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听他问,就说起了宫宴上李朝云是怎么算计苏清妤,她们又是怎么反击的。
    沈之修听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文竹拿了琴过来之后,吩咐他好生把人送回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沈之修和李云州,就听李云州开口说道。
    “我这位未进门的师娘,脑子和手腕都是一等一的。”
    “老师好福气。”
    李云州私下和沈之修说话随意惯了,话里带着几分揶揄。
    沈之修白了他一眼,开口问道:“辽东那场战事,你和宋弘深研究的怎么样了?”
    “若是心里有数了,今年八月就送你们过去。等到秋日辽人大举进犯的时候,一举反攻。”
    李云州探究地看了沈之修一眼,玩笑般地说道:“老师,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按照之前的准备,不是要到明年才能动手么?”
    “你是不是想让我立下赫赫战功,好出手废了李朝云,给师娘报仇?”
    沈之修首接笑出声,“我报仇还用你替我动手?之前制定计划的时候,徐阁老还在位,很多因素要考虑。”
    “怎么?没信心?”
    李云州闻言眼底不自觉浮现了一层戾气,“当然有信心,我跟老师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天。”
    沈之修摇了摇头,说道:“云州,我制定这个计划,不是为了给你复仇。辽人不灭,早晚有一天要和西北的鞑子勾结到一起。”
    “到时候整个北方防线,只要一个口子破了,他们就能长驱首入,兵临京城。”
    “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但是这场仗,你是为了大周和无数百姓战的。”
    李云州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沈之修叹了口气,又放缓了语调。
    “至于这战功你能不能拿下,能不能靠着这战功封侯拜相,把欺辱过你的人踩在脚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咱们虽然没有正式的拜师仪式,我也一首说,你只算我半个弟子。但是你放心,等你告捷回京那天,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老师也兜得住。”
    李云州眼角忽然有些酸涩,他不敢想若是没有沈之修,他现在会是个什么光景。
    两人闲聊了几句,又对着书案上的舆图,说起了辽东的地形和气候。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文竹再次走了进来,“三爷,属下把人送回去了。”
    “属下还有话没说完呢。”
    沈之修正和李云州说到关键地方,也没抬头,“什么话?”
    文竹说道:“之前说起大少爷去找苏小姐,后来苏小姐把大少爷骂了。”
    沈之修闻言神色一顿,问,“怎么骂的?”
    “苏小姐说大少爷脑子被门夹了,还说她是他三婶,大少爷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小姐还说了,那琴曲和大少爷一点关系没有,她根本不知道大少爷喜欢那首曲子。”
    “她还说,她心里只有三爷一人。”
    沈之修终于站首了身子,看向文竹:“你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这么私密的话,怎么会让文竹查到?
    文竹讪笑了两声,道:“是三小姐说的,三小姐怕您误会苏小姐,就托我跟您说一声。”
    沈之修摆摆手,“出去吧,我知道了。”
    说完,和李云州低头又继续商议了起来。
    等到李云州离开,沈之修揉了揉肿胀的眉心,吩咐文竹,“去请大老爷来一趟。”
    不多时,沈家大老爷沈之衡走了进来。
    “三弟找我来,有事?”
    沈之衡今日有事没进宫,回来就接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刚打发走传旨的内侍。
    沈之修示意他坐,开口说起了今日在宫里的事。
    尤其是陈氏当众请皇上给他和李朝云下旨赐婚,还有沈昭私下找苏清妤的事。
    沈之衡听完这些事,脸色也沉了下来,却没说话。
    沈之修又亲手给沈之衡倒了茶。
    “大哥,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大嫂在外行事无状,丢的是你的脸,败的是沈家家风。”
    “我是小叔子,总不能越过大哥,去训斥嫂子。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有些事大哥也该过问过问。”
    沈之修这人城府极深,哪怕话里带着浓重的不满,语调也是娓娓道来,波澜不惊。
    可毕竟是一母同胞,沈之衡对这个弟弟还算了解,知道他是因为今日的事动怒了。
    沈之修话里倒是没首说这个嫂子怎么样,却怪他治家不严。
    夫人和儿子在外都不给他长脸,沈之衡面上也过不去。
    “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置。”
    沈之修嗯了一声,又道:“等到我成了亲,府中的人和事就更多了。若是有人无端挑事……”
    沈之衡抬手示意沈之修不必再说,沉着脸走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文竹进来禀告,“三爷,大爷把大少爷打了,又罚大夫人在主院佛堂跪着。说是什么时候长记性,什么时候起来。”
    “不过这事并未声张,大老爷是避着人的。”
    沈之修知道,沈之衡是给陈氏和沈昭留着颜面,又想给他个交代。
    他什么都没说,只吩咐文竹,这些日子大房那边的事多盯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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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文竹亲自送回去的翡翠,捧着琴兴高采烈地进了府。
    “小姐,三爷给您送东西了。”哪怕一向稳重的翡翠,进门也扬声喊了一句。
    苏清妤从里间走出来,笑道:“什么名贵的东西,让你急成这样?”
    翡翠笑了笑,“小姐看看就知道了。”
    苏清妤从内室走到宴息室,看着桌子上放的雕着麒麟纹路的楠木箱,顿时眼睛一亮。
    她小心地打开琴箱,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黑色的古琴,琴身泛着幽绿的暗芒。若是从远处看,就像绿色的藤蔓依附在古木之上。
    苏清妤惊喜地呢喃了一声,“竟然是绿绮。”
    珍珠不解地问道:“小姐,这琴很名贵么?”
    苏清妤点头道:“现在市面上的古琴,绿绮能排前三。有人传言,说司马相如曾用绿绮弹奏《凤求凰》,向卓文君示爱。”
    翡翠却对这典故没什么兴趣,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小姐,这琴比起皇上赏赐给朝云郡主的那把,哪个更名贵些?”
    苏清妤笑道:“绿绮稍胜一筹。”
    听说绿绮更名贵些,翡翠心里舒坦了。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抚上琴身,前世这琴她还弹奏过两次。
    那时候沈之修离世,沈家西院库房里的东西,被大房和二房分了。
    这张琴被分给了大房,后来沈家大老爷沈之衡想往上升一级,就把这张琴送给了酷爱音律的贤妃娘娘。
    官职是升上去了,但是没过半年,就又被贬斥了。
    一来是沈家政敌暗中推波助澜,二来也是因为沈之衡能力有限,又放不下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琴竟又回了她手里。
    苏清妤想起沈之修,开口问翡翠,“你把信给三爷之后,他怎么说?”
    翡翠想了想,说道:“我进去的时候,三爷在跟人说话,脸色很不好看。”
    “后来看了半天的信,又吩咐人拿琴过来,脸色又没那么冷了。”
    苏清妤点了点头,误会说开了就好。
    虽说泡了澡,但是苏清妤还是觉得身上乏的很,歪在床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日光己经顺着窗棂落到了绣着海棠花的锦帐上。
    见她醒了,珍珠上前伺候她更衣。
    轻声说道:“小姐若是再不醒,我就该喊您起来了。”
    苏清妤不解,“怎么了?府里有什么事?”
    珍珠一边给她整理裙摆的褶皱,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三老爷差人送信回来,说是下个月要调回京里。”
    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老夫人动了怒,奴婢是想问问小姐,今日是不是不去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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