知道没有,但是李淳不敢回答。
    不能强求古人有和自己一样的思想水准,于是李诵继续说道:
    “秦皇汉武都求长生不死,结果如何?还不是一命呜呼?皇儿,你要记住,不管是做太子还是做皇帝,论语里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寿命的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这个位置,给大唐留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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