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刻想了一会,答道:“对。”
    其实不对,白驼山这一行七人都知不对。
    黄蓉未曾修炼白驼山内功,却也深知,世上的内功没有先打通经络,再修习内功的道理,这个次序颠倒了。
    于是欧阳刻加以解释:“我白驼山内功有个名目,叫‘八荒神驼苍茫问心诀’,由于名称过于冗长累赘,我们通常称之为白驼山内功心法,或者就叫问苍茫。”
    这内功名字都是他现取的,忽然间就觉得特别合适。
    杨铁心与沈涛、岑继云满眼讶异,似乎今天才知道,这门内功心法,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说法。
    “方才之所以要向郭世兄传功,实因试探他的内力源流,是否与问苍茫的法诀相抵触,涉及今后的功力传续周天运转,此举甚为紧要,事关郭世兄性命,在下不敢轻忽。”
    好吧,这话终于圆过来了,欧阳刻大松一口气。
    韩小莹讷讷道:“他……靖儿从未学过内功。”
    朱聪也道:“没错,说来惭愧,我江南七怪武学上未窥堂奥,未敢以一鳞半爪的驳杂运气之法授予徒弟,靖儿从未学过任何内功心法。”
    他这话说得谦虚,实际上是承认,江南七怪的内功心法,都是东一招西一招偷学来的,不成体系,难以用来授徒。
    全金发、韩宝驹也应声。
    “朱二哥如此说来,在下不敢不信,但郭世兄有……近七个月的内力根基,且吐纳运转尚未出过岔子,嗯……”欧阳刻双目微闭,故作沉吟,接道:“若小弟所料不差,应是玄门正宗……全真教的金雁功。”
    忽啦一阵响,或坐或站的几怪全然围了上来,将神色惊恐的郭靖围在当间。
    “靖儿,你何时学过内功?”
    “还是那牛鼻子邱处机的内功!”
    “对!靖儿,你何时见过那个道人?怎地我们丝毫不知?”
    ……
    郭靖茫然无措,他也不知道那个三髻道士是什么牛鼻子,此前伊志平千里传书,倒是见过一面,衣饰装束上与三髻道士有点相像。
    李萍也紧张起来,急忙走过来,挽着郭靖的手说道:“六位恩师呕心沥血,对你倾尽全力,你可不能有事瞒着师父们!”
    郭靖茫然摇头,道:“娘,我没有瞒着师父……我……”
    他倒也没有傻到家,说话间下意识便看向欧阳刻,问道:“我这些天呼吸,吐气,睡觉,真的就是内功?”
    六怪齐齐抽了口冷气,徒儿修习内功半年有余,身为师父竟丝毫不知!
    “那位道长叫什么名字?”欧阳刻明知故问。
    郭靖答道:“他说他来自全真教,叫马钰。”
    “全真教掌教!”朱聪惊呼。
    “他为何教靖儿内功?”韩小莹神色从担忧变成惊喜,口头上还要表现一下疑虑。
    欧阳刻问道:“这个马钰……就是全真教掌教,生平怎样,生性如何,功力又在什么境界,列位可曾有过耳闻?”
    六怪彼此对视,纷纷摇头。
    柯镇恶摇头道:“一无所知,既是邱处机的掌教,想来功力不浅。”
    “师父,我倒是听人说起过。”岑继云插言道:“丹阳子马钰,此人生性淡薄,虽身为天下正宗全真教的掌教之尊,却一向深居简出,与邱处机、郝大通之流迥然两异。”
    “他对靖……郭世兄应无恶意。”欧阳刻宽慰道。
    又道:“但在下诚心企盼郭世兄武功勇猛精进,内功实系武道根基,他道家的全真心法确是神妙,与我门心法却无冲突,问苍茫于打磨武者体质,气息运转,固本培元,均具相当效用。”
    “非在下自卖自夸,过度夸耀自家功法,我这两位劣徒皆由我亲手载入问苍茫心诀,其后照之习练进境神速……若在半年之前,假使与朱二哥相会切磋武艺,沈涛可万万不是对手。”
    他把元力强加到“问苍茫”内功上,作为所谓心诀来描述,正因天地元力太过玄奇,担心解释不清楚。
    岑继云轻笑,心底明显不服。
    沈涛拱手道:“师尊所言甚是,就现下单以武艺技法论,弟子也与朱二侠的灵动敏捷相去甚远。”
    他这话明显过度谦虚,在场的谁敢信?
    朱聪洒脱一笑,折扇轻挥,笑道:“欧阳公子调教的好徒弟。”
    “所以——”
    此事宜早不宜迟,欧阳刻盯着郭靖的眼睛道:“请郭世兄盘腿坐下,我这便授你口诀,有何不明处,自须给你解析分明。”
    这话说出来,纵然李萍从未接触武学,也跟帐中众人同感讶异,面面相觑。
    郭靖看看几位师父,却也没多犹豫,老老实实席地坐下。
    这孩子就是乖!
    “我等先出帐去。”南怀仁嘴里一口气冒出六个字,当真难得。
    “正该如此……”
    柯镇恶的说话被欧阳刻打断:“且住!六位无须出帐远避,就在这里听着再好不过,你们身为郭世兄恩师,既亲同再生父母,又对郭世兄武艺尤为熟悉,此后郭世兄的功力武技进境演化,尚须列位用心观照,持续打磨。”
    “欧阳公子开诚布公,侠义无双,但白驼山绝学威震武林,我等却万万不敢无功轻受。”朱聪朗声道,语声诚挚。
    “对,如此行事,令叔欧阳锋脸上须不好看。”
    全金发也觉得这位少庄主很奇怪。
    内功绝学万金不可易,这位少庄主跟散财童子似的,把内功当糖果一样撒出去,却似浑不在意,这也太过纨绔了!
    岑继云又憋不住了,插言道:“白驼山现下由少庄主话事,庄主管不……庄主已是半隐退状态,一切事务由师尊主理,诸位安心好了。”
    这话没毛病,沈涛都不禁投以赞许一瞥。
    “劣徒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惭,还请六位别见怪。”欧阳刻道:“但在下也得承认,继云这小子,有些看法还是话糙理不糙,家叔对小弟的一应举措,倒也多半都是默许的。”
    他顿了一小会,接道:“向未有一辞驳斥。”
    六怪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不由彼此交互对看,总之说不出话来。
    如若岑继云所言不差,白驼山权力易手,西毒隐居不理事务,这位少庄主就得大权独揽了。
    当然跟中土武林无关,与六怪更是跨地遥远,完全牵扯不上干系。
    “苍茫之远,八荒之遥,首存心念惟一。”
    这又是欧阳刻现编的,要令郭靖归心驯顺,性格为人不至于偏离原着过远,单靠元力亲和仍不足以安心,还要通过内功心法加以洗礼。
    如此一来,私货这一人间奇物,顺道就得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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